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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边听着范范蒋颜颜的唇枪舌战,边给大家沏茶。
青岩跑去阳台接电话了,完全无视这一堆闹腾的女人。
她通常不喜欢热闹,在女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一样事情的时候,她常常做的就是冷眼旁观。为此,青岩有时候显得和环境格格不入。
上好的龙井,香气四溢。范范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要喝果汁。蒋颜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茶后,听到范范的话,不动声sè地对范范竖了中指。
大山好脾气地摇摇头,笑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范范暂停了血泪的控诉,润了润嗓子,斜着眼问我,“你还要住这里吗?”
“要,当然要!”
想到天天住星级酒店的待遇, 我仰天长笑三声,踢掉鞋子,一头倒在昂贵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上斩钉截铁地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谁也赶不走我!”众人一起投来鄙夷的眼神!
“大山,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多住一个人照顾你啊!我会做饭,刷碗,洗衣服!”这么舒服的房子诱惑力是无穷的,范范首先从鄙夷的队伍里倒戈,一股脑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可怜兮兮地讨好着说。
“大山,”蒋颜抛了个媚眼,殷勤地给坐在一旁的大山捶肩膀,cāo着一口港台腔,嗲声嗲气地说,“人家,人家也想住在这里啦啦!行不行嘛?”
我瞥了大山一眼,大山眼神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我用一种比刚才她们看我更加鄙夷的眼神回瞪着蒋颜和范范。
青岩倒是不像我们仨这么不开眼,什么也没说,手插在口袋里,在房间里一个人晃悠。
“这是你拍的吗?”青岩站在挂墙上的一排摄影作品前。
我看过去,一幅是碧蓝的天空,无边无际与天空相接的草地,草地上有一团团像白云一样羊羔。一幅是落霞满天的黄昏,殷红浓艳。还有一幅是一个女孩子站在雨中的侧影。
“是的,我喜欢摄影。有时候瞎拍一些,自我感觉还不错,就挂在这里了。”大山谦虚地说。
“大山,这个女孩子是谁啊,怎么有点眼熟呢?”我好奇地问。
“嗯……。”大山听到我这样说,似乎微微一愣,“是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这是你女朋友吧!”范范又叫起来。 “真的是你女朋友?”蒋颜忍不住了,也凑了过去,边看边和范范嘻嘻哈哈议论着。
只有青岩一直淡淡的,这时嘴角牵动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带着几分揶揄。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大山有一位神秘的女友,我们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她。他只是说她在外地读书,他们感情似乎挺好的,大山每周都会给她写一封信。
子墨刘瑞他们常笑他老土,什么时代了,还用钢笔写在纸上,还要用邮寄。发伊妹儿,或者打电话或者视频,哪一个不比写信更方便!不过,我却觉得,大山这点挺浪漫的。有些话有些情意,只有真真的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才能表达的淋漓尽致。
视线通过那扇透明的落地窗,外面的阳光很好,不知谁家的鸽子在阳台上漫步。突然之间,想到了子墨。
我曾经无数次和子墨勾勒过我们未来的家的模样,就是这样子吧!
温馨舒适。一个可以供我随心布置的卧室,我要挂上最华丽的床幔。还有个大窗户,可以在窗前铺着毛茸茸的毯子。我们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书喝咖啡。有个阳台,在阳台种花花草草。
还有个吊椅,在秋冬的午后,坐在吊椅上晒太阳.。或者傍晚在阳台上坐在,等回家的他出现在视野里。
子墨……。蓦然有点惆怅。
就这样,我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我很喜欢我住的房间,我曾经好奇地问大山,为什么你家里会有一间房子单独装修成这样,是原本要给什么准备的吗?
大山站在阳台上浇花。他听到我的话,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阳台上的花,有一大半是雏菊。粉的,白的,红的,黄的,紫sè,蓝的。在明媚的阳光下,繁盛地生长着。花瓣上滚动着小小的水珠,显得格外纯净灵动,像一个个妙龄少女,天真无邪地在笑着。
看到雏菊,我不由得想起青岩。青岩的xing格是不会喜欢花的,她喜欢树,肆意嚣张地真伸向天际的大树,可是雏菊是个例外。我问她原因,她总是突然变得很忧郁,她看着天空说,这种花让她想起家乡。在家乡的田野里,河流旁,山峦上,到处可见随意生长的雏菊随风摇曳。可是我知道这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原因,她不曾说。
大山,你很喜欢雏菊吗?我认真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为什么即使在最明媚的五月的阳光下,他的脸上还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忧伤呢?
大山拿着小铲子细心地替花木松土,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和青岩,其实是两个很相似的人。内心都有着如影随形的疏离和寂寞。只是我看不懂。
我只知道大山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他每天都会在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一个小时。下午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家里,给阳台上的花木浇水。一年365从来没有一天不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有时候我会想到《这个杀手不太冷》上面的总是抱着盆栽的李昂。一个沉默疏离的人,一旦真正喜欢上什么东西或什么人,会比常人更加彻底地沉溺其中,狂热到抛下一切。
和大山住在一起,ri子还是挺愉快的。
他是个体贴又彬彬有礼的室友。每天如果大山先起床或者周末我在家睡觉,他关门下楼梯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在客厅里看电视音量也调的很小。他从来不带外人回家,没有让我从卧室里走出来有突然被袭击的感觉。之前,我合租过就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很让人头疼。
平时,换灯泡修水龙头交物业费网费这样的琐事,我根本就插不上手,大山就很积极地包揽下来。
很快,我出乎意料的发现,这么一个水一样温和淡漠的it天才,竟是一个极其富有生活情趣,充满童心的人!
我在他的床头看到一个超大的瓦力玩偶。他经常会在家里弄一些别出心裁的小花样,比如在客厅上空挂满带夜光的星星,晚上一关灯,就会亮晶晶地。他乐此不疲地更换添置着家里的摆设饰品,洗手台上的非洲菊,阳台上的*椅,沙发上的真丝印花抱枕,鲜艳的绸缎餐布,冰箱上的笨笨熊便利贴。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家庭生活,也很恋家。没想到,大山会有这么柔软丰富的内心世界。
ri子像静止水面上的小竹筏,轻轻一点,半个月就划过了。
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走在熟悉的大街上,走过一个个熟悉的岔路口,我对子墨的思念越来越炙热。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在生活片段的空隙里,耳边总隐约听到他那晚唱的“等到老去的一天,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所以,范范和蒋颜约我去买钻戒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虽然这些年,我从来不带任何饰品,手链戒指项链耳环,甚至耳钉。我像躲避幽灵一样,躲避这些女孩子原本喜爱的小玩意儿。逛商场的时候,我也会绕过这些专柜。
我总觉得这些贴身佩戴的,金光闪闪,妩媚可爱的东西,会变成怨毒的蛇,冰凉的扭曲地缠绕着我身体的某个部位。让我不敢触碰。
可是,相比这些,我更无法面对安静的自己。我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喘息空闲的机会。
范范想买对结婚戒指,当时刚毕业就和男友结婚了,也没有钱,就买了对便宜的银戒。现在有钱了,老公想买对钻的。她欢天喜地地让我们陪她去挑选。走了两个小时,逛了八家店,范范还是没有买到。
纵然每一款,她都喜欢,可是再便宜的再小的也要上万块。她舍不得把钱花在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上!
蒋颜摇着头,啧着嘴,感慨万千,女人啊,就是贱,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偏偏就是要替老公来抠自己!你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买个钻戒不应该啊?你就是这么不值钱,你就等着看吧,哪天等你家小三戴个鸽子蛋,你就哭吧!
范范不为所动,反正蒋颜的嘴就是这样,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可是听起来,却是凉薄现实的很。
本来是范范买戒指的,最后倒是蒋颜买了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镶着红钻的戒指,据说可以招来正桃花,带来好姻缘。看起来很是惹眼,同样它的价格和戒指的美貌一样不俗。蒋颜眉头也没皱地爽快地说,包起来,刷卡。听范范说,蒋颜最近又交了个做金融证券的男朋友。
蒋颜看着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又挑了两款手链,怂恿我也试试。当专柜小姐把手链带在我手上的那一刻,我猝然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神经质地甩开她的手,反应激烈又迅速。
我打了个寒战,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内心原来这么恐惧!我不知道,这种惧怕随着时间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
回到家,我打开梳妆台最下面一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做工jing良的紫sè首饰盒。我对着首饰盒里的那串镶着三颗小小的粉sè宝石的手链,呆呆地坐在。
这是我二十岁的生ri礼物,也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件饰物。我轻轻地拿起她,对着台灯,细细地看。她是那么jing致,那么迷人,在灯光下闪着梦幻的光芒!
可是我依然闻到了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我厌恶地把它扔进盒子里,飞快地把盒子装好,放进看不到的柜子的最底层。
年少的时候,真的会做错很多事情。
因为虚荣无知,因为幼稚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