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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媛怡本是对这段婚姻不抱希望的,临行前叔父崇遂并护军邱祀向她百般交代过,此去并非给天子做个小妾那么简单。崇遂曾说出一段话:
“我崇家自起兵以来,死的同门兄弟不下几十人,你父亲战死沙场,我至今想到还每每自责,现如今用族人性命换了这青州立足之地,但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朝局复杂。你此去定要把叔父交代你的事情办好,替青州监视好天子皇后。”
崇媛怡很讨厌这段话,第一,自己听说父亲当年同叔父崇遂一同征战,战事不利。正是自己的父亲换了战马给崇遂,舍命换了自己这个做将军的胞弟出来。这么些年,崇遂领兵在外,权势熏天,何曾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侄女,狼烟四起,崇遂起初将她嫁给手下一个心腹将军,不料大婚一年,此人即战死。自那之后,崇遂便对她问也不问。以至于大军转移,竟没人知会她,自己最终沦落红尘,吃尽了苦头,直至攻打胶东,兵力不足,崇遂派手下将军广苞于当地抓壮丁时偶遇崇媛怡,自己方才脱离苦海。
现如今,崇遂想要有人在宫里监视天子,就想到了利用自己的美貌,崇媛怡并不情愿,心头有恨,可一个孤弱女子命运只能操在他人之手。自己孤身入宫,听闻皇后柳慧祯是个厉害角色,天子也要礼让她三分。如不依靠崇遂,自己又如何在深宫之中安身立命呢。
可让人意外的是,大婚将近,朝廷廷议过后,自己却被崇遂等人晾在一边。这个寡情寡义的叔父,自己领兵回了青州,连招呼都不曾打过。又几日,崇媛怡心中不安,去邱祀住处问询,得到的回话却是:“邱大人正忙朝廷改制,增设百官的事,眼下不能见小姐”
崇媛怡久历苦难,对人心冷暖早已多有体会。料想,定是朝廷出了变故,叔父崇遂现如今定是用不上自己了,嫁给天子这事儿八成也没戏了。已经打算好,如邱祀回青州带上自己,就同他回去。不若不带,悄无声息就走,那自己也不想在摧眉折腰的去巴结叔父,就在这楚郡用崇遂给的还算丰厚的嫁妆度过余年。她在楚郡北郊寻得几个逃难避荒的老乡,自己买下片开阔之地,出银子给这几个老乡,让他们替自己开荒辟土,为自己安排了后路。
那日正从北郊回了住处,心里莫名的欢喜,想着自己就算不回青州,不做皇妃,起码有了片农田,再雇上几个佃户,以后的生活倒未必会比回青州差。正打发了手下的侍女去,再用金玉嫁妆兑换些银两好再令人搭建住处,门房传报:
“皇后娘娘驾到!”
柳慧祯到底和崇媛怡心里料想的模样不同,她自门房缓步进来,打量崇媛怡的住所,两三侍女搀扶,步态柔美,再近些,见那弯弯柳叶眉,一双秋月眼。不由得心头一颤:“真是仙女下凡间,芙蓉出碧水”
柳慧祯对她却格外的客气,一番打量过后,言道:
“你我姐妹间,以后不用跪拜问安这套俗礼,你长我几岁,我就叫你崇姐姐,早闻崇姐姐貌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可使不得,国礼不敢慢,皇后娘娘屈尊来此,我已惶恐不安,皇后娘娘宛如天女下凡,我哪里比得上”
从柳慧祯口中,崇媛怡得知,婚礼还要照旧。而护军邱祀果然招呼不打就回了青州,可见自己这颗棋子已经被崇遂弃用了,心想倒也好,能轻轻松松进宫做个女人,再不必对青州有所牵挂。柳慧祯此次来说,现如今是兵荒马乱的年头,就是楚郡也时常生乱,住在宫外怕不安全,为保万全只能破除旧礼,带自己去宫里居住,顺带还要见见天子。
崇媛怡哪里敢不从,当即打发下人收拾了东西,进宫面圣。天子却也崇媛怡吃了一惊,自己被带进皇宫,先是在外门听宣,就听天子在里面对皇后说:
“你怎么这样,接人来见朕招呼也不打,你好歹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啊”
“哟,陛下莫非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不成?当初臣妾进宫初见,陛下可是连脸都没洗,这回知道崇姐姐美貌,倒要精心打扮了?”
天子却说:
“朕是个放牛的出身,莫说洗脸,就是重新返回娘胎再造,也难入皇后娘娘法眼啊”
听这话,觉得天子与皇后很是默契,倒并非人们说的互相不对眼。但从天子说话嬉皮玩笑,崇媛怡也料定,天子果然和坊间传闻的一样,是个冥顽昏聩的俗人。
见了面,崇媛怡又吃一惊,自己一妇人尚未害羞,天子却和大家闺秀一般,只看了自己俩眼就红了脸,皱皱缩缩像是有意在往皇后身后藏。崇媛怡眼见天子长相稚嫩,却和方才隔着房门说话的男人不似一人。自己叩首问安,刘盆子也只腼腆的说了句“不必如此,平身”。
柳慧祯笑嘻嘻的说:“天子怎么老往臣妾身后站呢,莫不是害羞了,人不来你天天想,来了却又不好意思见”
刘盆子这才一副无奈的站出来,嗔怒柳慧祯说:“哪里话!自从改制,朕比往日操劳多了,哪有闲心天天盼女人”随即觉得言语冒失,又像个市井小民一样冲着崇媛怡打躬作揖,说道:
“崇小姐别往心里去,朕这话不是针对你,是针对她!”说罢,还用手点了点柳慧祯,而柳慧祯这边,全当看不见。
后来皇后亲自带崇媛怡去了住处,皇宫虽说新建,却仍比青州大将军府阔绰的多。崇媛怡一路见得几处假山,各有格调,奇林异花,争相斗艳,时有湖水碧澈,又见倦鸟飞还。
皇后柳慧祯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置在桌上,抚了抚崇媛怡的肩膀说道:
“这是我特意为崇娘娘准备的礼物,比金子贵重,姐姐收好了”
这一抚到让崇媛怡脊椎发凉,又一听比金子还金贵,赶忙问:
“皇后娘娘,这是何物如此贵重?”
“这是花凝粉,服下体有异香,天子鼻子可灵呢,他喜欢这个味道”
崇媛怡随即想到,莫非刚才天子躲避,是因自己刚从北郊回来,体有异味的缘故?她之前在大将军府,见崇遂的小妾争相服食一些丹药,私传服下能娇柔肌肤,容颜永驻。今日见这瓶丸药,虽说功效不同,定也出自丹士之手。
赶忙行礼谢过皇后,嘱托侍女好生收下,并每日提醒自己服用。
后一连数日,皇后每每拜访,自己也时常回访,俩人相处谈些生活琐碎,服饰胭脂,崇媛怡只想,叔父崇遂那边已经对她不闻不问,自己孤家寡人,在这深宫,倒要好好将息柳慧祯,且皇后对自己温柔体贴,倒胜似姐妹。
大婚之日迫近,那日崇媛怡从房娘娘处得了一坛子美酒,就想着近日以来竟受皇后恩惠,无缘报答,便派人邀了柳慧祯来饮酒谈天,不想却生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