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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怎么会给他一条风干的老鼠崽子呢?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但想起之前的药……
钱伟还是决定老老实实按照老头子吩咐的做。
老鼠崽子的脖子上绑着一根红线,钱伟随即在窗户上加个吸盘挂钩,就挂了起来。
快十一点了,太阳正是有劲儿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照得玻璃闪闪发光。钱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风干成褐色的老鼠崽子在阳光下,好像变得红亮起来,尤其是身体的中心好像通透了一些。
小时候无聊,把自己的手指头按在小灯泡上玩。灯光透过手指头,会从手指头里透出红通通而朦胧的光来……阳光下的老鼠崽子就跟那种情形很像。
钱伟受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连红缎子也没敢扔,认认真真地折起来,收进床头柜。
从当天开始,窗帘就没再拉上过。老天爷也很作美,一连六天都是晴天。而且太阳特别好。这六天来,他睡得都很好,再也没有出过怪事。
就差最后一天了。
前一天晚上,他特意再次确定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还是晴天。
钱伟便很放心地睡了。
半夜里,隐隐约约做了几个梦。好像梦见小时候,自己和小伙伴们淘气,刨到老鼠窝的事。钱伟在小伙伴们的撺掇下,也捡了一只老鼠崽子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偷偷带回家。但是小孩子的那点儿小心思真是太单蠢了,完全不明白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回到家里,老妈还什么都没问,他就自己下意识地捂住口袋。
那还能逃得过老妈的眼睛吗?
藏什么东西呢?老妈性子本就火爆,声音陡然高起来。
钱伟虽然很怕,但还是小心地护着口袋,不肯拿出来。老鼠崽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路上都很乖的,现在也在口袋里轻轻扭动起来。
老妈顺手操起鸡毛掸子,声音也变得更严厉了:拿出来!
钱伟看到鸡毛掸子腿都软了,扁着嘴眼睛里开始泛起泪光。口袋里的老鼠崽子似乎也更害怕了,吱的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
老妈也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怒,用鸡毛掸子指着钱伟的脸道,你把什么东西带回家里了?
见钱伟还死倔地护着口袋不说话,老妈登时火冒三丈,一把抓过钱伟,鸡毛掸子便嗖嗖地往他身上抽去。钱伟哇的一下哭出来,口袋里的老鼠崽子也吱吱乱叫。老妈一边打一边骂,钱伟实在捱不过,只好把那小东西掏出来抓在手里,但还抽抽噎噎地不肯交出来。
老妈毕竟是个女同志,也很害怕这肉乎乎的玩意儿,自己不敢动手,只一个劲儿地叫钱伟赶紧扔掉。
钱伟就是不肯……
就这么又哭又闹,又打又骂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钱伟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睁眼看了一会儿,他还睡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有一些月光流泄进来,使他依然看得见悬挂在窗口的那只风干的老鼠崽子。
可能就是这因为这玩意儿,才让他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吧?
钱伟便又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不一会儿,又做起梦来。梦里老妈比之前要凶得多,简直面目狰狞。她竟然不再害怕老鼠崽子,劈手就去夺。钱伟又惊又怕,但还是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老鼠崽子。老妈的手又冰又冷,还特别有力气,像铁条似地抓着他的手,想把他合拢的手指掰开。
钱伟大哭起来,嚎啕着顽抗。
手心里的老鼠崽子也恐惧到了极点,尖锐地叫完一声又一声。钱伟的心上,像有一根一根的银针在刺来划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舍不得那只老鼠崽子,好像它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死命地扭着身子,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老妈也像要弄死他一样,鸡毛掸子早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两只手抠着他的手。钱伟的手都被她抠出血来。
这是怎么回事?
梦里的钱伟也没有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这梦做得有些诡异,和当年发生的事太不一样了。老妈一直都是很怕老鼠、虫子这些东西的。每次,哪怕是一只小小的飞蛾,老妈都会惊得跳起来,不是让老爸去解决,就是躲在他后面。
他怎么会梦到这样一个老妈?
钱伟半梦半醒地用着力,自己也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正在床上又是伸胳膊,又是蹬腿,似乎连床板都在砰砰作响……
但是梦里的他终究只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子,不管怎么忍着疼,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被老妈夺走了老鼠崽子。老鼠崽子吱吱地尖叫不休,在她的手里不停地扭动,一转头咬在了老妈的手上。
老妈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但她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更紧地捏住了老鼠崽子。老鼠崽子也在拼命地抗争。别看它小,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可是竟然一扭头,生生地咬断了老妈的一根手指。
老妈又是一声惨叫……或者是咆哮!
惊得钱伟都呆住了。
那一声咆哮又长又凶,一点儿也不像人的声音。
几乎同时,又听噗的一声,老鼠崽子居然被她生生地捏爆了。
啊!
钱伟大叫着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月光里的天花板。黑夜中,雪白的天花板似乎也在泛着冷莹莹的微光。
心脏跳得很快,腋下全是冷汗。
好半天,钱伟感觉到屋子里好像变亮了一些,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月光,而是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已经早上五点多了。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下一秒,钱伟就惊恐地僵住了。
悬挂在窗前的老鼠崽子变成了一砣烂肉,烂得叫人说不清楚形状,无声无息、纹丝不动。
钱伟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跑过去。就要跑到老鼠崽子面前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发出噗的一声。
脚心里有潮湿而黏腻的感觉。
钱伟忍着麻酥酥的恶心,慢慢抬起脚。只见踩过的地方,有一滩绿色的脓液。再抬起自己的脚板一看,前脚掌上粘着一块压扁的东西,里面还包着一些硬硬的异物。
他扶着窗台,就近从电脑桌旁抽了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从前脚掌上取下那块东西。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里面露出一截森白的骨头。
钱伟登时惊得倒退一步。
那是一截手指。
他死死地瞪着包在纸巾里的东西,忽然想起刚做完的那个梦。
梦里,老鼠崽子咬下了老妈的一截手指,老妈却捏爆了老鼠崽子……
钱伟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又转回头去看面目全非的老鼠崽子。天色渐渐亮起来,而他的脸色却渐渐暗下去。
忽然,他惊醒过来,一阵风地向客厅冲去,向大门冲去。他当时想的,就是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他一把打开门,闷头就往外冲……可是,他竟然又冲回了自己的卧室!
钱伟目瞪口呆地看了又看,再次向大门冲去,一次两次……无论多少次,他就是冲不出去。每一次,明明门外就是对门,就是楼道口,可是只要他一脚踏出去,马上就会回到卧室里。
他还是不相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第七天,刚好是第七天!
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冲向大门,跑得浑身都是汗,心脏狂跳不已……最后,他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
“我真地崩溃了。”钱伟抓着自己的头发,连哭声都很紧绷,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似的,想哭又哭不出来,“不管我怎么跑都没有用。我他ma被困在这里了!”
我安慰地抚摩着他的后背。
周海和章家骠听到这里也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房间。可能是有点儿害怕,自己会不会也走不出去?
钱伟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含着两泡泪水,苦笑起来:“放心吧,你们都是可以出去的,只有我不能出去而已。”
我们不觉齐齐一愣。
钱伟:“我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时候,也想过要向别人求救。”
周海第一个就问:“你打电话给你的女朋友,还是其他朋友了?”
钱伟:“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的女朋友。”
“但是马上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我怎么能让她来冒险。其他的朋友也一样。”
周海:“那你……”忽然明白过来,“报警了?”
钱伟点点头。
周海苦笑:“警察也管不了这种事吧?”
钱伟:“……”
周海便又问:“你是怎么把警察叫过来的?”
钱伟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人家肯定不是把他当疯子,就是当成恶作剧。
“我撒谎说,家里来小偷了,”他说,“刚取出来的钱都被偷走了,有万把块钱。我怕说少了,110不当一回事。”
周海:“……后来来了吗?”
来了,十几分钟就来了。
钱伟主动要求跟他们回派出所录口供。警察本来说不用,但见钱伟那么肯定,就也同意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钱伟怕又变成鬼打墙,就跟他们说头有点儿昏,能不能扶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