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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抩那一巴掌下去,护院懵了片刻,拔腿便去抄家伙,待手里拿了根半臂粗的棒子,嘴里骂骂咧咧眼看就要动粗时,一声“住手”自厅门传来。
他赶紧循着声音小跑过去邀功:“老爷,有个什么侍郎非要见你,手下不让他进,他的侍从就跟手下打起来了,现在已经被手下打趴下了。”说完还指了指在过道里被打得爬不起来的李进。
自门厅处不紧不慢踱出一个胖暄暄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把西施壶,懒懒地问道:“哦?那侍郎大人现在何处啊?”
林悫行听这声音,威严中却多有些拿腔作势的意味,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本官在此。”祝抩也颇有官威地应了一句。
仙人手假意惊惶:“哦……是草民疏忽,让大人久侯了。”边说边行至祝抩身前,面露惊艳之色,遂拱手:大人生得好面相!
祝抩懒得听他乔模乔样说这些委蛇之辞,反斥他一句:“孙守礼,你好大的威风。”
仙人手明显愣了一下,这么多年已经被人称呼惯了仙老爷、孙仙人,猛不丁被人直呼其名,倒觉得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
当下面露不悦:“大人深夜来访,不就是为了摆威风吗?”
他自觉是丞相大人关照过的,一个侍郎而已,大约开罪得起。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来不得你一届庶民府上?”
仙人手语气里再无敬畏之意:“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大人深夜私闯民宅,便是为官之道吗?”
祝抩抬眼看他:“本官着人通报入府,可你府上守卫敷衍塞责以下犯上,现在陛下亲赐本官的从四品亲军指挥使,还被你家刁奴重伤不起。”
那护院的一听,顿时得意:就这两下子还亲军指挥使,也太菜了。
仙人手听罢更觉可笑,明明就是你来我这里想摆架子吃了瓜落,现在又给我加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罪名。
“那便送与大人白银百两,给指挥使大人治伤便罢。”说罢真的叫人去封一百两银子送来。
祝抩见他猖狂至此,怒喝一声:“大胆孙守礼,竟敢羞辱本官,来人!”
林悫行忍不住发笑:除了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亲军指挥使,你也没带人来啊……
只见门外马上就跑进来他的车夫,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保护大人!谁敢放肆!”喊声威势赫赫、杀气腾腾。
祝抩对着一脸剑拔弩张的车夫说:“把银子收了。”
车夫一脸蒙,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就连仙人手也呆住了,毕竟祝抩刚才那声“来人”喊得底气十足,他还真担心这位侍郎大人带了大队人马过来,这半天看来看去,合着侍郎大人里里外外就俩人。
祝抩对车夫小声说了一句: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啊!
车夫立马跑去将银子从孙守礼的随从手里一把夺过来。
仙人手面露鄙夷之色。
祝抩见银子到手,一挥袖,仿佛身后赘着千军万马一般命道:“打道回府。”
仙人手口称恭送大人,却原地站着没动。
祝抩走出两步又折回去,凑近他耳边说:“孙守礼,你听好了,今夜是户部侍郎祝抩带宣明郡主前来问卦的。”
仙人手闻言浑身一颤,吓得嘴巴能吞下一颗枣子:“户部……郡主……大人,不是,祝大人,草民我……”
林悫行见到此番场景,心中暗自高兴:果然还是本郡主的名头能压人,看这个算卦的刚才还张狂得不行,现在都吓成什么样了。
但祝抩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转眼已经出了院子。
车夫也将林悫行的轿子抬了出去。
走到门口,祝抩踢了躺在地上挺尸的李进一脚:起来,走了。
李进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儿,看着祝抩眨了两下:拿到钱了?
祝抩点了两下头:拿到了。
李进一骨碌便从地上爬起来。
须臾,林悫行听到外边传出李进的哀嚎:才一百两?
祝抩承诺:“不出三日,必让你报仇。”
待轿子行出片刻,林悫行再也忍不住,她令轿夫停下,自己走到祝抩的马车旁,二话不说就登上了他的马车。
李进赶忙阻止:“郡主,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我家大人……”
林悫行根本不理他,直接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祝抩正在车里闭目养神。
林悫行开门见山说了:“我不能任由你打着我的名头去招摇撞骗,还只……”
祝抩睁开眼,冲她一摊手:“还只骗到一百两对吗?郡主放心,明晚我们再去一趟,这次至少能弄到十万两。”
林悫行也冲他摊手:“我是这个意思么?”
祝抩沉默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问道:“下官想问郡主,不知郡主信不信问卦占卜之事?”
林悫行摇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从不信这些。”
“本官也不信,可是这仙人手却靠故弄玄虚的名头从中牟取暴利,卦资五百两白银起步,万两也笑纳囊中,难道郡主不觉得应该制止他揽收这些不义之财么?”
“那可以报官啊。”
祝抩叹口气:“仙人手号称本朝第一神算子,传闻每卦必灵,且只为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卜卦,城中凡有富甲商贾想找他问卦,须得有三品大员的介信方可入府。”
林悫行皱了皱眉头:难怪仙人手家的护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四品的侍郎,不过是勉强可以入门的品阶。
“所以,报官也是没用的。”
祝抩无奈说道:“本官就是官啊,你看他们怕我么?”
林悫行心中腹诽: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把戏,你故意只说你是侍郎,可没说你是敢在街上杀人的户部侍郎啊。
“那你得来的银子呢?不也是归为己有了?这不是中饱私囊是什么?”
黑吃黑嘛,她懂得。
祝抩拿过那一百两银子,放在林悫行膝上:“那就归郡主您了。”
林悫行实在被他气到失语:“我不需要。”说完就下了马车。
祝抩探出头追了一句:“你很快就会需要的。”
是啊,我是很需要钱,但是我不会像你这样不择手段。
当然这话是她在心里说的。
齐宣侯府很快到了,林悫行不想跟他说话,下了轿子就往府里迈。
“宣明郡主。”祝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悫行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如果郡主因为今晚的事觉得有所愧疚,倒是可以帮仙人手解解围。”
林悫行没回话,大步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