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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汉拿着一把长刀大步走了过来,站在萧肃身前,“萧肃你这个狗贼,老子今天非灭了你不可。”可他身形虽庞大魁梧,却低了萧肃半个头身,深深减了几分气焰。
竟是个江湖莽汉。
那汉子话不多说,举起长刀便劈了过来,萧肃一边拿软剑抵挡,可那汉子手中长剑少说两百斤重,他手中软剑无内力相佐,迎上长刀便软如一匹色彩绚丽的长绸,弯折无力,形如废铁。他只得强崔内力,将刚被丢弃在地的铁剑吸了过来,又狠狠地往那汉子小臂上砍下,后急飞身避让,那长刀便将整个木桌劈的四裂炸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让人看得应接不暇。
一时间,馆中木块横飞,尘土飞扬。那木块飞起,却带了力道,有的直直钉入地面,有的打入墙柱上,竟有一块不慎插到那老伯的胯下,瞬时鲜血横流。
此人竟是华山派元老之一,大力士莫扎客,以力大无穷闻名江湖。
可真是下得血本功夫呀!
他一具残伤之躯,竟还累得如此高人亲自动手。
萧肃按着腰上的冒着滢滢鲜血的旧伤,只觉全身经脉被风暴拍震敲打,四肢百骸皆是剧痛。莫扎客倒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力士!
仅这一人,便叫他再难有应敌之力。
莫扎客右手被萧肃砍伤,此刻已是皮肉裂开,现出森森白骨来,眨眼间又被鲜血浑成一片,他手中长刀“砰”的一声笔直坠落在地,激起一地黄土。
可是,此时此刻,馆中无人关注侥幸逃过一劫的萧肃,更无人在乎一旁哀嚎的老伯。所有人都审视着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白衣女子,即便是莫扎客,也盯着她。
她分明离木桌极近,按理说木桌炸裂,她首当其冲,可她身上却连一块木屑都无,一身白衣,洁净如新。
她笑着看向萧肃:“想不到你武功也不错嘛,本是强弩之末,竟也能硬撑。不如你讨好讨好我,我自可帮帮你,度过今日这一劫。”
萧肃尚未说话,其他人便争嚷着不答应:“小丫头,此事与你无关,还是莫管闲事得好,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可不美了。”
百歌丝毫不理,甚至都为分半个眼神瞧一眼说话那人,只是含笑瞧着萧肃:“你若是想好了,便与我说一声。”
萧肃能从一个人人喊打的小喽啰活到今日,也绝非不知变通之人,此人虽善恶难辨,却似乎对他无杀戮之心,等这女子解决面前这些人,他再伺机逃脱,岂不妙哉。
他不理会腰间的伤,拱手作揖:“若姑娘能救在下一命,小生自愿侍奉左右,讨姑娘欢心。”
那一双白净的手揖于胸前,却偏偏他左手压伤染了血,两手相交,血渗过指缝滴滴滴落。他像是一只受伤的狐狸,收了利爪,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偏那一双桃花眼,勾人得很。
百歌这才发现他竟面色惨白如纸,额间尽是细汗。
她从腰间掏出一块丝帕上前递给他,“既然如此,你便陪我半月好了。”她纤纤细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银发,从他宽阔的方肩细抚而下,直至发尾,一次又一次重复,仿佛着了迷,不舍罢手。
她的手倒也不如方才那般不规矩,摸他脸颊,探他头顶,反而收敛了许多。
“萧肃,你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如今为了活命竟不惜出卖肉体,毫不知羞!”莫扎客气得大吼。
今日之事,确叫他几分羞耻。与花楼女子嬉笑作乐,那是潇洒快活,调戏良家女子,那是另一种肆意风流。可若是为求一线生机,心甘情愿俯首女子裙裾之下,那便是懦弱无种!
可如今他每动一下都觉得五脏六腑疼痛不堪,要想从这一堆人面前活下来,谈何容易!
他所求,不过是活下来!
等回了剑阁,就一切都好了!
“这姑娘貌美胜仙,能侍奉左右,本就是三生有幸,这副残躯,能得仙子喜爱,我萧某自是喜不自禁,双手奉上。”萧肃纵然气力不济,气势上却绝不能输。
百歌闻言挑了挑眉,收回那只上下滑动的手。
武林中人,本就以武为尊,侠风盛行,端的是正义慷慨,豪迈大气。萧肃在武林中名声向来极差,此刻见他更是破罐子破摔,丝毫不顾及一个武林中人的颜面,其他人怎会罢休。
“萧肃,我今日便为武林除害!”话未说完,已有一人拔出长剑,滚着凌厉剑风,直刺而来,长剑划过之地,剑风戚戚,桌凳炸飞,几根碗口粗的柱子竟撕开裂缝,整个茶馆摇摇晃晃,竟是要塌了!
众人只得退后避让,莫扎客也顾不得拾起自己的长刀,飞身后退丈余。
萧肃心惊,这人,竟然是江湖中排名第十的峰王山山主秦子肖!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又怎会是他的对手,他想要提醒她避开。
他话尚未出口,那柄长剑已至眼前。
百歌竟仿佛生根老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剑风袭来,也丝毫摇不动这棵巨冠高木。
接着,百歌动了,她的手又开始上下波动起伏,周围的气流只得随着她手来回波动,蜿蜒曲折,盘旋卷曲,秦子肖的剑也不例外!
那剑上下弯曲,又左右扭折,眼看就要断开。
可秦子肖不是常人,他也不是重伤的萧肃,他是一山之主!
他猛地加力,驱动丹田内功,双手灌于长剑之中,那剑有了内功加持,瞬间坚硬无比,竖得笔直,朝百歌刺来。
谁都知道,这一剑,灌以秦子肖一身之力,快若疾风,这个女子,已是避无可避,必命丧当场。
众人都忍不住去看看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到底是年轻,初入江湖,不知轻重,管不该管的闲事,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不知,此时的她,心里可有一丝为此人强出头的后悔!
萧肃也在看她!
可百歌面色不变,她甚至还笑了笑,那剑离她只有一尺之距!却见她猛地加快了手速,带着四周气流汹涌,如波涛海浪,如潜渊巨龙,行冲顶之势,逼得秦子肖连连后退数十步。
“你的武功,也还不错!”百歌拍了拍手,真诚地夸赞道。
可一旁那帮四十来岁的老江湖,只会觉得羞她刻意羞辱!
“哪里来的淫荡小人,秦山主乃我武林正道前辈,几时轮到你评头论足。”已有人破口大骂。
说着便欲掏出兵器与她一战,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可那人被秦山主拦下了。
秦山主俯身朝百歌敬重作揖:“多谢女侠手下留情,饶我这一条性命,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女侠尽可吩咐。”
秦子肖亲自见识了此女子武功,看似招法简单,却偏偏体内蕴着无穷内力,如无际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深不可测,叫他也探不到底。
他分明用尽全身之力,此刻尚有些虚脱,可这女子,面色白皙,刚刚那一场大战,似乎从未发生。
而自己,除了些许吃力,全身无伤,分明是这女子不愿伤人,刻意为之。
“女侠有好生之德,秦某感激不尽,”他话锋一转,看向萧肃,“只是萧肃此人,乃是鸡鸣狗盗之辈,烧杀淫掠,天底下大恶之事,此人所为,十之八九。女侠年少,正是天真烂漫,可不要为他的皮囊所骗。”
他言语间竟是好意规劝。
百歌回头看了眼萧肃,还挑了挑眉,似乎在惊讶:当真如此!
萧肃自知陈年旧事,三言两语无法解释,他也只朝她摇了摇头。他隐隐觉得,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这个女子,也定不会弃他不顾。
“秦山主好心,在下心领了,不过我看上的,只是他这副皮囊罢了,至于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事,为人品行如何,与我实在无关。”
其他人已经开始低头议论她不知好歹,不听人劝了。
百歌统统视若不闻,只盯着萧肃,既是宣告,也是警告:“只要他这一身皮囊,不是作伪,我便让他陪我半月。半月之内,我可不想我的美人丢了性命,教我一人索然无趣,孤苦伶仃,我不快活,自然也不会叫旁人好过。”
她说这话,分明就是刻意偏袒。半月之后,萧肃早已伤愈,不知溜到何处了。
可秦山主率先拜辞,众人也只得跟随离去。
夕阳偏斜,晚霞醉红,湖面波光粼粼,金光闪闪。一匹白马正在湖边逍遥地低头啃草,不时晃起那尾巴拍拍自己雪白闪闪发亮的背部,偶有几只鱼鸟白雁飞过,消失在枝叶间。
萧肃靠坐在一棵树旁,醒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安静祥和的画面。本是停留歇息片刻,他竟昏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百歌在他身前蹲下,试图扯开他的衣襟。
她手刚要碰上他的腰带,他便急急后退,可他背后是一棵大树,无所避让。他自知被她所救,理应有所牺牲。
可她未免,太心急了些,即便自己重伤在身,竟毫不忌口。
他自知自己身后追杀无数,此时绝不能得罪于她,于是扯出笑容应对,“姑娘若是真心喜欢在下这一副面容,何不待我伤好了,好让姑娘玩个尽兴。”
百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醒了,就自己脱吧,还有,我叫百歌,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她凑到他眼前,笑瞧着他双眼:“你放心,皮囊这种东西,我喜远观,可不喜亵玩,凭生低劣无趣。”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到他手里:“你腰间的伤,先用这药对付对付,等今夜进了城,再寻个郎中瞧瞧。”
竟是他错怪了她!
“抱歉,是在下小人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