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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琪火爆见面之后的几天,我在拘留所里呆得倒不寂寞。寒寒和小淫贼钻了专属法律顾问可随意探望的空子,几乎整天呆在会面室里陪我。寒寒天天送饭来,使我的伙食比初上雷隆多的半个多月大有改善。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虽然住在拘留所监房里没什么光彩,但伙食开得不错,气色也就好了不少。
他们给我带来了最新的情报信息。经过雷隆多军情处(就是巴瑞特把原来情报局那一伙人全调开后,在他管的军队里成立的一个部门,完全是用来架空我们的)调查,当日来突击雷隆多的异种,和袭击阿尔法的是同一种族,也就是1月与我方发生交战的异种空军种族,基本可以认定为同一股军事力量。
GDI太空总署已经派了特别调查组上雷隆多来,现在对该异种族命名为AD3066.A.storm。太空总署给人取名字非常恶趣味,几十年难得用一回,偏偏最近几年这种命名法则还广泛给反病毒公司借鉴来给病毒命名,弄得人家种族名字看起来象电脑病毒不说,还非常难写难念。民间自发性称呼众多,也许最终会形成个比较固定的俗称。
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调查发现,当日突击雷隆多的“AD3066.A.storm”战士,兵分两路分别攻击雷隆多中心和军官宿舍,加起来一共只有十七个。才十七个,就把雷隆多整得天翻地覆,这是什么事啊……
“他们袭击的时间、场合都很好。攻击雷隆多中心地带,而且在一次袭击中就使雷隆多指挥系统陷于瘫痪,攻击军官宿舍更造成了高级军官的伤亡,很高明的突击战术。”我沉吟着分析着:“他们的隐蔽侦察和运载工作做得很好,今后这方面得加强防御才行。”
“我的哥,你先考虑好你自己的事吧。”郭光没好气地对我说。
边疆有事,许多本应慢慢来的事情就刻不容缓地办了。三月十五日,针对我的特别听证会在雷隆多第一法院举行。名义上是听证会,实际上等同于审判,只待定了我的罪,顺手把名称改成特别法庭就完了。这种N多人跑来看一个或者很少数几个人的热闹,并随时准备着看定罪后现场执行的情景,我一概称之为斗地主。没想到少年时看此类热闹和组织斗别人多了,这回第一次斗到自己头上,就直接关系到脑袋的问题,真是天理恢恢,报应不爽。
控方由远道而来的GDI全球联合会调查组担当,辩方是这边的雷隆多情报局,由陈琪当第一辩手,简称大辩。有趣的是:她似乎确实克陈田夫,那混蛋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来时,一看见她妹站在辩方席上,眼珠子简直都快瞪了出来,神情慌乱不已,气焰顿挫,使我心甚快。
陈田夫似乎给他妹妹不合时宜的出现打得方寸大乱,连主持法官宣布听证会开始都没听见。会议冷场了十几秒钟,他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慌慌张张地反应过来,开始念手中的稿子。这家伙脱稿演讲很有一套,现在居然要边抹汗边念稿,难道他真那么怕他妹妹?
他只管在那里念,我只管坐在听证席上东张西望。郭光审过我的代理律师给我准备的抗辩稿后,就把那个家伙赶跑了,他自己来取而代之。寒寒非常不放心他的情绪化表现,坐在一边监视。他们从一早上来拘留所接我开始就穷紧张不已,到现在更是紧张到了神经质,反而作为当事人的我本人最轻松。
陈田夫为了整我,已经准备了很有些时候。虽然他妹的出现影响了他的临场发挥,可他的稿子也准备得够份量了,念起来如千钧大石,点点击中要害。我开始还耐心听了一阵,回头看看寒寒和郭光都面如土色的坐在那里发傻,心知他的攻击相当猛烈,让这两个都失去了大半的信心。
形势对我很不利,陈田夫用极多的文字修饰着叙述了调查报告后,做最后结论及处理意见,建议乱世用重典,定我临敌叛变罪名,处死刑,以起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辐射效应。我听了这些,并没有很激烈的反应,而是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如此不顾一切的下这种毒手,嫉妒的力量真是可怕啊……他怕是从来没经受过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还给别人拿去的挫折吧?居然如此的恨我!”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在拘留所的几天,我要么练练野鸡气功,要么就是寒寒和郭光跑来陪我说话,脑子不得空闲,想不到深远的地方去。在听证会上,虽然陈田夫就在旁边念对我的必杀催命稿,可我的心却空闲了下来,开始联想到更多的东西。比如:
为什么ferrari不告诉我陈田夫曾经追过她这件事?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问题。在地面上的时候,我的感情全部沉浸在与她的相处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太不合常理的事情。以她的身世、背景、知识、容貌,居然会没有人追求,说起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可是我那时就呆呆的相信了,或者说,说服自己相信了。如果ferrari告诉我,曾经的竞争对手是陈田夫的话,以当时的我,说不定会立即失去信心。
我忽然感到悲哀,这说明ferrari在比我向她表白更早的时候,已经开始留意我在她身边的存在。她之所以不对我说这些,当然是为了让保持我能够继续与她相处并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她的设想很周到,我最终向她表白了。然而,这时在离她九十五光年的宇宙角落,我已经变得不再是从前的我,也终于能够冷静地审视当时的情况。
她完全看透了我,了解那时的我是怎样一个人。
可她还是爱上了我,爱上了一个不可靠的、易于在权力压迫下动摇的男人。
但对于我来说,她对我的看法和做法,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陈田夫还在一边叽叽喳喳。这时他已经发言了接近半个小时,情绪趋于稳定,口齿开始凌厉了起来。说完了建议,还准备说个人对我的看法,假打一下很可惜一个有为青年的堕落云云。寒寒和郭光听得都快哭了,好像我的脖子上已经套上了绞索,陈田夫一说完就会立即抽板凳似的。
但我的思绪现在完全不在庭上,而是在九十五光年外的主星,过去一两年的幸福时光。回忆如同天边白云,晴空万里,瞬息又变幻莫测。我心中惆怅不已,竟然旁若无人地感叹了起来:
“原来你是那么不放心我。”
要是我很小声的自言自语,估计大家都会忽略过去。问题是我抒这个情的时候,面部表情忧郁不堪,声音又中气十足,都把陈田夫的发言镇了下去。满庭观战人士为之侧目,随即议论纷纷,本来严肃的听证会气氛顿时混乱不堪。主持法官黑着脸举起法锤来敲了两下,大声道:“order,order!”又转脸对我说:“黄中校,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谨守法庭纪律,不要吵闹。”
本来这个法官镇不住我,可我看庭上那么多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把我看着,非常不自在。而且刚才这话充满了婉约派风格,雷隆多日报的俩记者都在写八卦稿件了,看我的眼神更加猥琐不堪。为了避风头,我只得依言闭嘴,不再喧哗。陈田夫给我打了这个岔,底气不足,可能觉得前面说的已经够份量了,就草草结束了发言,轮到我们这边提抗辩辞。
我们这边的首席律师霹雳光光已经给陈田夫的气势完全压倒了,就连监军寒寒也露出了畏难的面色。大家东张西望,都没谁主动上去说话。陈琪没想到她这个大辩会直接上场,也稍稍有些慌乱,整理了一阵手中的稿件(他兄妹俩一个德行),走上前台进行宣誓程序。我看到陈琪一本正经的模样,立即心生戏弄之意,叫道:“你就少形式主义好不好?你哥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你就省省吧。大官都在这里,万一‘AD3066.A.storm’的突击队又来了,只需七八个就足够把这大厅里的人一网打尽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可是主持法官非常不满意,脸黑到了他们法学界的著名前辈包公的程度,举起他的小锤狂敲一阵,又警告我道:“不许你再做出任何发言,黄中校。”
然而此时他还想封我的口,为时已晚。我的舆论攻势已经奏效,这边看热闹的大多数人都深知AD3066.A.storm突击队的厉害,大官小官无不面露恐惧神色。法庭上手机、传呼机、对讲机声音立即此起彼伏,观看斗地主好戏的人群一群一群的散去。上至法官、下至陈家兄妹、寒寒郭光等无不看得目瞪口呆。
没到五分钟,法庭里无关人等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法官、陈田夫一行控方和我们这边几个人。陈田夫的几个助手都产生了拉肚子的想法,给他严厉的目光瞪得钉死在椅子上干磨屁股。小淫贼最是好事,一看我发挥了如此威力,不住在后面给我竖大拇指。
陈琪准备的发言稿真的不怎么样。她是国防大学出来的,居然跑去跟人家在法律文本上的临阵脱逃定义处扯皮,争取在那里扯出些什么名堂来。如果不是她前几天跑来跟我见面说了那些话,我简直会怀疑她是跟他哥串通好了一气陷害我死得更快。
我早研究过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是否曾经抵抗。可是抵抗的物证已经不在了,在场的人死得七七八八,除了寒寒就是巴瑞特的人。寒寒跟我的关系实在是太特殊了,又是前恋人又是下属,没有资格出庭作证。那在这个问题上扯下去的话,我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法官听完了陈琪的抗辩,对她说:“你可有什么证据支持你的推断吗?”
全场剩下的几个人都把陈琪看着,她微微一笑,说:“现在请我的证人,雷隆多总督巴瑞特出庭。他当时在场组织抵抗,而且一向与黄中校不睦。他的证词应该很有说服力。”
她居然请动了巴瑞特?这个我万万没有想到,回头看寒寒和郭光,俩人也露出了愕然随即欣喜的表情。这个黑炭头一向跟我关系紧张,本来以为他会是这次对我攻击的主力,没想到最后还得他来救我!
巴瑞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站到证人席上宣誓后呈上证词。陈琪跟他早串通好了的,俩人一问一答,就象茶馆里说评书的。也亏这样,巴瑞特才说出了那天的事实。如果让他主动替我开脱,对他对我都是一件残忍的事。结果,他证明了我曾开枪阻击AD3066.A.storm突击队,战绩突出,用小手枪都打死了一个AD3066.A.storm步兵,保护了内藤上尉的安全。
替我说完好话,巴瑞特立即离开了。陈琪来做总结性发言,说我因经验欠缺,工作中确有疏忽。对于前任非军职干部,恐怕也是难免的。但因为对突击队确有抵抗的事实,临阵脱逃罪名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成立。我级别和巴瑞特是相同的,现在也不说谁先跑路的问题,只要抵抗过了,谁跑、何时跑都只是撤退。最后建议调查组根据情况,根据GDI有关条款,对我进行行政处分,免除刑事处罚。
陈田夫在一边直翻白眼。事到如今,他怎么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来修整我了。他的几个助手查了一通相关法律条款,对他耳语了一阵,他才很不心甘地站起来说:“按照GDI战时条例,黄而的表现实有欠缺。建议通报上级主管部门,处以降级四阶、观察六个月的处分。雷隆多情报局长的职务已经由特别会议决议免除,现在也不予恢复。从现在开始,六个月内,黄少尉,你就勤恳、老实的工作吧。”
这是最重的一种处罚,而且六个月后能否恢复阶级,还是继续延长观察时间,还得由调查组(也就是他)说了算。陈田夫整我已经整到了不留余地的地步了——当然,就算现在想留余地,也已经没有什么可挽回的东西。他说完后,铁青着脸走了,我对着他的背影空唏嘘了一阵,直到陈琪对我喂了几声,我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她。
“这时你应该做什么?还记得前几天说过的话吗?”陈琪又用那种虚伪的清纯笑容看着我。
我竭力想扮作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她什么的样子,可陈琪跟着说了一句:“出来混的,还想赖帐啊!”我就立即恢复了记忆。家乡经常有混混故作老成地说“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其实那些袍哥老大哪里没有拉稀摆带的时候,只是遇到像这样没办法拉稀摆带的情形,不如好好地装上一逼,显得自己江湖光棍,损了里子起码把面子补够,好歹搏个美名。这叫两害相权取其有逼格者,古人诚不我欺也。
不就是答应听她差遣吗?我一个立正,对她敬礼道:“雷隆多情报局少尉黄而向长官报道!今后有无论是城管还是拆迁,任何赴汤蹈火的任务都在所不辞,请长官随意差遣!”
陈琪点点头,很满意地笑了笑,说:“赴汤蹈火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为领导服好务,让领导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更加高尚更有价值的事业,这是你这样卑贱之辈的最大用处。记住,你现在不仅是我的下属,还是我的男仆。以后公事当然不能含糊,每天还要给我打水买饭、洗衣刷碗,协助我整理内务——你那么看我干什么,听到工作繁重就想赖帐啊?”
陈琪这口气我曾经非常熟悉,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老子遇到女流氓了,她打一开始就准备拿我当奴隶使唤。联系到她当初与ferrari见面时的恶劣态度,可见她是故意找到我,想要以降服我、奴役我来满足其某种变态心理。
郭光和寒寒也看出不对来,在一边眨巴眼睛。寒寒迟疑道:“少校,你现在虽然没有勤务,但完全可以向巴瑞特要一个来的。或者我也可以试试看……”
“上尉,你不要说了,我就要他。”陈琪挥挥手阻住寒寒说话,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看我。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不能赖帐。戚大帅尤能为他人门下一走狗,我又如何不能?”我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阵,忽然脸色一变,笑嘻嘻地用非常诚恳的语气对陈琪说:“没问题!小主,以后我就是你的狗了,你叫我咬谁我就咬谁。”
旁边正在收拾文书准备离开的法官听到我们这边讲数,正支着耳朵窃听,一听到我说这话,立即一头栽倒。其实我不觉得刚才这话的刺激性有多强啊?陈琪则为我迅速的无耻化转变感动了,很温柔地笑着说:“是吗?叫两声听听。”
那还不简单?我立即学哈巴狗,清脆地“汪,汪”了两声。
旁边观战的寒寒和少许我的同僚,如松田静、洋子等,好像见到了瘟神一样,立即撒腿就跑。法官早匍匐前进着遁出了法庭,场子里只剩下我、陈琪和脸色发白的郭光。我又转向郭光,学狼狗怒吼道:“汪汪,汪汪!!!”
郭光终于精神崩溃,连腿都站不稳了,沿路抓着桌子沿连滚带爬地飞逃开,口中一边骂着:“黄而你个呆逼,我他妈还是你三弟的。你别跟人说我认得你!”
当我保持着狼狗的眼神转向陈琪时,发现心理素质不过硬的她已经给我吓得大口喘气了。我又学沙皮狗的低吼声,可是这些好像已经无法取悦她。她反而退后了两步,问:“你想干什么,又发神经啦?”
“没有。”我正色道:“小主,我只是认真地表现自己是您的一条忠犬而已。”
扯下了烂摊子无法收拾的陈琪选择了逃避,立即掉头就走。我一路穷追不舍,不住叫道:“小主,可别丢下你的狗!”终于追到街上人多之处,看热闹的太多,陈琪走投无路。有不知真相的还劝她:“少校,随便遗弃动物犯法的。”一边又问我:“狗呢?”
“就是我。”我大叫起来:“汪,汪!”
街上人群立即如风卷残云,瞬间移动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和脸上阴晴不定的陈琪。我想,她的肺一定已经给我气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