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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姚魏两家的恩怨,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两家都是洛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祖上也曾相互往来,见了面也得拱手称呼一声世兄。可是不巧,轮到上辈子的时候,姚家老爷子和魏家老爷子同时看上了一位风尘女子,两者各不相让,竟是就这么杠上了。
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兄弟是蜈蚣的手足,女人是御寒的衣物,两个老爷子漫天银钱遍撒,势必要比个高下。
自然这其中也带了些一较高低的意味。
姚黄魏紫,两家历来都是洛阳城内并驾齐驱的富商,但其实相互的心里都有这么一句话想说给对方听。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意气之争的下场就是,两家的家底基本上都被掏空了,从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富商,直接落到了外表光鲜但内里其实早已空空如也的境地。
好在魏家下一辈子出了个魏仲羽,竟然在这短短的十年间便将这局面给扭转了过来,让魏家重又站到了洛阳富商的顶尖。
可是姚家就没这么幸运了。
唔,因为姚家的这辈子只出了个姚砚。
若是说起这魏仲羽,洛阳城中便是个小孩儿都知道。此人现年二十二岁,先是立志于从政,小小的年纪便考取了生员。可后来他又投笔从商,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竟是能将魏家的败局扳了过来。
所以洛阳城内的父母但凡教育孩子的时候通常都会说上一句,你看看人魏家的大公子,习文也罢,从商也罢,皆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多学着点罢。
至于说起这姚砚,洛阳城中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现年十八岁,自小便是个惹草招风,闲游浪荡的货色。论到学问和生意这四个字,人家认识他,他都未必认识人家。终日里只是到处晃荡,游手好闲。
本来就被老子亏空了的家底,交到这样的儿子手里,还能有什么起色?
所以洛阳城内的父母但凡教育孩子的时候,说完了魏家的大公子那一番话之后,通常还会再加上一句,可千万不要学了那姚家的大公子般没有出息。
但姚砚招年轻女子喜欢啊。因为他的那张脸长的不是一般的秀美。
姚黄魏紫,十年前,两家是因为浑厚的家底被人这么排在了一起谈论着。但十年后,则主要是因为魏仲羽和姚砚那出众的姿色被人同时传诵着。
只是姚砚也很想对魏仲羽说上那么一句,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姚大公子怎么都不肯承认,这洛阳城内还会有长的跟他一样秀美的人。
所以当看到魏仲羽俊挺的走进了这茶馆中时,姚砚刚刚挺直的上半身瞬间往后一仰,重又懒洋洋的瘫进了椅子中。
但座中却有不少人是跟魏仲羽相识的。
纵然是再跟姚砚交好,但同在洛阳城内,魏仲羽又是那般的人物,见了面打声招呼那是应该的。
指不定往后谁就有用得到谁的时候。
所以倒有几人起身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呀,魏公子,连日少见,想是今日也是来赏牡丹的么?”
魏仲羽一一拱手回礼,态度固然谦逊,但言辞之间却甚是简洁:“搅扰各位了,魏某只是来此会个朋友而已。”
一眼却看到周琅和姚砚在座。
他两个人此时懒散的神情如出一辙。
周琅修长手指轻捻着手中茶杯的碗口,长眉微微那么一轩,似笑非笑的也打了声招呼:“我当是谁,令这小小茶馆瞬间生辉不少,原来是魏大公子啊。”
魏仲羽拱手回了个礼,语气沉稳内敛,丝毫不见一丝起伏:“周公子。”
姚砚挑眉在旁看着这一幕。
风水轮流转,十年前魏家的对手是他姚家,而现在与之旗鼓相当的却是周家了。
魏家出了个魏仲羽,周家出了个周琅。两个人年纪相当,手段也相当,正是现如今洛阳城内人人皆知的有为青年。
听说洛阳商会的会长现有意要立一位年轻人为会长,以给满是老头子当家的商会引进一丝新鲜的血液,想来人选只在这二人之间了。
姚砚思忖着,若是私心里来说,他自然是希望周琅当选。
当然便是公心里来说,他也希望是周琅当选。
周家现在主要做的是绸缎生意,与他姚家半分冲突都没有。但魏家现在主要做的是茶叶生意,正好与他姚家的营生一模一样。
这不是抢他姚家的饭碗是什么?
唔,所以他手中的那一票,定然是会投给周琅的了。
蒙祖上荣光,他姚家现在虽然落败到如此境地,但仍是洛阳商会的一员,所以他手中还是有那么重要的一票滴。
抬眼对上魏仲羽冷淡的目光,姚砚咧嘴一笑,手中的棕竹扇子缓缓的转来转去。
“呀,原来是魏世兄啊。难怪,我刚刚看着窗外的时候就在想,这是哪家儿郎啊,竟然长的这般好看,把周边的牡丹都给比了下去。我还在琢磨着,一定得去结识下呢,不想这位好儿郎原来就是魏世兄啊。”
他故作惊诧的这么说了一句,很成功的看到魏仲羽的一张俊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魏仲羽和姚砚其实幼小时便相识。
十年前,姚魏两家纵然是各自心里瞧不上对方,可是还并没有闹到要撕破脸皮的地步。所以幼年时,魏仲羽曾随同父亲一起去姚家做了一回客。
那年他九岁,对席间大人之间的觥筹交错,虚情假意的言论很是不屑,也懒得去迎会这些,所以最后便由一个姚家仆人领着,去后花园赏花。
如同洛阳的其他殷实人家一般,姚家后花园遍种牡丹。
因着姚这一姓,又隐隐有着称霸商界的意思,所以姚府后花园种的最多的牡丹品种便是姚黄。
姚黄者,牡丹之王也。形如细雕,质若软玉,光彩照人。
正是谷雨时分,园中所栽姚黄次第开放,绚烂处如同云锦霞裳一般。
魏仲羽一面行来,一面看着这些端庄秀雅的花朵,只觉得甚为无趣。
一路信步行至湖畔,忽然听到花丛中有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嘿,你是谁?”
他停下脚步,就见到身侧的姚黄花丛中有道人影跳了出来。
小孩儿一身锦衣华服,一张脸蛋儿长的甚为精致。
只是此时,他高高的昂着自己的一张小脸,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质问着:“你是谁?做什么在我家的后花园里闲逛?”
魏仲羽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便猜到了他是谁。
来之前,他母亲曾经交代过,姚家有一子,名姚砚,现年五岁,最是无赖,爱捉弄人。你随你父亲此去姚家,可千万别着了他的套才是。
魏仲羽思及此,谨慎的后退了两步,这才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我是魏仲羽。是你父亲邀请我父亲和我来你家做客的。”
小姚砚听到这句话,歪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他忽然咧嘴一笑,光华无限。
“魏哥哥,”他走过来亲热的伸手就来牵他,“你长的可真好看。”
魏仲羽闻言面上便有些不自在了。
便是他那时只有九岁,但自尊心尤其的强。这会猛然听到有人说他长的好看,言下之意可不是把他当做女孩子了么?
这极大的伤害了他作为一个小男孩的自尊心。
所以他便冷着一张脸,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自己的身后,躲开了姚砚伸过来的手。
可是姚砚那就是个不屈不挠的货色。他见没有牵到魏仲羽的手,伸手便来扯他的衣裳下摆。
“魏哥哥,”他仰着一张小脸看着他,甚为可怜兮兮的说着,“阿砚刚刚是说错什么话了么?所以魏哥哥不给阿砚牵手,是生阿砚的气了么?”
姚砚的外表长的那不是一般的具有欺骗性。此刻他小巧的唇紧紧的抿着,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润了水雾般,泪珠待要滚落下来,却又在眼眶里面滚啊滚的,一时之间就是滚落不下来。
魏仲羽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他立即便在心中思索着,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所以他别过头不去看他,一面期期艾艾的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一面口中还硬的安慰着:“喏,手给你牵。不要哭了。”
姚砚破涕为笑,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
“魏哥哥,”他不顾眼眶中刚刚滚落下来的一串泪珠,笑道,“那边有一株开的很好的牡丹,我带你去看怎么样?”
魏仲羽此时早把临行前母亲的叮嘱忘得干干净净。他只是看着姚砚白净小脸上的那行泪迹,在纠结着要不要给他擦干净了。
内心天人争斗了好一会,他终究还是弯腰举袖,动作轻柔的给姚砚擦掉了面上的泪迹。
但口气却是有些凶巴巴的:“遇到这么点小事就哭。你还是个男孩子么?”
姚砚歪着头看着他笑了一笑,光容绰约。
“魏哥哥,你真好。”他甜甜的说着。
魏仲羽听得他这般说,只觉得耳根处立时便有些发烧了。
他清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现在的窘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较刚刚柔和了不少。
“走罢。我们去看刚你说的,那株开的很好的牡丹罢。”
姚砚秀气的鼻子动了动,笑的狡诈,却不过一瞬。接下来他便拍手笑的天真烂漫:“好啊。魏哥哥,我们看牡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