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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五天不紧不慢的路程,一路上一切的事物都由一位谨言少语的车夫一人打点。在这五天里,没有人要他试药,没有人给他冷眼,没有人对他发火儿,吃的是上好的菜色,睡的上等的房间。要不是身上还未除去的铁链,真的会让肖廷怀疑自己这一年的生活是不是在那人的附近。即便是如此好的待遇,却让肖廷的心如麻绳缠紧般难受和不安。
每向前走一天,肖廷的心就更加绷紧。除了是因为远离那人的所在,更是因为他猜到了“目的地”的所在。
被那人逐出天翼教后,自己一直在四处奔波,在每一个国家都出过任务,比以前更加熟悉这篇大陆。照当前的路线,已经穿过了丹国的边界,再联系当事人,定是要去白泽国的太山——那座恶化自己和那人关系的山,让自己追悔莫及的山!
终于来了吗,已经没有用处的自己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吴情让自己等,不然会后悔。等什么,等谁?应该是那个人吧。如果自己擅自落跑,错过了那人,就不能死在那人的手里了,的确是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啊。
自己还不想死,还想做些什么,作为补偿。可是,还是算了吧。之前,自己还不是想帮他做些什么,可是结果呢?却是那样地让人。。。。。。
自己做的事,好似只会弄巧成拙,给那人带来麻烦和痛苦。与其那样,自己还不如从此消失。只是,自己消失后,那人又拿什么来出气呢?
等吧,或许,自己还可以在最后见他一次。从衣衫里掏出紧挨胸口的一块帕子,贴在脸庞,闭上双眼,沉醉。
第二天一早,肖廷下楼用餐,却在望见大厅里的那一桌时,硬生生顿住了下楼下了一半的步伐。
那位给自己领路的车夫,正恭恭敬敬地为坐在桌边的一蓝衣人布菜。虽然被对着自己,虽然是一头黑发,肖廷却知道那人是谁——小风。
让肖廷诧异的是,那马夫竟然看似挺自然地坐在了那人左边的位置!那马夫是下属吧,怎么能。。。。。。?为了行事低调的障眼法?
见马夫对自己示意,肖廷才迈动脚步,走到那人的旁边,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既然醒了,就一起吃饭吧。”说着,就拿起碗筷,开始进餐,旁边的人也跟上速度。
一起吃饭,这是记忆里多久以前的事了?
犹豫挣扎了许久,才僵硬着身躯坐到了那人右边的位置,但还是坐在了凳子的边上,尽量离那人远一些。也许,这种不想惹那人厌恶的心理,已经化为潜意识里的习惯了吧。
在涵山的时候,眼前的人儿还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有压迫感,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练功和熟悉教务。因为陪伴的缘故,自己经常会被人儿留下一起进餐。那时,饭桌上的自己一直都很想做一件事,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终成了后来一直的遗憾。
夹住菜盘里的几根黄瓜片,艰难地抬起伸到半空中,却再难以向那个方向移动。难道在美好的最后一餐上,也要让那人发火吗?厌恶,还嫌不够吗?
低头正在纠结中的肖廷,突见面前伸来了一双夹了花菜的筷子。菜入碗中,筷子离去。那个方向,小风!
“吃吧。”
颤抖中,肖廷再也拿不稳筷子,黄瓜片落地,收回了筷子。埋头快速地吃着自己的饭菜,试图压抑住喉间的哽咽和视线的模糊。
这一顿早餐,明明应该是肖廷期盼已久的,却成了他最为难受的一餐——地位超然地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表达那种感觉。
“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发。”见右边的人吃完了,下达指示。
肖廷头夜不太地起身离去,上楼。
左边的车夫早已起身去准备马车,只剩下还拿着碗筷不动的某人,或者说“发呆”。
当客栈外响起鞭响和马车前行的车轮咕噜声,客栈的小儿来收拾饭桌时,不得不感叹这桌客人的涵养。看那衣着和举止,怎么也不像是只点几盘菜,还把几盘菜吃得基本见底的样子啊,最重要的是,竟然没有一点儿夹漏的菜或者调料掉落在桌面上!
肖廷拘束地坐在马车里,脑袋里乱成一团糊,胡思乱想。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直视小风的脸时,却发现人儿已经闭目浅眠了。
虽说武功基本被废,但是常年练就的敏感度还在。若是平常,不远处若有什么变化,肖廷不会不知道。而现在,在这里,风儿闭上了视线、减缓了呼吸,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只有面前这人,能如此乱了自己的心绪啊!
身兼两大顶级身份,一定很累吧。曲洋曾经说过,若不是自己,也许风儿根本不会去当这个丹国的皇帝,根本不会要劳心地跟别的国家争地盘。又是因为自己啊!到底。。。。。。无尽的愧疚再一次袭上肖廷的心头。
调节好呼吸,以免打扰对面的人。贪婪地注视着那人的睡颜,好似看不够一般。不敢奢求时间就此停止,只求迟一些到达太山,让自己多看一会儿这让铭刻于心的容颜。
因为主人的到来,车夫一改之前的慢悠悠,大大加快了速度,原本要一天的路程,硬是半天到达了目的地。而肖廷就这么注视着那人的睡颜注视了一路。
当站在太山脚下时,肖廷的心显得很是平静。车夫把马车赶到远处,肖廷跟着小风上山。
初秋里的太山虽然已经有淡黄色出现,但依旧葱葱郁郁。倒映在地上的斑驳光影,在风的浮动下轻轻摇摆,如同某人的心般局促无措。
肖廷看着前面的背影,总觉得那人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忧伤。
“一直以来,让你承受了太多,对不起。”突兀的话语,打破了一片沉默。
心下发颤,讶异的程度让肖廷迷糊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对不起?这种沉重的话,小风怎么能。。。。。。?说这话,到底是?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肖廷快步跟上。这种状况,像是要处理自己的样子吗?肖廷有些困惑。
“这一切,不能怪你们。就算没有你的寒门,司马醇也会找别的杀手门派。”像是在陈述很平常的事实般,没有怒气,没有不甘,却是如一个老人在回忆总结往事一般。
“不是的。”能够有实力一次灭了你的“暗”里的两个人,再加上你身边的护卫的门派,没有多少,过于厉害的门派,怕是司马醇也请不动。轮到自己的寒门,可以说,没有多少意外。更何况,寒门和司马醇暗地里还有利益上的往来。
“怪就怪,我自己被司马醇的意中人看中,招惹了麻烦。怪就怪,我自己太过大意,那么早、那么急、那么草率地就离开了。”没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要那么高的武功和那么大的势力,有何用?
“不是的。”你的魅力,只要是能看懂的人、只要是认真接触过的人,都难逃啊,又怎么能怪你自己呢。要怪也是要怪自己。每一次出大一点儿的任务,自己都会出面核查。而那一次的任务不小,却是自己唯一一次没有见任务目标的一次。若是自己见了,又怎么会不认识吴心,又怎么会不被“暗”认出以及时制止?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要因为心情不好而没有亲自到现场,为什么?
距离那件小院子越来越近,当年大火造成的焦黑早已大多不见踪影,新生的绿色已经在荒废的残枝和土地上钻头而出。
“其实,你没有多大责任的,却在我的手下受了过多的苦。你一个人,承受了我所有的怒火。”原本,你只需要承担三分之一的,不,是六分之一才对。
“不是的。”都是自己自愿的,一切都是。除了说“不是的”,肖廷吐不出多余的话,好似言语都被卡在了喉咙般。
“说是为吴心报仇,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破损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对任何人都无法说出口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看在残破的小院门口,看着周围的废墟,哀伤地垂下了眼睑。“到此为止吧。”
肖廷有些听不懂那句话。
“让你陪我走这一趟,即是不想再计较了。原路返回,会有马车在山脚等你。”
“等,等一下!” 惊恐!手脚轻微地开始发抖。小风,你回头啊,让我看看你!
“车里有我带来的治你伤的药,还有一些盘缠之类的,只是武功方面,只能用曲洋的药帮你恢复两层了,以后的就要靠你自己重新练过了。”似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自己的自言自语。
“你这是,要赶我离开?!”绝望慢慢地靠近。自己只能算是个路人了吗,连被恨的价值都没有了吗,就要被小风遗忘了吗?
“至于你的铁链,我昨夜已经帮你打开了,只要你使点儿劲儿就会开了。以后的生活,就看你自己了。”
睁大双眼,昨晚?“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激动过头的肖廷,上前扯住了那人的衣袖,转过了那人的身体。“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求求你,你怎么对待我都好,哪怕是死,就是不要赶我离开啊!我愿意受折磨,我愿意当药人,我愿意做任何事,不要送我离开!求求你!”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的祈求而改变主意。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冷然的双眼,让肖廷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僵硬地跌坐在地上。
“不要让别人亲自来带你下山,自己下去吧,别打搅我!”
“不,不要!”扑过去紧紧地抱住那人的腿,害怕地急剧颤抖,嘶喊,“我什么都可以忍受的,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件,只有这件。。。。。。”心下抽痛,好痛!
蹲□,“你当过准教主,当过寒门的门主,哪一个身份不是立于众人之上的,何以要用这种姿态?起码像个正常人地活着吧,不要在最后于我的脑海中留下这种不入眼的形象!”伸手擦过他脸颊上的泪水,温柔劝导,“走吧。”这种状态,我的催眠也应该不会奏效吧,还是不用了。
语罢,起身,侧过身,继续看着残破的院落,也不管依旧抓着自己腿的某人,给他时间思考。
这种相互无言的姿势保持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慢慢天色有些暗了。
最终,原本不停颤抖的人,渐渐平复了下来,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希望这肖廷的发展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