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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忧心永璂的伤势,又怕懿泽被罚,不敢离去,也在游廊下站着。
在皇后的寝殿里,太医们正在为永璂诊治着,皇后在一旁看了好久。后来太医们请皇后回避,皇后只好带着几名宫女出来,看到了正在外间厅内站立的纯贵妃和嘉贵妃。
皇后瞥了嘉贵妃一眼,没有说话。嘉贵妃却憋了一肚子的火,嚷道:“我说了我没碰到令妃,你爱信不信!”
皇后没有回应她,而是走到了纯贵妃面前,问:“文蔷,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纯贵妃低着头,施礼答道:“臣妾不敢妄断。”
嘉贵妃没好气的叹道:“你不必问纯妃!对她说话,跟对木头说话,也没什么区别!”
皇后瞪着嘉贵妃,问:“嘉贵妃!你说话能不能放尊重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嘉贵妃忽变了一副随和的模样,与皇后见了礼,带着些嘲讽的笑意说:“皇后娘娘息怒,臣妾侍奉孝贤皇后的时间太久了,总也忘了现在您才是皇后,还请不要见怪!”
“放肆!你还要仗着先皇后来压制本宫吗?”皇后拍了一下桌案,愤怒的看着嘉贵妃。
原来,先前孝贤皇后在位时,嘉贵妃成日跟在孝贤皇后身旁,多得信任恩宠,因此不将一概嫔妃放在眼中。孝贤皇后谢世后,乾隆始终不能释怀,对嘉贵妃也存有善待宽容之心,又加上目今后宫之人,唯有嘉贵妃所出子嗣最多,更嚣张跋扈起来。
“确实放肆!”乾隆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了嘉贵妃面前,问:“你是不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嘉贵妃这才稍稍俯首做低,道:“臣妾不敢。”
“在这后宫,还有你不敢的事吗?”乾隆瞪着眼睛,皱着眉头,那阵势,一看就是兴师问罪的模样。
嘉贵妃虽不敢大声,却十分不服,问:“皇上是要说十二阿哥吗?令妃怎么摔得,臣妾不知道!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丝毫都没有碰到她!”
“一切都在朕的眼前,你还想如何抵赖?你没有碰到她,那令妃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令妃说我撞了她对吗?”嘉贵妃一脸的冤屈与愤怒,牢骚道:“令妃魅惑皇上,如今还想诬陷臣妾,皇上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听之信之,还称得上一代明君吗?”
乾隆一个耳光扫过嘉贵妃的脸上。嘉贵妃瞬间摔倒在地,捂着脸看着乾隆,气愤的问:“皇上竟然听信令妃,动手打臣妾?”
皇后和纯贵妃也吃了一惊,只见乾隆用食指指着地上的嘉贵妃,愤愤而道:“朕对你已经一忍再忍,简直是忍无可忍!孝贤皇后生前那么看重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朕与你再没有情分可讲!”
嘉贵妃也怒气更盛,吼道:“皇上现在心里只有令妃,哪里还有对臣妾的情分?”
“你就不要再针对令妃了!直到刚才,令妃还在为你开脱,坚持说是自己摔了,你却在这里一口一个魅惑、一口一个诬陷!你恃强凌弱,不知欺负她了多少次,令妃如此善良大度,你到如今却还不知悔改,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她善良大度?”嘉贵妃拉着乾隆的裙摆角,咄咄逼人的问:“那么是不是臣妾在皇上心中已然十恶不赦了?”
乾隆甩开嘉贵妃,挥袖而去。嘉贵妃捶地咬牙,大叫了一声“魏妡妧”,突然间不省人事,摊在地上。
皇后见如此,只好让人先将嘉贵妃抬到偏殿,又叫正在为永璂诊治的御医吴谨为嘉贵妃看病。吴谨称嘉贵妃是旧疾发作,病情不稳,恐怕不是一两天能好得了的。皇后便遣人将嘉贵妃护送回景仁宫,并命吴谨随行。
纯贵妃见皇后心中烦乱,也告退而去。皇后又到卧房内探视永璂,却见永琪正协助御医陈止为永璂包扎。
永琪见皇后走进来,忙前来请罪:“儿臣不孝,不仅惊了圣驾,还阴差阳错,让十二弟摔伤,让皇额娘忧心,儿臣痛心极了。方才听闻吴太医为嘉贵妃娘娘诊病去了,儿臣怕陈太医这里缺人手,擅自进来为十二弟略尽绵薄之力,还请皇额娘成全,给儿臣一个赎罪的机会。”
“赎什么罪?”皇后看着永琪诚恳的眼神,叹息了一声,问:“你觉得,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今天谁是谁非?我会糊涂到误会你?”
“儿臣当然知道,皇额娘不会怪罪儿臣,只是儿臣……不能原谅自己。”
“你的心情,本宫心里明白。你身为皇嗣,有仁爱之心,尊上爱幼,对婢女侍从也常怀有博爱之心,本宫深感欣慰。”说到这里,皇后想起方才永琪干涉萧韫令人抓秀女之事,便问宫女冬儿:“方才那个秀女呢?”
冬儿答道:“一直跪在殿外,因娘娘无暇处置,奴婢们不敢擅作主张。”
“糊涂!还不赶紧放了!难道你们想让宫人们传说本宫是心胸狭窄之人吗?”皇后又回过头来,对永琪道:“下面的人不懂事,让五阿哥误会了。你也赶快回去吧,你在这里照顾永璂,不知道的人又不晓得在外面怎么传说,我心里更不安。”
“是儿臣给皇额娘添麻烦了,皇额娘请休息,有事随时传唤儿臣,儿臣告退。”永琪朝皇后躬身作揖,退出门外。
懿泽跪在地上已经很久了,她忘记了地面上的冰冷、忘记了膝盖的酸痛,脑子里只回响着方才陈进忠说的话,她只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落选了。
她忍受了太多的苦难来到这个世界,她筹备了十几年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一天,她等于根本没有觐见、没有参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入主后宫的资格。这一切来的是多么的突然,是这么的可笑!
“皇额娘已经开恩放你了,赶快起来吧!膝盖疼吗?”这是永琪的声音。
懿泽忽然回过神来,慢慢站起,对着五阿哥做了个福,道了一声“奴婢告退”,便转身向外走去。她的步伐走的很慢,大概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大概是因为怕自己再也没有走入这里的机会。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她背后又传来永琪的声音,就在懿泽身后不远的地方。
懿泽回头望了一眼永琪,她方才一直不曾注意过永琪的模样,此刻她一下子回忆起来,那个林子、那匹受惊的马,救她的那位年轻公子,就是五阿哥永琪。懿泽突然又回想起母亲说过的,命神为凡人造气运的规律,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必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莫非真的是这样?
永琪走到懿泽眼前来,笑意盈盈,问:“姑娘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也觉得似曾相识?”
懿泽望着永琪的眼睛,一个风度翩翩的皇子,人中龙凤般的样貌,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眉间明媚的笑容显出他的宽厚仁慈,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不知让多少女子倾心仰慕。
可是,懿泽绝对不会是这些女子中的一个,她的使命注定了她要嫁的人必须是帝王,乾隆子孙繁盛,永琪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他的生母也不是得宠的妃嫔……想到这里,懿泽笑道:“五阿哥误会了,奴婢进京不久,进宫前也从未踏出家门一步,怎会有机会与阿哥得见?”
懿泽再次施礼,匆忙退出翊坤宫,她不想再看永琪一眼,再也不回头。
皇后又在永璂床前守候了一会儿,永璂渐渐苏醒,却一直说头晕,皇后有些欣喜,却也更忧愁。虽然御医说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可康复,可皇后心里明白,报喜不报忧是御医常做的事,她最怕的就是永璂这么小的年纪,却已经落下了病根。
即便怀揣各种担心,皇后也无可奈何,细细让侍女们记下永璂养病期间的各项事宜,却忽见冬儿自外而入,轻轻叫了声“娘娘”,又停顿住了,似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就直说。”皇后离了永璂,随冬儿一同向外走了几步,知道必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不想让永璂听到。
冬儿道:“皇上派人过来,说是令妃娘娘回去之后身体一直不适,要十二阿哥这里的两个太医,过去一个。”
皇后听了,不由得有些生气,问:“太医院就没人了吗?一定要到我这里来宣太医?”
冬儿道:“奴婢方才也问了为何不去太医院,来人说太医院能宣的都被宣走了,因为太后这两日不适,好几位太医都在那里侍奉,正巧有两位王爷家里也……”
“够了!”未等冬儿说完,皇后忍不住发火,忽然腹部疼了一下,想起身孕,生怕发怒动了胎气,只好勉强压制了自己,深吸口气,吩咐道:“你去里面,请陈太医去令妃那里诊治。”
夕阳的霞光照耀着紫禁城的每一座宫殿,虽微弱,却使得人心惶惶。
懿泽自离开翊坤宫,一路都在走神,只要想到明日一早,她就要奉命出宫,从此与皇宫再无半点关系,再也不会踏进宫门,她真的好失望,她来凡间这一世,到底是为何呢?
像是飘荡的一般,懿泽不知路程究竟多远,回到了她在景仁宫暂时的住处。
景仁宫本是嘉贵妃、颖嫔、揆常在的住处,嘉贵妃为了显摆自己,特意奏请监管这批秀女习练礼仪,皇后与纯贵妃都不屑于此,于是秀女们都暂住了景仁宫。可实际上,嘉贵妃又懒得管这些繁琐之事,便都交予颖嫔了。直到殿试觐见,嘉贵妃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这群秀女,还没正眼看。
宜庆看到懿泽走进门,满脸都是怒气,吼道:“你还有脸回来?”
懿泽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坐到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懿泽自幼就是这样与宜庆相处的,不说话所带来的不屑之感才最强烈。
而宜庆最讨厌的就是懿泽这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气急败坏的走过来,将懿泽正要拿起的茶杯一袖子挥到地上,怒声喝道:“我们都莫名其妙的落选了,你还敢在这里装聋作哑的喝茶?”
懿泽站起,只管向屋外走。宜庆追了出去,提起院中的一桶冷水,一股全部泼到懿泽头上,懿泽从头到脚全湿了。
“你疯了?”青岚看了宜庆一眼,很是心疼的扶住懿泽,用手帕为懿泽擦脸。在这寒风刺骨的天气,泼冷水是何等无情?
她们背后却传来了一阵拍手叫好的笑声:“真好!看自家姐妹相残,比我亲自动手还有趣。”
懿泽与青岚回头看去,原来是内务府大臣公义之女完颜·孟冬,院中还有许多其他秀女,她们的目光,几乎都是和孟冬、宜庆一样的。
青岚知道所有人都在埋怨懿泽,而懿泽是绝对不会道歉的,她生怕会生出什么事端,忙替懿泽向众秀女解释道:“诸位姐妹们不要这样,懿泽不是有心的,她也不想落选,更不想牵连大家……”
“你闭嘴!”孟冬走到青岚面前,问:“你这么随便解释几句,一切就好了?我们明天都被遣散出宫,这样就算了?你知道为了今天,大家付出了多少吗?”
青岚苦求道:“我知道这样说没用,可是,我们现在都是一样的处境,一起想想办法,总好过互相为难,难道不是吗?”
孟冬道:“那你倒是想啊!你赶紧的,给我想出一个办法来!不然,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我……”青岚突然不知该说什么,都这时候了,她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