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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顾詹走后,白芨偷偷和菖蒲说道:“菖蒲,这事儿你可不能和我哥说。”
菖蒲犹豫下道:“真的不要紧吗?”
白芨自信的点点头道:“这自然,你还信不过我呀!只是这孩子......”白芨看向宁霜,安慰的拍拍孩子的头道:“这孩子就得暂时托付给你照顾了。我本想亲自照顾他,只是我带着他必会被我哥盘问。我哥最忌我与人争斗,与宁黄约架这件事,他是万万不会应允的。”
菖蒲想了想,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应了,又道:“白芨,若你不敌,可不能勉强!”
白芨笑:“我惜命的狠,为了这么个渣滓送了性命,实在是不值,你可不知道我这条命,是花了什么才换回来的呢。”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感,又马上恢复成笑脸道:“菖蒲,今天是为什么来书院?竟然主动就来了,难得难得。”
菖蒲这才想起来去找柳染描花样子的事,可惜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叹气,想着只能明天才能来找柳染了,道:“我本来是来见柳染的,可惜时间不够了,这样,我就先带宁霜我家吧,明日再将他带过来。”
“那自然是好。”白芨放心的点头,他笑笑,又威胁那孩子道:“回去听话,不许惹菖蒲姐姐生气,听到了没?”
宁霜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大眼睛雾蒙蒙的,白芨见到他,总能想到当年的自己,不禁心生怜爱。菖蒲见了好笑,白芨平日一直都是小弟弟的活泼样子,自己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沉稳的嘱咐别人什么。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菖蒲笑着撵他:“你今日这么忙,还过来帮我的大忙,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白芨道:“帮你是自然的。如今我哥,老大和延枚哥都不在,你在书院被欺负了,岂不是我天大的过错了。不过我今日真的有事,前厅还有好些事要忙,就不送你们了,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下人了。”他说罢,朝着菖蒲点点头,脚下一蹬,翻上屋顶去了。
菖蒲看着白芨远去的背影,附身摸摸宁霜,温和的笑道:“一会儿你跟我回家,有个智商有些低下的大哥哥,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好吗?”
“好。”
“他要是抢你的吃的,你就给他,姐姐再给你买。”
“好。”
“他要是叫嚣着把你扔出去,一定不是真心的,你不要信。”
“好.......”
菖蒲见宁霜如此乖巧,更加喜欢,笑眯眯的问他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我想”宁霜偷偷吐了下舌头道:“想尝尝糖葫芦.......”
“好,”菖蒲见男孩惶恐的样子更加心疼他道:“我们这就去买糖葫芦。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个够好吗?”
男孩点点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还依稀记得五岁的时候,吃过一次糖葫芦。
他还记得那个老爷爷,胡须斑白,总是笑眯眯的。他每日都偷偷去看,只是他从来都拿不出钱来买。他那会儿还不叫宁霜,他那时大概叫宁戎,或者宁归。他的名字每半年都要一换,竭尽全力的挣扎,才攀升到位居四十的霜位,回首这一路,他是踏着他几十个兄弟的血走上来的。
那老爷爷见他每日都来买糖葫芦,觉得他可爱,便把没有卖完的糖葫芦摘下来一串,递给他道:“孩子,拿去吃。”
他欣喜若狂,弯腰谢过老爷爷,捧着那根珍贵的糖葫芦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小口小口的舔......真甜啊,像蜜一样,舔了一口,心都要化了,
那根糖葫芦,他也只是舔了几口而已,就被人一巴掌拍掉在地。他见了,惊叫一声,慌忙去捡,对方却一脚跺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踩。那糖葫芦,早已滚了几滚,沾满了泥土。
“垃圾要吃垃圾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小孩狂妄的笑着,他的眼中,涌出了愤怒的泪水......
“给你。”一根糖葫芦伸到了他的面前,山楂比他小时候的那串更大,更圆,糖衣比他小时候的那串更厚,更亮。夏菖蒲举着那串糖葫芦,笑的温婉善良。
男孩早就变得冰冷的心一点一点的温暖了起来,他以为他是个傀儡,他以为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傀儡,每日机械的做事,不带一丝感情。而此时他的心猛烈的跳动着,让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菖蒲的脸被夕阳晃的红彤彤的,是温暖的颜色,街上的行人很多,不断的在他们身边穿梭,只有菖蒲,好像是静止了一般,宁霜乌黑的眸子深深地看了菖蒲一眼,接过了那串糖葫芦,舔了一下。
甜,太甜了,甜得他想落泪,甜得他想融化在这夕阳里,重新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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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有一间会客厅,是除了徐纵以外,谁也不能随意乱进的。
那屋子在书院成立初期,就建好了,到今日为止,竟然有千年的历史。屋子修补了无数次,里面的样子却依旧是千年之前的模样,古色古香,极其考究。书院每隔三年就要召集持十字牌者,在此聚头,这也是书院千年的规矩,不能改的。
这屋子内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四周摆了十个座位。十字牌不分先后大小,按照顺序依次坐好。
持义字牌的院长徐纵坐在主位上,他身边是持仁字牌的江望川。之后是持礼字的皇室季明思,持智字牌的顾詹,持良字牌的钟氏钟家明,持俭字牌的宁天与持让字牌的叶流。大厅内气氛严肃异常,无关者一律不得入内。
精通离魂术一族的叶流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他已有六十多岁,平日为人最小心眼,锱铢必较,说话也最为尖酸刻薄,今日也不例外。他慢条斯理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眯起了豆大的眼睛道:“温恭二牌已经不在了,怎么,连信字牌也没了踪影吗?”
信字牌,为正在北境抵御蛮人的军师所有。
徐纵“呵呵”两声,打圆场道:“尹军师因北境军情危急,这次实在是赶不回来了,告假的书信,半月前已经送到我的手里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尹轶是因为国事才不能回来参加会议,并且他已经表示了歉意了,大家顺坡就下吧。
可各大家族的族长脸色都不太好,他们都是赶了很远的路才到了京城,尹轶这种请假的行为,严重的怠慢了他们。
叶流皱紧了眉头不依不饶道:“原来尹军师这个大忙人是因为国事缠身才不能到位的啊,看来是我们这些人太闲了。”他说着,还与身边的几个人交换眼色。
“诶,我说叶老头,你话怎么那么多!”一旁的江望川忍不住了,骂骂咧咧的开口:“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娘们叽叽的,就你长个嘴!耳朵聋了?没听见人家说尹轶在北边打蛮子回不来吗?你有能耐你去打,说话跟放屁一样!”
叶流还未来得及反驳,徐纵就在一旁责备的呵道:“望川,收声!”江望川听了徐纵的呵斥,这才闭上嘴。
叶流被这师兄弟二人一人红脸一人白脸,欺负的无话可说,只得愤怒的闭了嘴,脸色青紫。
季明思在一旁看了,暗自偷笑。
钟家的家主钟家明也开了口,他有五十来岁,体态宽胖,一笑双眼就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极为和善。他向坐在他身边的顾詹道:
“许久不见顾老,他身子可好?”
顾詹连忙起身道:“爷爷身体还好,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扭伤了腿。因事出突然没做准备,只得晚辈来代替爷爷参加会议了。”
“无碍,顾老要好好修养才是。”
“晚辈一定将您的话转达给爷爷。”
钟家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突然向徐纵道:“诶,徐老,顾家的那个丫头,不是在你的府里?”
“正是。”徐纵道。
“我常听人说那丫头天赋异禀,会说话就会推算?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看看!”钟家明道。
顾詹在一旁,微微有些尴尬。他本来对于自己代替爷爷来参加书院会议这件事很是得意,但是这话题三转两转,总是要转到顾半夏身上。他顾詹为顾氏长子,偏偏总是被个丫头压下一头。如今人们说起顾家,就是顾半夏,没他顾詹半分。
他强压起心中的不悦,笑道:“晚辈也许久没见过妹妹了,此次一见,妹妹果真又进益良多。”
徐纵笑笑,不可否置。
倒是一旁的叶流还没有完全撒气,恰巧抓住了把柄,又得意道:“你看看顾老,虽然受伤了,也知道派个人来!”他的意思,是暗示尹轶对书院的怠慢。
这回不单是江望川,连徐纵都黑了脸。天下谁人不知道尹家人丁单薄,难道要派家丁来吗?他心下不满,见江望川站起身来打算开骂,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阻止,突然,想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众人皆是一愣,这会议期间,竟然还有外人敢进入?
门嘎吱一声开了,继而,门缝中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提溜转,是个不足十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走进来,抿抿嘴,露出一对儿酒窝来,举起手中的信字牌,笑眯眯道:“我是不是,没有走错路?”
众人还在愣神,季明思已经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惊喜的叫道:
“尹钦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