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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后来白木染才知道,那个寄来一只毒镖并附带了一封信的女子,是与闻人家齐名于江湖的四大世家之一, 公仪家的一个年轻女子。乐文 小说 这个名唤公仪凝的女子, 正是与闻人卿自幼便认识,算作是闻人卿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之一。
第二日一早,白芷与茯苓便照旧下山了。
在她们下山之前, 白木染突然想起自己前一日在炉灰之中还埋了野山芋, 急急忙忙地跑去扒拉了半天, 总算翻找了出来, 还有些热, 里面早已烂熟了。白木染自己啃了一口,塞给白芷与茯苓一人一个, 这才送她们走。
可等她回来,却发现闻人卿不见了。
白木染莫名着了慌, 找遍了里里外外,又急匆匆跑去密林中的木屋,想问问闻人诉,然而木屋也是空荡荡的。白木染又跑回竹屋细细查看了一番, 果然不见闻人卿的药篓子。
这一下, 白木染的心落了一半,又空了一半。
落下来的这一半是因她看了这境况,心中明白,闻人卿应当是与闻人诉一同去采药了。空的那一半却是因闻人卿就这么走了,并没有等她回来,也没有要带她一同去的意思。
“这大雪天的……还有什么药能采的?”
白木染越想越觉得忿忿。
左右无事,白木染便就干坐在小院里等了起来。
似乎自她第一回入这百香谷,第一次进了这小院这竹屋之后,便几乎从来没有和闻人卿分开过。即便大多数时候闻人卿都只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并不开口,也很少回应她的话,但不管何时,似乎总能感觉到她冷冷的气息。平时也不觉得如何,此时突然只剩下自己一人,忽而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一会儿走进屋子,一会儿又晃进院子,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似的。
好在不到午时,那一袭白衣便回来了。
见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那人面上毫无波澜。
——大概真是个面冷心更冷之人。
“你怎么一个人去采药?”
这话就问得有趣了,闻人卿自然不是一个人去的。
闻人诉与名唤小灵的小童此刻正在院子里,整理着这一回上山带回来的药材。听得这一句话,闻人诉没什么反应,认认真真挑选着手中的草药,恍若未闻一般。可那个小娃娃小灵却抬起头来,瞅了一眼白木染。直到闻人诉抬起手来拍了小灵的脑袋,才又低了下去。
闻人卿瞥了她一眼。
“多带个人也是累赘。”
“……”
气死人了。
不过,偏偏白木染却不得不承认,闻人卿说得对。
自入百香谷以来,她陪闻人卿上山采药不过寥寥几次,而那么几次之中,次次都是闻人卿轻巧地一路当先,她却在后面气喘吁吁,跟得极为费劲。甚至还有一回,她以为闻人卿失了足要坠落山崖,她多此一举地想要去搭救,不但自己差点丢了小命,还被闻人卿冷嘲了一番。
哼。
这一次,虽然白木染并未跟着闻人卿上山,却也看出来闻人卿在这么个冰天雪地的时候出门采药,必定是与她前一日收到的那一封信和那一支毒镖有关。
回了竹屋之后,闻人诉与小童帮着拣了药,闻人卿略看了看,又择了一些,便将自己关进了药房。
这一关便是一整日。
闻人卿既未开门,也没要过饭食与水。
白木染当然想送些进去,可闻人诉却拦住了她,只道:“九小姐在炼极要紧的药,万万不可打扰。”
结果,闲得慌没事干的白木染看起来反而比里头那个忙着“极要紧的药”之人看起来更为紧张忐忑。当然她也吃不下东西,啃了两口半冷半热的烤山芋,就跑去后院喂鸽子了。说来这只鸽子还是别庄里的红莲送给她的。她每日喂得勤,却还从未用过。
白木染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事做。
从书房里找了两张纸,再研了些墨,拿起笔来的手却因刚研过墨而有些抖了。
写什么好呢?
分别之时红莲笑说若她真与闻人卿两情相悦,一定要写信去“报喜”……
只可惜转眼已过去了好几个月,毫无进展。
白木染索性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只当做红莲此刻正坐在她对面一般,絮絮叨叨地开说自己每日吃饭睡觉的闲事来。不知何故,自回了百香谷,便觉得时日过得极快,不知不觉,似乎每日都是无所事事,谁知无所事事竟也能转瞬即逝,全想不起每日十二个时辰究竟是怎样过去的。又说天气愈发冷了,山中落雪,虽晶莹可爱,但实在太冷,一冷便懒,也没什么心思去玩。当然,她却没写自己是一颗心栓在了闻人卿身上了,旁的不论什么她都没兴致。
写好了一看,嗯……全篇废话,正是一封再好不过的家常书信,便赶紧折好了系在了那鸽子的信筒里,将其放了出去。
再看窗外天色,似乎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暗了下来。
冬日里天黑得早。
白木染点了灯,再留心去看,果然药房那里那亮了。
想了想,还是得再去烧些热水,保不准什么时候闻人卿忙完了,肯定又累又疲,正好喝一杯热茶。
谁知她才从后头的小厨房出来,便看见药房的门开了。
一抹灯火的光亮从半掩着的门后倾洒而出。
“闻人卿?”
白木染赶紧走了过去,扒开门朝里头看。
怪了。
房门是开着的,里头却不见人。
不知是不是正趁她烧水的功夫,原本在这药房里忙碌的人走了出来,又去了别处。
白木染偷看了一眼,却见药房里原本摆在桌上的那一溜白色的小瓷瓶子似乎动过几个,桌子一角还堆了些散乱的草药,小炉子上烧着一个陶制的药罐,里头浓稠的药汁呼噜噜地滚着,散发出一股又热又冲的药味。白木染索性走进去看了看火,可她就算没熬过药,却也知道这需要熬煮的药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要看好火,也得对好时辰,所以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也不敢妄动。万一这熬了几个时辰的药被她弄糟了,那可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她突然闻见一股异香。
夹杂在一片药气之中……
不,不对,不是这药中的气味,是另有一味别的什么东西,正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白木染仔细嗅嗅,很快便从一堆药味里找到了那一股香气的源头——是桌子上放的一个打开了瓶塞的白色小瓷瓶。
既然是放在那小瓷瓶子里的,那应该也是药。
白木染本不想去动,可那香气实在太诡异了,似乎其中长了钩子一般,直勾拉得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接近它。白木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情不自禁地将那一瓶药拿在了手中,甚至低下头去用力地嗅了嗅。
……好香。
闻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放下。”
白木染正闻得高兴,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一声轻斥,吓了她一大跳。
回头一看,是闻人卿回来了。
但白木染却还是没舍得将手中的小瓷瓶放下来,只是问她:“这是什么药?怪好闻的。”
口中说的是手中的药瓶,可白木染的眼睛却看的是刚走进来的闻人卿。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白木染总觉得今夜的闻人卿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当然,她认识闻人卿快有一年了,世人都说若是与一人朝夕相对,无论此人是美若天仙,还是丑如无盐,都会慢慢习惯,渐渐忽略此人的长相,美人也不觉得再有如何美,丑人也并不觉得会有多丑。可在白木染看来,她第一回得见闻人卿面巾下的真面目时,便已被闻人卿的美所惊艳,而之后的日日夜夜,每一次不经意间看到闻人卿的面容,她依然每一次都会为闻人卿的美丽所动。尔后她又渐渐对闻人卿产生了一些别的情愫,更觉闻人卿之美不同于旁人。
正如她所说,在她心中,闻人卿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然而,无论是初见,是动心,还是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都没有哪一刻是如此时见到闻人卿时这般,令她的一颗心突突地跳起来,甚至连气息都喘不过来。
闻人卿那一双冷冷的眼眸看着她。
她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温柔得似水一般的情意,浅浅深深地漾开来,再深深浅浅地要将她沉溺其中。
“闻人……卿。”
白木染有些意乱情迷,目酣神醉。
闻人卿紧皱着眉头,几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将白木染手中的小瓷瓶夺下来。
谁知白木染虽有些神思恍惚,但手中的力气却颇大,那一下不但没将其手中的药瓶抢来,闻人卿反倒被她一把攥住了手。
白木染脑中浑浑噩噩的,但有一点她却能很清晰地感觉到。
那就是——
闻人卿的手。
……是有些冷意的手。
白木染想要……一点一点地……将她放在自己火热的心口上,让她与自己一同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