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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六
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看来甘清村的村民昼伏夜出并非习俗。
既然这对母子不同寻常,那其他人呢?
顾云横和江越岭沿着村道一路查看,全程下来,竟然没有发现一个正常人。
这些人相互能看得到彼此,能相互交流,唯独看不到顾云横和江越岭,仿佛这两个外乡人,对他们而言不存在。
“这太诡异了吧。”顾云横站在路边,兀自费解,一个劲儿地扇扇子,也无法让思路清晰起来。
江越岭冥思苦想一阵子,恍然道:“难道我们在做梦?啊!你掐我干什么。”
顾云横朝他微微一笑:“告诉你,会疼,就不是在做梦。”
这件事放在旁人身上,八成是要生气的,可江越岭非但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起来,凑近了过去,脸颊贴得极进,用力喘口气便能碰上顾云横的脸颊。他伸着手,声音如吃了蜜一般道:“你瞧,都被你掐红了,小云横,你帮我揉一揉嘛。”
他声音又恶心,又肉麻,顾云横打了个激灵,用扇子隔开江越岭撅起的嘴巴,用力推开:“师叔祖,请自重。”
江越岭嬉皮笑脸道:“我不重,抱住你才重。”
说着就要抱上来,顾云横眼疾手快,连退三步,躲开来了,见江越岭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调戏良家民女的恶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这个跟屁虫赶紧回去,换那臭屁虫出来。
转而一想,臭屁虫虽然不会这般粘人,但动不动就飞走,在郁林姑且有命案约束着他,眼下无拘无束,真要他跑了,自己到哪里去追?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顾云横皱眉苦脸,心下决定,等甘清村的事弄明白了,第一时间就把这烫手的山芋送回碎星峰,再也不沾。只是他忘了,在郁林时也下过类似的决定,结果事与愿违。
“小云横,你快看!”
顾云横被江越岭从神游中拉回来,先听到一阵震天的敲锣打鼓声,才在江越岭指向的地方看到一条迎亲的队伍从桥上下来。
领头的是新郎,他一身喜服坐于马上,那匹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花球。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人,紧跟着才是花轿,八人抬着,明媒正娶。花轿之后还有不少身穿红衣的人,抬着嫁妆,组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相当壮观。
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尚未弄清,又偶遇一对迎新队伍。
顾云横碰了碰江越岭,道:“你猜,他们喘不喘气?”
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只能用喘气与不喘气来分别。江越岭直言道:“这有什么好猜的,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他们看不见我们。”
言下,就要带上顾云横过去查探。
“吱呀”一声响,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后放传来,两人只觉脖子一紧,身体被人往后拖,转瞬间,脖子上的力量消逝了,他们已置身于身后的民宅里。
顾云横和江越岭一起转身,只见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腰,仰头看着他们。
老奶奶脸上的皮肤跟村口的那棵老树一模一样,皱巴巴的,蚊子不小心掉进去,都能被夹死。
她咳嗽了几声,语带警告:“年轻人,千万不要打断别人正在做的事情。”
粗粝的声音,仿佛被小石头划过,刺耳难听,让人毛骨悚然。
总算遇到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了,尤其是这位老奶奶的胸口自然起伏着,显然是个能喘气的活人。
顾云横大喜道:“老人家,为何村里人都没有呼吸,他们怎么了?”
老奶奶摇头道:“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顾云横看了江越岭一眼,江越岭会意,立马问道:“他们是死人,还是活人?”
老奶奶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们觉得他们是活人,就是活人,你们觉得他是死人,那他们就是死人。”
答了跟没答一样,顾江两人相视一眼,老人家跟老蚌似的,难以撬开口。
顾云横又问:“老人家,村子里除了您,还有其他活人吗?”
老奶奶皱巴巴地脸上依稀露出一个笑容:“青年人你看看,你已经认定其他人是死人,何必叫你的同伴问我刚才那个问题?”
顾云横被她堵的一时语塞,只好问道:“他们是一直都这样吗?”
老奶奶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做什么都极慢,就连说话速度也慢的很:“哪有人天生就是这样?”
顾云横忙道:“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别问了,问了老朽也不会告诉你。如果你们是路过,那就快点离开,如果是来找人,老朽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找不到的。”
顾云横和江越岭面面相觑,面前的老人根本不愿意透露一点信息。
老奶奶矮下身,颤抖地胳膊勾住地上的篮子边往门口走,边下逐客令:“快走吧,老朽要出去卖饼了。”
江越岭一把拉住意欲跟上去的顾云横的胳膊,道:“老人家,夜色已晚,我与好友赶了一天的路,可否在您家接住一宿,明日再走。”
老奶奶迈出去的脚顿住了,背对着他们,半响方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我带你们去。”
老奶奶慢慢转身,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去,来到第一间房间门口道:“家里拥挤,就两间厢房,这间你们住,我住另外一间。”
“谢谢老人家。”江越岭客客气气地道谢,目送老奶奶离开,见她这回没有往门口走,而是朝着另一件卧房走去,不禁惊讶道,“老人家,您不去卖饼了吗?”
“都被打断了,还卖什么卖。”老奶奶的声音听上去不大高兴,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比方才快了一些。
这民宅的客厅位于中间,两间厢房分别在客厅的左右两侧,对称分布。
江越岭关上房门,刚转过身,便看到顾云横顶着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提起嘴角,亲昵地叫了声:“小云横——”
“你快说,为何今晚要再此留宿?”顾云横自从被江越岭拦住,便知他心里有了打算,一直忍到老奶奶离开,才追着他问。
江越岭挑了挑眉毛,意外且惊喜:“哟,这么快就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心里所想啦?”
顾云横“呸”了一声:“少乱说!好端端地拦住不让我说话,还非要留宿,别说是我了,就是那老奶奶,也能猜出你有打算。”
“你不承认,也别诬赖我与那老奶奶啊。”江越岭捂着胸口,言语中透露着几许失望,“我很受伤,需要睡一觉才能缓过来。”
顾云横瞪大眼睛,望着江越岭脱了鞋爬上床,直挺挺地躺在里面,侧过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云横也盯着他看,两人四目而视,皆不语。
忽的,江越岭拍了拍身侧空着的位置:“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
顾云横摇头道:“不累。”
江越岭叹气道:“年轻人体力就是好,不像师叔祖我,已经累得只能躺着才能说得动话了。小云横,过来与我躺在一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实在太不要脸了!竟然拐着法儿的哄自己与他睡一块。
顾云横怒目圆瞪,站在原地不动,大有士可杀不可辱之姿。
江越岭侧身躺下,弯起胳膊撑着脑袋道:“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你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怕什么?就是躺一起,又不做什么,我何时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顾云横一边想你现在就在做强迫我的事,一边气鼓鼓地走到床边躺下。
江越岭立刻喜上眉梢,虽没有猴急地冲过来,像快狗皮膏药地贴上顾云横,但也忍不住靠近了一些。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没有接触,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像是无形之中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越岭轻声笑笑:“小云横,你真好,乖乖的,师叔祖喜欢你。”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这忽如其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顾云横“噌”地一下,麻溜地坐起来。
江越岭一动不动地躺着,望着他的眉眼中满是浓烈的笑:“躲什么?”用另外一只抓住顾云横的手,“我从不骗你,那老奶奶有问题。”
见他转到正题上,顾云横顿时正襟危坐,急切道:“什么问题?”
江越岭垂下视线,对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努了努嘴,顾云横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没看懂,再次掀起眼皮看向江越岭时,发现对方呆若木鸡,中邪似的一动不动。
顾云横不知他怎么了,试探性地叫道:“师叔祖——师叔祖——跟屁虫?”
江越岭的面部表情逐渐被那声“跟屁虫”牵动,一对剑眉挑起,眉心挤出“川”字,嘴角笑意不再,绷得紧紧的,而后动了动嘴唇,特别不悦道:“老子不是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