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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燕舜华最终也没有能确定他要找的人是不是颜妍。
因为，在后面的跳舞中他又接连不断地被少女看似无意地踩了十几脚，少女每次都一脸愧疚地道歉，然后照例继续踩。
所以他不得不提出停止。
“啊，可以停止了，可你不是说要跳到最后吗？”颜妍笑得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要是同意我抱着你跳舞，还是可以跳到最后的。”燕舜华面对少女的挑衅，干净利落地进行了回击。
“那还是算了，可惜踩了你这么多脚，也没学会怎么跳，真是对不起你呢！”颜妍反唇相讥。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现在去洗手间把你脸上的装洗掉，就是对得起我了。对了，再说一句，不要想着躲避，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等到你出来为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女的脸说。
颜妍随口敷衍着：“哦，我知道了。但我刚刚跳舞累了，想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去，行吧。”说着，她便已经开始向前走去，准备重新回到之前找好的地方坐下。
走着走着，颜妍停下了脚步，回头说：“你盯着我就行了，能不跟着吗？”
“你还是蛮会躲的，我怕一会儿你就不见了。”男子没有生气，微微一笑地回答她。
“我真的不跑，要知道我是被人带到这儿的，身无分文，也不认路，怎么跑啊！”少女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你跟着我也没用，去颜舒容旁边等着不就好了，我最后要跟着她们走的。”
燕舜华听了这话，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好主意。不过不用我自己找，人已经自己过来了。”
“你说什么？”颜妍下意识地问道，然后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与脚步声同时到达的还有颜舒容的话语：“你们在干什么？”
“麻烦！”颜妍嘀咕了一句，没有回头，面色冰冷地说，“没干什么，我要去洗手间，你们聊。”
然后，她潇洒地转身，今晚第三次去往洗手间。
燕舜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笑在脸上浮现。
颜舒容一眼也没有施舍给颜妍，她全程盯着面前男子的脸，看见他对颜妍露出的笑容，少女的脸色越发冰冷，她控制不住地轻咬了一下舌尖。
但在男子看过来时，马上恢复了笑容：“感谢您今天的到来，刚刚跳舞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燕舜华不置可否地跟着她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和颜舒容交谈着。
此时，到了洗手间的颜妍，拍了拍脸，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然后她找了一个隔间，坐在马桶上，想着干脆不出去了，就这样耗到最后，等他走了再出去。
她内心非常抗拒对那个男人的话言听计从，就像逆反心理。但更深的原因是，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如果真的把自己本来容貌给他看了，一定会出大问题。
可是，坐了一会儿，洗手间里进进出出的响声和话语声，让她心凉如水。再加上，宴会厅里播放的音乐似乎停了，她便有些待不住。
本想通过手机问问祁晏情况，然后猛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匆忙，没带包，就把手机揣兜里了。
后来换的这套礼服没有兜，也没有办法装手机，所以下车的时候就把手机放到装衣服的袋子里，一起落车里了。
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在洗手间里踱步。
宴会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连时间也没办法确定，但感觉告诉她已经很晚了，宴会可能已经结束了。
她在洗手间里走来走去，也没有人进来。害怕人都走了，就剩下自己，她不得已小心翼翼地从洗手间里探出头往外看，扫了一圈人发现人确实不多了，但是她的父亲还在，而且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她不禁开心起来：“走了吗？”
“谁走了，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近在咫尺、突然传来的男声，吓得颜妍站直了身体，一下缩回了女洗手间。
等她缓过神来，往门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季霜寒。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吓死我了，还好不是。”
“不是什么？”季霜寒看着颜妍受惊的样子，挑眉问道，“我说啊，你在洗手间门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会让人误会的？”
“没干什么，和你无关。”颜妍语气生硬地回道。
“出来吧，他走了！”季霜寒没和颜妍计较，说出了她想听到的话。
果真，少女脸上的欢喜表露无疑：“真走了，你没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爱信不信。”少年见自己好心帮忙，对方还不领情，没好气地呛道。
“对不起，谢谢你啊，我就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颜妍知错就改，有诚意地道歉着。
其实内心在想：刚送走一个瘟神，又来一个，还好他不像那个人那么难缠，好好道歉了应该就没事啦。
季霜寒对少女的道歉没什么表示，只是奇怪地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颜妍，我遇到了你两次，两次都帮了你吧。但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我想我应该没有感觉错。”
少女沉默了一瞬间，垂下眸，认真地回道：“不是两次，这是我们第三次相遇。不是敌意，是反馈。
别人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他，这是我的原则之一。要说我们之间的矛盾，我想你也心知肚明，是颜舒容，所以立场天然就不同。
我也不想对她做些什么，当然打好关系就更不能了，只是希望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季霜寒没想到她真的认真地回道了自己的问题，“我大致理解了，见面不识的陌生人是吗？怪不得你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也从未问过我名字。”
他也一字一句认真地给予了她回应。
颜妍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这两次对我的帮助！”
话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能客气地回道：“不用谢，帮助你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而且没有我的帮助，你最后都也可以解决的吧。”
“虽说是这样，但你客观上确实帮了我。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少女不仅口头上表示着感谢，内心也在想：我还是欠了你人情，日后一定会找机会还了的。
然后她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和季霜寒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没等季霜寒回话，少女便已经走开了。
看着少女走远的背影，他自语道：“再见，再也不见吧！”
然后，少年便也利落地走向和颜妍完全相反的方向，就像他们的立场一样。
而颜妍并没有和之前所言一样，去找颜舒容她们一起回去，而是找到了颜先生，她的父亲。
她站在他旁边，颜先生看女儿过来了便问她：“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看着渐渐离开的人，刚刚还喧嚣热闹的宴会厅，逐渐变得只剩繁华的外表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我等着和您一起回去。”
颜先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但还是为女儿着想地说了一句：“已经很晚了，我要等所有客人走完，再确认一遍，才能回去。你还是跟着玥……玥阿姨一起先回去吧。今天已经很累了，你明天还要去学校呢，所以早点回去休息吧！”
女孩微微笑了笑，开口道：“没关系的，我可以明天下午去学校，所以不着急。”
男子看自己的女儿坚持，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便又一次地妥协了。
一次又一次……
他对着自己的大女儿总是在妥协，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女孩安静地站在面容相像的父亲旁边，和他一起面带微笑送走剩下的客人。
彻底结束后，他们一起坐在车的后方，一人一边，中间横亘着无法消弭的距离。
父亲尝试着和女儿闲聊，他问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开心吗？我看你舞跳得还挺不错。”
他本意是好的，但是颜妍没能领会，她觉得父亲是在讽刺她，便只冷淡地回道：“还好。”
颜先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女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满腔话语再次收回了腹中，脱口而出的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吧。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到了我叫你。”
女孩没说话，颜先生看了一眼，女儿已经闭上了双眼，靠着车窗睡着了。
颜先生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嘱咐司机开慢点。
司机看到后座的情况，也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可毕竟是老板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只能是旁观者，他无法参与进去。
接下来的一路，就在彼此的沉默中度过。颜先生偶尔看向车外，偶尔也会看看女儿睡得安不安稳。
如此数次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大女儿是个睡觉也非常安静的人。
从开始到现在，女孩一直维持着刚睡着时的样子，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地贴着车座，双手紧握放在腹部，双眼紧闭，头微微倾斜贴着车窗的玻璃，动也不动，呼吸声也弱不可闻。
她的大女儿，虽然外貌和自己相似得可怕，可是性格和自己天差地别，和她的……母亲也不像。
他不知道自己错过的这十几年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养成了女孩这样的性格。
他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错过的时间和女孩丢失的父爱弥补回来。
他看到她，便有一种亏欠感，和无能为力感。那是他这么多年、前所未有过的，他很不喜欢。
所幸，他们并不常见面，而现在的煎熬，伴随着一阵电话声响也宣告结束了。
他接起电话，女孩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离。
“好的，我现在马上赶过去。”颜先生沉稳地说，话语中的自信安抚了手机另一头的人。
话说完，才想起自己的女儿还在车上，转头看过去。
女孩善解人意地说：“您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但这里应该不能停车，所以可能要再往前开一点，刚好距离别墅区很近，我走几步路就可以走到小区入口处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颜先生听到女儿客气疏离的话语，那种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可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公司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没有时间给他思考衡量了。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遵从了彼此内心的想法。
他让司机多开了一段路，开到了别墅区入口处。
不过，还是在女孩下车时，看着女儿单薄的脊背叮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女孩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转过身看着她的父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您辛苦了，再见！”
话音落下，车门关闭，汽车风驰电掣般远离，原地徒留她一人。
少女低着头孤身走入别墅区，漆黑的夜幕中，只有一盏一盏的路灯照耀着前方的道路。
她从黑暗里走过进入光明，又从光明中路过进入黑暗。
从前，路程的终点是光明；现在，路程的终点是什么她并不能确定，也已经不在乎了。
颜妍，终于走到了颜家门前。可是眼睛上画着的眼线，这么长时间，对她来说不舒服极了，她一时之间视线模糊，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
毕竟是夜晚，周围的房子如此相似。
而且，门前还站着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似曾相识。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确实是颜家，她没走错，而门前是仿佛遭受了致命打击失魂落魄的祁晏。
她看着少年落魄的身影站在颜家门前，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颜妍第一次见到男孩子失恋时的样子，她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