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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纵与江望川二人来不及多想,将药膏上上下下给季明思涂了个遍,看到后背上的伤时,两个人都心疼不已。那哪里还是人的后背啊!青青紫紫,体无完肤,肿胀的后背上尽是开裂的血口,甚是可怖。徐纵将药膏轻轻涂在少年的后背上。尽管少年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梦中依旧忍不住呻吟,好像在委屈的哭诉着什么。江望川摸摸少年散开的柔顺长发,让他睡得安稳些,一边瞪徐纵,小声吼道:“你轻一点!”
“我当然知道,用你说!”徐纵极不耐烦的瞥了江望川一眼道:“滚滚滚,赶紧滚去睡觉!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江望川知道徐纵是心疼他,他年轻时受过重伤,心肺一直不好,不适合熬夜。不过他也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坐在茶几旁,拿起那个装药的白瓷小瓶,细细的闻起来。此时徐纵已经给季明思上完了药,给少年掩好被子,回头道:
“闻出什么了?”
“呵呵。”江望川轻笑一声。
“你别光笑啊,怎么,难道这药里有古怪?”徐纵也拿过药,闻了闻。
“这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消肿止痛的药。
给季明思抹了,杯水车薪罢了。只不过这姑娘往里面加了自己的鲜血。小姑娘估计是有异能,血能治愈伤口。我估计季明思能获救,全仰仗这姑娘的血了。”
徐纵皱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语。
“要我说,这小姑娘真够鸡贼的。”江望川笑道:“她不如直接灌一瓶鲜血来,明思倒能好的更快一点。她这时怕我们发现她这个异能,找她的麻烦啊。怪不得她不当场把药给白苏,而是要她家的小郎君亲自跑一趟。”
说罢,他突然面色一凛,喝道:“楼上的正人君子!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夏延枚翻身一跃,出现在了大门口,大大咧咧的抱着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徐纵与江望川的对面,非常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往嘴边送。他刚端起水杯,水杯就被江望川灵巧的夺过去,夏延枚伸手去抢,却被老头几下避开。
夏延枚气恼不已,扭头愤愤道:“你这老头忒小气!我不过是喝你杯水!”
江望川笑道:“究竟是我老头太小气还是你小子太不讲理?偷听我二人谈话一点也不愧疚,还大言不惭的要喝水?”
夏延枚负气,垮了脸,不再说话。
江望川见夏延枚如此有趣,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趣。刚刚几下交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夏延枚的内力深不可测。或许眼前的少年并不如他面上表现的浮躁,或许他刚刚也是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存在的呢?
夏延枚没有水喝,委屈至极,不断用舌头舔着自己干巴巴的嘴唇,眼神像一只流浪的小狗,楚楚可怜。江望川叫他盯得浑身不舒坦,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中的水杯递还给了夏延枚。
青年欣喜不已,脸上漏出了极其和善的笑容,越发显得他俊美异常,嘴也变得很甜:“诶呀你真善良,发型也这么帅气,我好喜欢你!”
徐纵看着江望川比枯草垛还要凌乱的发型,暗自扯了一下嘴角。
江望川却大为受用,抬起手将夏延枚的肩膀拍的啪啪作响道:“没想到你小子倒挺有眼光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夏延枚也哈哈大笑,口中说着承让承让。他二人你一来我一往,什么“有志青年”“国家栋梁”“一代宗师”等恭维的词语噼里啪啦的往外冒。夏延枚说到兴起,竟然站起来要拥抱老头,江望川感动的一把抱住,一时间两个人热络的简直快要拜把子。
“你们小点声!”徐纵喝道:“还有病人呢!”
“哦,对。”两个人缩缩脖子,不在吵闹。彼时本该睡着的几人也实在是睡不着,出来遛弯,柳染听了徐纵的吩咐去准备了几碟子糕点,那都是上好的糕点,精美异常,芳香四溢,江望川又拿出了几壶好酒。夏延枚看到好吃的好喝的就走不动路,加上凡事都要凑个热闹的白芨,三人竟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大吃二喝起来。
白苏见三人如此,微微皱眉,并不说话。夏延枚见白苏路过,想起之前对他的种种,心中有些愧疚,从着白苏笑眯眯的喊道:“来来,大驴脸你也过来呀!”
白苏听到大驴脸三个字,脸上一黑,恨不得过去掐死他。
一旁的白芨却憋不住了,噗嗤一声乐的满地打滚,白苏气得怒火焚身,恨不得冲上去把白芨的耳朵给揪下来。无奈师叔张罗要喝酒,他也不好扫兴,只是在心里暗自给白芨判了死刑。
夏延枚很伤心:他明明主动示好,为什么白苏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此时月色刚好洒在庭院中,照亮了每个人的脸。阿元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与柳染结结巴巴的说些什么。小姑娘很少熬夜,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柳染劝她去睡,小姑娘确实不肯,一晃两个时辰过去,天已蒙蒙亮了。
江望川夏延枚白芨三人喝的都有点多,此时石阶上一片狼藉,三个人都东倒西歪的。江望川直搂着白芨与延枚的肩膀叫“老弟”,叫嚣着:“大哥再敬你们一杯!”
他向延枚道:“老弟.......你父母......是谁啊?”
“唉,别提了。”延枚眼神朦胧的回道:“无父无母,啥也不记得,妈的石头缝蹦出来的。”
江望川无比叹息的拍了下大腿,举起酒杯大舌头郎当道:“来!来!喝.......喝!”
白芨和延枚都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夏延枚一扭头,恰巧看到了白苏的黑脸,十分可惜的拍拍白芨肩膀,吼道:“你也......够可......怜的了,摊上......这么一个大......驴脸!”
“可不是!”白芨迷迷糊糊的附和道:“这大驴......脸太难......伺候,从小就知......道揍我,这......都快给我,给我打......成残......疾了!”说罢,他嘿嘿一笑:“没事,还,还好.......有媳妇,救,救我。”
媳妇?小院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白芨继续结巴道:“媳.......媳妇......知道护着我......救我.......好多.......回。”
阿元愣了一下,紧张兮兮问柳染道:“白芨......的媳妇.......是谁?”
柳染叫他们几个结巴再加大舌头带的几乎都不会说话了,皱着鼻子嫌弃道:“他说的是师父。”
徐纵这才听懂白芨口中的“媳妇”是说他自己,气得显着从凳子上跌下去。真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可他又不好和小徒弟一般见识,摇摇头,恶狠狠的看了院子中的其他人:你们都把这件事给我忘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哦”没有眼力见的阿元安心了,她抬头看了看徐纵,看徐纵青着脸坐在一旁,又紧张的望向白苏,被咬牙切齿,几乎要怒发冲冠的白苏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担心的问柳染道:“白芨......怎么也.......口吃?”
柳染神秘的一笑:“因为他预料到自己会被他哥打成残疾了。”
白芨醉醺醺的坐在石阶上摇晃,突然打了个冷战,这清晨的阴风,太冷。
江望川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向徐纵走去,只觉得眼前的徐纵一会儿两个脑袋,一会儿四个脑袋,让他眼花的狠,不由叫道:“师兄!你坐稳喽!别乱晃!我摸不着你了!”
徐纵听到“师兄”二字,一愣。他已经许久没听到有人叫他师兄了。他们师兄妹六人,季营与白越早已故去,阿柔惨死多年,小师妹水灵不知去向。自打十年前白越死后,他就没再喊过自己师兄,或许他真的实在怪罪自己吧,徐纵想。
一旁的江望川摇摇晃晃,将一坛白酒迎头浇下,念叨道:“我该替阿柔死的啊,我该替阿柔死的啊......”
想当初,师兄弟六人,就属江望川与杜柔关系最好。杜柔惨死时江望川却不在她身边。徐纵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七天,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当年负气离家的江望川。待到杜柔已经下葬,江望川才风尘仆仆的赶回。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跪倒在杜柔的坟前,拼命的扒土,徐纵拦着他,他却不干。徐纵只得一掌将他打晕,带回府中。江望川醒来后,整整坐在房间内号哭了三日。待到他出门时,整个人已换了幅样子,曾经的翩翩公子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徐纵不敢拦他喝酒,他知道江望川如果不喝酒,早晚有一天会疯掉。
徐纵听他喊阿柔的名字,心中难过不已。他又想到房中重伤的季明思,更是憋闷。想当年阿柔错嫁季营,生下了季宴与季玖儿。季玖儿随了阿柔,聪慧,善良,明朗,却如她一般早逝,季宴却完完全全的随他的父亲季营,敏感,多疑,而且比他的父亲更加的冷血无情。他每每想以舅父的身份多加斥责,对上那对儿酷似杜柔的眼睛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季玖儿与季宴都长了杜柔的眼睛,圆溜溜的,温婉而干净,平静而清亮。
他正回忆着以前的种种,突然听到小姑娘的叫嚷声“让我进去”与门丁的呵斥声。他向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看过后回来禀告:“师父,是夏菖蒲。”
徐纵点点头:“放她进来。”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已经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她面色涨红,紧张道:
“夏延枚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