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转变

墨染萧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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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致缇跟在宫人身后,掀开重重菱花金色纱幔,若隐若现的,便在那一堆白绒棉毯地上看见了明姝的影子。静静的,一缕清风闯入轩窗,带动了一室馨香。

    待走近了,他才发现,明姝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细碎的春光透过床幔洒在了她半面脸颊上,微微透着些许红嫩光漪,翘长的眼睫留下一排阴翳。耐不住的,他目光下移了,那粉色的唇瓣半张半合,隐隐似乎有水光从中流出。

    登时,他恶笑出声。

    “呀!”

    最近心绪不安浅眠的明姝就这么被吓醒了,朦朦胧胧的从桌上撑起身子,心头一阵受惊后的悸动。白净微凉的小手用力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也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朝着发火了。

    “滚出去!”

    楚致缇一愣,住了笑声。这才想起来方才在淑太妃处得了的警告,这小祖宗最近的脾气要不得,定要万般小心伺候着。好吧,他这一来,就惹恼了她。正要开口解释,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直觉正前方飞来一物。

    “阿玖,是我!”

    “哐当!”八角的飞珠琉璃宫盏就那么华丽丽的碎在了地上。

    这还没来得及收手的明姝,乍一听到楚致缇的声音,她便后悔了。可惜东西已经扔出去了,惊的她后背发凉,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阿致!”

    楚致缇险险躲过一劫,看着那个差点砸中自己,已经彻底粉碎的宫盏,正抚着胸口安慰自己那受惊的小心脏。明姝扑过来的时候,也没个防备,两个人一齐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最近怎的重了这么多!”

    被明姝死死压在地板上的楚致缇不禁打趣抱怨着,面上也佯浮起重物承身的难受表情。趴在他怀里的明姝立刻面露赧色,气急败坏的也不起来,反倒用力的去压他了。直听到他难受的闷哼声,才开怀大笑起来。

    那犹如花枝乱颤般的模样一时晃了楚致缇的神,待反应过来时,便眯着眼,逗道:“你可别笑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明姝疑惑的下意识去用手背擦嘴角,果然蹭到了一股凉意,顿时就面红耳赤。在楚致缇揶揄的目光注视下,气恼的撅起嘴,那小模样,可爱至极。楚致缇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就被明姝下一刻的动作惊的大脑停止了运作。

    白皙的小手抹干了嘴角遗留的水迹,毫不犹豫就一把擦在了楚致缇的藏青华袍上,纹了金线的袍面沾了水迹,立刻就有了一条不规则的黑线。

    “让你窘本宫!”

    楚致缇一阵错愕后就是苦笑,楚明卿没是跟他说明明姝的事,他以为记忆倒退三年的丫头,也该不会变到哪里去。哪知,眼下见了,竟是这般泼皮起来。

    “你······”他实在是没话说了,特别是瞧着这丫头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是气的牙痒痒。

    过后,两人坐回了矮案边,楚致缇还不解气的拿着绢子擦胸前的湿润。明姝倒是笑的一脸明媚,执着白玉壶就倒了一杯牛奶,端起一饮而尽。

    这看的楚明卿是一愣一愣的,那散发着醇香的乳白液体,显然已经是被明姝弃了两年的饮品。他尚记得,明姝到了八岁那年,喝了这东西就无故叫难吃,生下来就少不了的饮品就这么断了。如今,居然又开始喝了起来。难不怪的,方才她扑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子奶味呢!

    别说她身上了,就连他这身上抹的口水,居然都有点味!

    “你怎么又喝这个了呢?”

    明姝无辜眨眨眼,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看楚致缇,显然有些不懂。

    “我一直都喝这个啊。”

    楚致缇嘴角一个抽搐,扶额,他相信,这都是失忆惹的祸。

    明姝也不疑什么,顺手还给他也倒了一杯,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才几天不见,为什么阿致就长成那么高那么大一只了呢?”

    什么?一只?!一只阿致!

    楚致缇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竭力拿起案上的白玉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醇香四溢的奶汁。其实,他也好奇,为何一两月不见,这丫头就变成那么小一只了呢!生个病,就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你皇兄没跟你解释?”

    他坚信,宫中的人应该已经告诉了她一切事情。不然的话,他今天肯定是要命丧于此!

    明姝歪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真道:“哥哥说······你们最近都吃多了!”

    “噗!咳咳!”

    吃多了?所以长大了?楚致缇隐隐感觉,自己跪坐的双腿有点抽筋。续道:“是哪一个哥哥跟你说的?”咬牙,他一定要劈了那个哥哥!

    明姝以为是答对了,乐呵呵的说道:“是皇帝哥哥啊!”

    “噗!咳咳!”楚致缇拿着手绢开始擦喷在案边的奶滴,若是仔细瞧瞧,定会发现那捏着绢子的手,正在发抖。不是害怕的抖,而是压抑着无限愤怒的抖。

    这次,楚致缇学聪明了,不等明姝发问,他就先起了头,他是生怕明姝再问话。

    “阿玖怎么搬到汶阁来了?”

    今个宫人引他来之时,他便有些疑惑。为何放着偌大华丽的正殿不住,偏分跑到了一个连偏殿都不如的凉花阁来?不过,放眼望去,这个比不得正殿,赶不上偏殿的凉花阁,似乎比他家主居还要辉煌啊!

    明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脸色也垮了几分,端着奶杯有些丧气的说道:“他们都说父皇不在了,母妃们也不在了······”

    楚致缇属实一僵,明姝那眸子里半掩的泪花他是瞧的真切,登时感觉自己做了恶人。先帝大崩国丧那几日,他亦是进宫来的,可是没机会找明姝说话。再到后来两位太后殡天,明姝撕心裂肺的模样,他也是看见的。想找她说说话,偏偏新帝即位,宫禁森严。再到明姝大病失了记忆,他才得了皇帝旨意入宫来。

    “阿玖啊,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伦,你父皇母妃们,不过是去了别的地方而已······”

    这是楚致缇第一次掺杂无限哀伤去劝慰一个人,他自是知道先帝于明姝的重要,心中也是一片酸涩。毕竟,皇帝大伯对他,也是极好的。前阵子发生的所有事情,真真是太突然了,明姝又小,哪那么容易接受的了。

    不过,这和她搬来汶阁有什么关联么?

    “皇帝哥哥叫我来这放放心,所以叫人随意打扫了下,我就住这里了。”漂亮的眸子里少了半点生气,小手拨着白玉雕花壶把。

    随意打扫?楚致缇直觉着自己的眼角已经抽的快要失效了,天家不愧是天家,这一个随意打扫,摆在任何角落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明姝这个公主,当真是受尽宠爱啊。

    他只囔囔道:“也好······”话一落,他便看见明姝的眼眶里滚出一滴泪来,委实让他有些无措,赶紧跑到了明姝的身边,急切道:“姝儿哭甚?”

    豆大的泪珠儿,一颗颗的掉,晶莹剔透的似是珍珠般,划过娇嫩的花颜,无情的落在了冰冷的桌案上。真真一副,景色极致的美人轻泣图。

    明姝边哭边往楚致缇的怀里去:“阿致,我不想在宫里······”

    楚致缇只觉着自己的那个心肝都快被她哭碎了,这模样看起来,是人都得迷了去。顺手抱住了明姝软软的身子,奶香味窜进了鼻子里,一时恍惚道:“那你要去哪里?”

    明姝娇娇弱弱的从他怀里撑起了身子,止了哭声,祈求道:“你带我出宫吧!”

    “嘶!”楚致缇倒吸了一口冷气,私带公主出宫的重罪,他可不想再担个二回了啊!上次他差点被他父王给抽个半死,在床上爬了大半月来着。他父王的手劲下的狠了,那生生的疼,不是常人受的。登时他就打了退堂鼓,支支吾吾的说:“阿玖啊······宫里其实很好的,你看看你住的这地方,多漂亮,宫外可没这么漂亮的地方呢。就在宫里吧,闲了还有哥哥们陪呢。”

    这才是重点,他坚信,如果他又带明姝出宫的话。这次肯定不止他父皇会揍他,光明姝那几个皇兄,就够他喝一壶了。

    大抵是他态度有些坚决,明姝也失了试探的趣子。冷哼哼着就从他怀里退了起来,拿着绢子无趣的擦着脸上的湿润。

    “胆小鬼。”

    一声轻哼,无尽的鄙夷。

    楚致缇:“······”他发誓,如果不是她楚阿玖病了,他一定会好好收拾她一场!

    气极了,也不想和明姝说话,他需要转移思想冷静一下。于是,这一转移,眼睛就落在了这屋子。

    汶阁,是前几年天热的时候,先帝建给明姝的乘凉阁,统共三层,于宸玺宫西偏殿的百花园里。明姝喜爱宽广,这阁子也便少来,多数还是居在自己的正殿里。汶阁也就用来藏些珍贵的花卉了,所以亦叫凉花阁。

    对于这处阁楼,坊间很少传说。这是先帝在位多年,唯一一次在后宫大兴土木,只为博公主一笑。各种流言那是十分盛起,后来渐渐的被禁了。楚致缇也是头一次进这汶阁,之前来宸玺宫也只是远远的望望。如今进来了,不免感叹。

    不论是挑梁的柱子还是光净的地板,用的都是极其珍贵的木料,每一件饰品,坊间都是绝物。光是这挂在梁上的真丝轻纱,一小块都够寻常人家花度个一两年了。

    “阿致为什么不住在宫里了?”明姝又转了性子,朝着楚致缇就问到。

    楚致缇轻嗄,火气也降了不少。他算算楚明卿说的时间,明姝现在是七岁的记忆,而他离宫时正好她八岁那年。

    “我父王回来了。”

    明姝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二叔回来了啊。”

    不知为何,楚致缇总感觉明姝在说那个叔字时,有点不对劲。他又哪知,明姝是想起了她那个如魔鬼般的三皇叔呢。

    “既然是二叔回来了,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了!楚致缇,本宫命令你,现在立刻带本宫出宫去!”

    就那样,前一刻还乖巧的紧的人儿,下一刻就站在了桌案上叉着腰干嚷嚷着。

    “噼啪!”一声,楚致缇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