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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山有三小峰,一山谷,上面住着神手老人一门,世人尊称为其医仙派。
医仙派起初并不是以门派的形式发家的,神手老人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善医乐药的普通大夫,后家逢变故,被迫上了杏林山,神手老人到杏林山时,此处还只是个无名的荒山,他见山谷中长着许多珍奇药草,便给此山命名杏林。
神手老人一生钻研医术,乐善好施,发誓不与朝廷来往,他手下更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弟子,这位弟子年纪轻轻就被众人所知,得了个鬼医的称号。
“鬼医?我看她是牛头马面还差不多。”漪清翻了个白眼,“都回来多久了?让她下山出诊也不去,去谷里采药也不去,更别提教导新一批的弟子们了。我看啊,就是被京都迷乱了眼,把师父的遗嘱都给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漪清是漪妙的师姐,也是医仙派如今的掌门人。看到自家师父这么生气,芍药连忙安慰道:“师父,您别生气了,许是师叔身体不舒服呢,弟子昨日去看望师叔,发现师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光是喝口茶吃个饭的功夫就叹了十多次气。”
漪清更加生气了,一拍桌子,“她还好意思吃饭,苍耳峰,川贝峰,地黄峰那么多口人都靠我来养,昨日我午夜才回的房,她还好意思吃饭!就该丢出去。”
芍药默默低下了头,嘟囔道:“师叔也想跑的,这不是被您逮回来好几次了吗。”
漪清看着低眉顺眼的小徒弟,“你去告诉你师叔,再不出诊就喝西北风去吧,正好把她那身桃花吹一吹,免得再犯春病。”
“是。”
告别了漪清,芍药朝漪妙所在的院子里走去,路上遇到小师妹芍丹。
芍丹对芍药拱了拱手,“师姐,你这是去哪儿?”
芍药微笑回道,“奉师父之命去漪妙师叔那里一趟。”
芍丹笑了笑,一拍手,“这不是巧了吗,我正好也要娶师叔那里,但川贝峰那边又有点事情要办,师姐你帮我传个话吧。”
芍药无奈地看着芍丹,“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什么事?”
“是这样的,山门外来了个青衣女子,指名要见漪妙师叔。”
芍药摇了摇头,“怕是找师叔问诊的吧,你找人回了,说师叔身体抱恙不方便。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你安排门中弟子陪她走一趟吧。”
漪妙心情不好,要不是能吃能睡,芍药都快要怀疑她的四肢都被锁住了,所以问诊什么的怕是不可能。
芍丹点头离去。
如同芍药猜测的一样,她向漪妙传达了漪清的意思,没想到对方眼皮都没抬,安静地快要和墙壁融为一体了。
最后,漪妙从黑暗中幽幽地传出一句,“芍药啊,告诉你师父,我现在才是最需要大夫的人啊,就不要再逼我了。”
芍药连忙问:“师叔果然生病了吗?是什么病,要不……我来给师叔号号脉。”
漪妙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治不好的,这种病只有我这个年纪才得,轻者食不下咽寝不安席,重者卧病在床一命呜呼。”
芍药有些不解,什么病是鬼医自己都治不了的,“师叔说的这个病,弟子尚未听闻,不过师父见多识广,弟子这就叫师父来给师叔看看。”
“唉别……”漪妙连忙叫住芍药,就凭她师姐那个火爆脾气,要真过来了,自己估计今晚就得去山谷陪狼睡一晚上了,“还是别告诉你师父了,你师父日理万机,我不想让她操心。”
“可是,师叔的病。”
“哎,等你长大了,你会懂的。”
“……”
芍药走后,漪妙又开始伤春悲秋,不知道京都怎么样了,派中的弟子和漪清一样都是只专注医术的老顽固,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宋瑶笙还活没活着。
还有飞花,她从来把任务放在前面,自己的性命放在后面,平常大伤小伤不断也就算了,宫变这么大的事,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也说不定,漪妙有些担心。神手老人总说她是天生笑脸,遇到什么事都十分乐观,也正是这样,漪妙的成就才会在同门之上。
然而这位天生笑脸的姑娘,现在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的瓶颈,思考人生之际,慢慢的天色暗下来了,漪妙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漪妙刚把门打开,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直挺挺的黑影,漪妙吓得直接瘫坐在地差点就晕了过去,那黑影举着手呐呐地开口,“对不起,我刚要敲门。”
漪妙一听,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她脑海中浮出一个人影,但随即就被她自己否定了,想什么呢,那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试探地问了一句,“芍药?是不是你师父又叫你来逼我问诊啊?”
那黑影身体微微一颤,开口道:“你生病了?”
漪妙觉得有些奇怪,关于这件事自己不是和芍药说过了吗,正当在她发愣之际,那人直接俯下/身来将她扶起,“看来你们门中的弟子说得不错,你确实生病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漪妙看着猛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小花花?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履行约定的。”飞花把漪妙扶起后,径直地走进房间,吹燃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这下漪妙更加能确定屋子里的人确实是飞花无疑了,“不是,宋瑶笙没事了?”
飞花有些怪异地看了漪妙一眼,这人第一个开口问的居然别人。
“相爷没事了。”说完,飞花将怀里东西掏出来递给了漪妙。
漪妙迟疑地接过,“这是什么?难道宋瑶笙想起我欠她一千两银子了?她不会专门派你来催债吧?咦……?”
漪妙觉得手中的纸似是有千斤重,因为上面赫然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
纸张有些泛黄,边缘还有些破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漪妙突然想起飞花和她在天牢里说的话,她气得把纸往桌子上一丢,“都说了,我不需要丫鬟。”
飞花面露为难,“我说过,事成之后,我会跟你走。”
漪妙咬着牙,“你究竟是因为那句戏言来找我,还是因为别的来找我?如果仅仅是因为你那句随口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和宋瑶笙本是好友,救她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是什么交易,你也不是什么物品。”
漪妙背对着飞花,道:“你走吧。”
飞花有些懵,她千里迢迢地过来,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但她不知怎么解释,也不会解释,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拿起自己的卖身契准备离开了。
“慢着。”漪妙突然道,“把卖身契留下。”
飞花:……
“我败给你了。”
漪妙突然抽泣了一声,“我败给你了,彻底败了,我真是后悔死了,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你,全大明这么女人,我怎么就这么眼欠,哪怕你不喜欢我,哪怕你因为报恩也好,承诺也罢,留在杏林山吧。”
飞花听到漪妙的哭泣声,嘴里有些发涩,她把手伸向自己的卖身契,紧紧抓在手里,刺啦几声就碎成几块。
漪妙垂下头,“怎么,真的要留在这里还是害怕了是吗,也好……这里也没什么好的,有个母老虎师姐,还有她的老古板徒弟,饭菜也做得难吃,笨手笨脚的不会收拾房间,这里就是个糟糕的地方,你走吧,别回来了。”
飞花突然上前抱住了喋喋不休的漪妙,“不是的,这里很好,有山有水……还有你,饭我给你做,房间我给你收拾,有人吼你我帮你吼回去,掉眼泪了,我给你擦。现在没有了卖身契,你该信我了吧。”
漪妙诧异地瞪大了眼,“你……你是说……”
“嗯,我想留下来,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因为报恩,不是因为承诺,只是因为想。”
漪妙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个死人,早点说会死啊,我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这么哭过,丢人死了。”
飞花:……
第二天。
芍药依旧奉师命去敲漪妙的门。
“师叔,你起床没?有人来闹事,师父叫我叫你过去。”
屋内,漪妙躺在飞花怀里,睁着惺忪的双眼,“喏,听见没,有人欺负上来了。”
飞花替漪妙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嗯,有我。”
芍药敲了半天门,漪妙才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脸生人勿进的飞花。
“师叔,这是?”
漪妙笑了笑,“这是我的保镖。走吧,你师父该等急了。”
“喂,师叔,你的病?”
“我的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