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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迟未明跟着林悦如来到玄阴城,本以为会从此过上好日子,却不想,等待他的,是此生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即便是成年之后,他也经常会梦到自己被人差点打死,掐死甚至是丢进虫窟蛇窟的情景。
那时的他,弱小,孤单,无助也无人在意,更无人解救。
迟未明不是没想过告诉林悦如,可副城主说,如果告诉林悦如,林悦如也会死,所以,他就乖乖听话。
他真的很听话,挨打,挨骂,被换着各种法子折磨,他都能忍受,只要…只要副城主放过林悦如就行。
可是她没有,她要杀了林悦如,杀了他唯一的亲人。
他不想林悦如死,他想林悦如活着,他有很多次想提醒林悦如,却都被副城主打断,而后迎接他的是更加惨烈的折磨,最严重那次,他躺了半年才好。
然后他就明白,在这玄阴城里,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偷偷想办法出了玄阴城,去了别的地方。
万魔宗这地方,是很不堪,可比之玄阴城里的副城主,日子要好过很多,至少不用担惊受怕,更不用被人折磨,天天挨打。
他知道一种修炼方法,可以快速提升实力,再加上他皮相不错,所以,很快就有人上钩。
他很努力的活,也很努力的让实力快速提升,他想要去救林悦如,但还是太心急了,以至于得罪了人,被人追杀。
然后遇到了顾寒声,然后多了记忆,然后被影响,以至于忘了父亲,忘了过去,也忘了林悦如。
其实,有些事忘记或许比记得要好,至少他不会痛苦,不会难过,不会无助,更不会…羡慕别人。
可当记忆被燕文墨抽走之后,他记起所有,才开始关注林悦如,关注父亲,关注一切跟他迟未明有关的事情。
但终究是太迟了,迟到他根本没办法救出林悦如,玄阴城就已经被正道包围。
没办法,他只好设计林悦如,让林悦如单刀赴会,去见燕文墨。
他想燕文墨应该能护住林林悦如,因为燕文墨是唯一一个跟他一样近乎受过所有折磨,却没有疯魔的人,所以,他知道她一定会救林悦如的,因为林悦如是个好人。
他也知道,按照林悦如的性子,倘若知道这些人是来杀他的,一定会替他死,可他不想林悦如死,他想她活着,好好活着。
林悦如没必要替他死,他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早该死了,他也不想有谁来替他背负他的命运,所以,就给林悦如留了一条生路。
燕文墨应该是看出来了吧,所以才选择将计就计带林悦如走,所以才不杀她,反而留下她,所以才来到玄阴城,替她解决最后的麻烦。
可林悦如还是知道了,知道了那些他拼命隐藏的事儿,知道了他受过的所有伤痛。
可是林姨,我不怪你,是我太弱小,是我自己太笨,太傻,太蠢,才会让她趁虚而入,甚至折磨数年,以至于最后自己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副城主她的确说的没错,她的确有能力毁了整个玄阴城,毁了林姨的所有,也让林姨差点死于非命。
但,燕文墨还在,她出手了,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副城主,她轻而易举的将人捆成了粽子,也轻而易举的让他看到,他认为此生不可战胜的仇敌,也不过尔尔。
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迟未明压下眼里的酸涩跟湿意,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而后转身,沉声开口道:
“回万魔宗”
抓住副城主其实也不难,不过是一个化魔期的修士而已,燕文墨连碎月剑都没有用,而是让轩辕静带着林悦如离开。
林悦如伤的很重,她的腹部被她的断剑刺中,那断剑是副宗主生生从肩胛拔出来,然后捅进她肚子里的,而她也趁机,愤恨一掌打在副城主的胸口处。
副城主一口血喷了出来,而林悦如则被燕文墨一把拉开,燕文墨毫不费力的将林悦如丢给轩辕静,而后拿出了七宝琉璃扇。
副城主看着燕文墨,还没来得及戒备,就被燕文墨用七宝琉璃扇偷袭,电晕了过去。
七宝琉璃扇带着莫名出现的闪电,瞬间将几千万伏的电压打向副城主,也让副城主成功晕了过去。
燕文墨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想起她刚才那番说辞,幽幽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没有天生的坏种,有的是被折磨长大,无法发泄,无法开解,也无法忘却的小孩子。有的是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方向,只能坐以待毙的可怜人”
说着,她本想踹副宗主一脚,却又默默收回了脚,神色无奈的苦笑道:
“罢了罢了,就当我是做好事,可怜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所以,送他件礼物”
说着,她直接将副城主捆住,而后带着副城主消失在玄阴城中,走的分外干脆。
蒋文白好不容易回到玄阴城,却发觉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燕文墨的身影,轩辕静忙着救人,根本搭不上话,更别提那副城主死后,其余余孽或被杀,或逃走的乱象,根本没人理他,这让他愈发焦灼起来。
他的焦灼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燕文墨心情很好的回来了,她极其快速的安顿好玄阴城,而后跑到玄阴城最高处的屋顶上看星星。
“小孩子想快乐长大,真的好难啊”
莫名其妙的,燕文墨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蒋文白见她神色怅然,忍不住迟疑道:
“又发生了什么?”
燕文墨没说话,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认真说道:
“蒋文白,你,我,还有很多很多孩子,真的很幸运,可以平安长大,可以快快乐乐,可以幸福安稳”
蒋文白一头雾水的看着燕文墨,燕文墨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忍不住在想,若是迟未明有的选,他会不会不想来到这世界上。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答案,她干脆放弃了。
迟未明很可怜不假,但他也着实该死,与其去考虑这些,不如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世界,不再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或者无数个‘迟未明’。
他应该是没得选的,但,这也不是他灭人全族的理由,或许就像有个人说过的。
一个人如果从小承受过诸多恶意,你别妄想他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那么迟未明变成这样,也是周围环境造成的恶果,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但他也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回到万魔宗的迟未明敏锐的发觉议事厅多了个人,他下意识去看,却发觉那人是玄阴城的副城主,她的身上还有一封信。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燕文墨的字迹以及她的话:
“送你的还礼,还有,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自顾自的念出这些话来,迟未明神色不善的看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副宗主,勾起一个凉薄而残酷的笑意。
夜,还很漫长,而万魔宗议事厅传出的惨嚎,传遍了整个万魔宗,万魔镇,甚至是一些离万魔镇极近的城池,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