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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第二日午后到了乔家庄,二人才发现彼此要找的人竟是同一个人——周竟。周竟原先在肃都侯康惟手下做事,因知道康惟太多秘密而为康惟所忌,编织罪名,抄他满门,周家主仆百余口人俱都丧命,只有周竟一个人逃了出来。死里逃生的周竟一心为家人报仇,又在楚云无立足之地,于是投奔西蛮,为西蛮摩虹可汗所用。
但是仅过了两年,西蛮发生政变,完颜若杀死兄长而自己继位,是为綄纾可汗。完颜若继位后对周竟十分冷淡,不久赶周竟离国。于是,周竟只得隐姓埋名,伺机寻找机会报仇,所以知道周竟真实身份的人不多。顾文譞也是令心腹之人明察暗访才查出来的,如今二人同来找周竟,二人便从心中肯定彼此非寻常人。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如今顾文譞正是要找周竟拿他手里康惟私造兵械,意图不轨的罪证。而司徒瑄则是为了周竟手里莜王司徒沅勾结西蛮,私买战马,意图谋反的罪证。魏阳自开国大封同姓亲王以来,亲王权利愈来愈重,威胁朝廷。莜王司徒沅是宁惠帝司徒玦的叔父,受封于肴地,拥兵自重,意在称帝,在魏阳与西蛮多次打得不可开交时,却多次与西蛮私下勾结,利益往来,而周竟当初深受摩虹可汗宠信,曾奉命与莜王洽谈,手里一定有莜王司徒沅同西蛮勾结的证据,于是司徒瑄才会偷偷离开永和府来寻找周竟。
司徒瑄虽在楚云为质,可是却得宁惠帝信任,宁惠帝早交给司徒瑄一队暗卫和死士,听他调令,护他周全。而因为瑞忻帝已逝,宁惠帝继位,魏阳大统已定,当初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帝幼子晗王也变成了魏阳皇帝的庶弟,失去了原有价值,再加上魏阳楚云这两年休战,于是楚云朝廷对永和府的监控和重视也少了,而如今永和府虽然明面上处于楚云朝廷的监管,可是暗地里几年来早已被司徒瑄改了天地。故而司徒瑄能在永和府进出自如。
顾文譞留莫语,暮雨在门外,自己撇下司徒瑄先来见周竟。小室里昏暗不明,烛光落在周竟脸上,将他脸上的刀疤照的格外分明。“顾相能这么快找到我,可见顾相实力不小,真是令我佩服,那么我做的决定真是对极了”周竟笑着说。
顾文譞从容地在周竟对面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袖,轻笑地说:“康惟一心要你的命,你却藏在乔家庄,离凌安城不足千里的地方,周老胆量也实令晚生佩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谅康贼也料不到我竟在此处!”周竟咬牙切齿地道。
“况且此处离凌安又不远,你想寻机好刺杀康惟是吧?”顾文譞道。
“是啊!可惜康惟老贼身居高位,每日护卫随身,我苦无机会下手!”周竟边说边握紧拳头。
“那么你知道我今日来意?”顾文譞道。
“自然知晓,我已在此等候顾相多时!”。周竟因为遭过灭门之灾,自己又被多次追杀,死里逃生,如今一心想报仇,因而虽然知道顾文譞是丞相,却没有半点客气,因为在他眼里如今只剩下报仇二字罢了。
顾文譞也不客气,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走了一圈道:“既如此,你我不必多费口舌,把东西拿出来吧!你可以借我之手做你想做却做不到的事,除掉康家,我也借你之手拿到扳倒康家的进一步砝码。这便是我们的交易,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也大可直说!”
周竟道:“不怪你十六岁竟能官拜丞相,封公列侯,丞相果然胆识过人,利弊权衡。如此,我也便直讲了,我希望丞相在扳倒康家后,能把康家的人交给我,我要手刃康家满门,以报我灭门之恨!”
“不行,我不能把康家满门交给你”顾文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
“为什么,你都要扳倒康家了,为什么不能让我杀了他们”周竟激动地站了起来。
“因为冤有头债有主,康惟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是康家并非全是有罪之人,就说那三尺孩童,他们尚未出生时,父母便做下了恶,又与他们何干,却要他们以命来承担?”顾文譞道。
“呵!无辜?无辜?当初康惟杀我不足岁的女儿,未满八岁的弟弟,白发苍苍的祖父母时,何曾想过他们无辜?如今倒要我来成全他们的无辜?”周竟怒吼道。
“永远别以你自己受害为由而心安理得地去伤害别人,这是做人的基本。”顾文譞对着周竟说,“你可以不做好人,但是永远都别不做人!冤有头债有主,对于那些双手染遍鲜血的人,对于身上背负血海深仇的你,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放下,以德报怨,但是对于那些手里没有染过鲜血的人,我也不能承诺让你去伤害他们!他们该怎么处理,自有律法裁夺!”
周竟闻言静静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不知是听尽了顾文譞的话还是另有打算。顾文譞边走到蜡烛前挑着灯花边对着周竟说,“总之,一句话,你把东西交给我,我能答应你,早晚一日会将康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但是我不会把康家满门交给你,到时候,我自会让有司对他们量罪定刑。不过……”顾文譞放下剔灯,望了眼周竟说道,“不过,到时候,我可以把康惟交给你处置。”
周竟闻言,抬头看着顾文譞,沉思一番,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你把康惟交给我,到时候我要用他的头,祭奠我周家冤魂!”顾文譞点头表示默认。
于是,周竟去到里间,拿出一个破旧的盒子,打开取出一本册,顾文譞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康惟命周竟私造多少刀剑;某年某月康惟命某某在何地私招了多少兵马……
一行行一列列俱都是康惟的罪证,无论哪一条多足以致康惟于死地。
“证据都有了,你还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竟问道。
“‘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时机未到,尚需等候!”顾文譞答道。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竟激动地说。
“若是那么容易,你也不会隐姓埋名多年,却始终不能如愿吧”顾文譞言道。周竟低头不语。“那康惟是步军统领,又掌管军械所,且与澶王一派,交息相关,若是那么容易就动得了,我又何须等到今日?”
“那我该怎么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之一个字‘忍’!自古大贤大奸惟一忍,那勾践卧薪尝胆终破吴,王莽谦恭在未篡时。如今你我也惟有一忍。一步一步慢慢盘算,静候时机!”
周竟闻言只是低头,他知道顾文譞说的没错,要对付康惟确实不那么容易,不然他也不会隐忍那么多年了,可是,太久了,他毕竟等得太久了,他做梦都恨不得杀了康惟,他满心期许的以为由丞相出面,在加上铁证如山,那么康惟必倒无疑。可是在听完顾文譞的话后,就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凭我出面再凭借这证据,就能使康惟身败,但你错了,康惟的罪行即使没有这册子,也早已人尽皆知,尤其是陛下!”
“怎么?皇帝知道?”周竟惊疑地问。
“不然你以为呢?我为什么会一心要扳倒康惟,不过是陛下之意罢了”顾文譞言道。
“那为什么……”
“你想说为什么陛下想弄倒康家而不直接动手?呵呵,你还是太天真了,朝堂政局很多事情远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不仅康家,就连崔家、寇家,陛下也早有意除之,只不过顾虑着他们的实力,所以才迟迟不得动手罢了。崔、康、寇三家如同吃人的猛虎一般,你明知它们留着是祸害,是威胁,可是如果你不把它的爪牙拔干净,而是天真的站在猛虎面前,义正言辞地指出老虎吃人害人的种种罪行,那么你得到的将会是老虎血淋淋的撕咬。只有当你把它的爪牙拔干净了,使它如小猫一般无还击之力时,那么你才能叉腰站在它的面前,一一历数它的罪状,最后义正言辞光明正大地处死它。崔康寇三家正是如此,即使他们很多罪行朝野上下包括陛下都已经心照不宣,可是唯有当不断削弱他们的实力,夺回他们的权利,使他们无力还击时,他们的罪才会真正成为罪,才会成为光明正大处死他们的理由,不然,纵然铁证如山,那么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你懂了吗?”顾文譞说道。
“周某人受教了,从今后只要能有助于报仇,周竟愿听凭丞相差遣,只求丞相莫忘今日之约,事成后,让我手刃康惟。”周竟拱手道。
“文譞在此立誓,绝不忘今日之言!”顾文譞也拱手还礼道。
顾文譞收了册子走出房门后,司徒瑄也进来面见周竟。
“我乃魏阳国晗王司徒瑄,今日找你是为了你手中的莜王司徒沅与西蛮暗中交易勾结的罪证,而怎么样你才肯把东西给我,你直接开条件。”司徒瑄不想徒费口舌,直入主题,把周竟会问的身份问题和自己的来意说明。
“晗王不仅消息灵通,竟能查我下落,而且做事痛快,不拖泥带水,可真是令老夫佩服。”周竟道。
“我要罪证,而你有。正好可以做个交易,何必多费唇舌,怎样才肯给,你直接说吧。”司徒瑄冷冷地道。
“晗王既能找到我,想必也对我的过往颇有了解,如今名利财物对我而言,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一心只想报仇雪恨。所以,别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康惟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周竟道。
“喔?”司徒瑄两指相抚道。
“丞相顾文譞便是能致康惟于死地之人,我要你协助她除掉康家。等到康家家破,康惟身死之日,我便将我手中莜王同西蛮勾结的证据交给你。”周竟道。
“这几年我深居简出,谢绝一切宴酬,虽在凌安城,可是却并未见过顾文譞,只听闻她十三岁入仕,不到四年竟官拜丞相,列爵封公。”司徒瑄轻描淡写地道。
“正是,顾丞相有经纶才子,少年丞相之称,有她出手,不愁康惟不败!”周竟讲到这里时隐隐有几分喜悦,仿佛已经扳倒康家一般。
“可是,这些都只是传闻,我并未见过她本人,领略过她的本事,但是肃都侯康惟我却是见过的,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不然孝安帝也不会迟迟不动手。况且你身上既存有许多重要秘密,不说其他,就光康惟和莜王就一心要杀你,你如今可是朝不保夕,万一康惟未死,而你死了,那我找谁要东西去?”司徒瑄不顾周竟难堪的神情道。
“这个,王爷大可放心。丞相之能,我深信不疑,而你方才也早已见过她了。至于怕我早死!王爷放心,我会将王爷要的东西放在安全的地方,若我不幸身死,自然会有人交给你的。”周竟道。
司徒瑄闻言端茶杯的手不由得紧握了一下,嘴角微扬,轻声叹道:“原来如此!”
司徒瑄本就是个聪慧之人,在当初见顾文譞时便觉其器宇不凡,绝非寻常书生,如今既知她便是丞相顾文譞,似乎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