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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肃和百歌都是被送药而来的李大夫惊醒的。
李大夫直接将药递给萧肃，也不顾他刚苏醒，精神不济，不客气道：“好小子，你福气不赖嘛，让我这个老头子拼死累活伺候了你一晚上。你每次来，都准没好事。”
百歌有些惊讶，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
怪不得昨晚那老头开门见了他们，就手脚麻利的为萧肃医治了。
萧肃正全身不利落，手一动，就扯得腰上背上的伤口都疼，他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强打起精神，奉承道：“李大夫圣手，正是妙手回春，可是比大罗金仙还厉害，生了病，自然是要麻烦您了。”
“好好说话，”老头子气得很，他将萧肃喝光的药碗收回，“你们一个个的，都学些官场做派，阿谀奉承，我老头子听了就冒火。”
百歌站在一旁，轻轻摇着折扇，心想，看来，这两人关系匪浅。昨夜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了个巧。
萧肃并不反驳，道了声：“李大夫自然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百歌见他们絮絮叨叨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便出门去准备早点了。
然而她一走，屋内就转了话题。
那李大夫阴阳怪气：“萧门主，最近惹得几个江湖门派追着你跑，挺风光呀。”
萧肃平躺在床上，闻言无力的扯出笑容：“李长老，你嘴真是毒。我算是明白，阁里那些人，为何宁愿自个痛好几天，活生生受罪，都不来你这了。”
又勉强打起精神：“我来一次你说一次，不嫌累得慌。”
老头了见他面色惨白如纸，可怜巴巴的样子，难得的语重心长：“萧肃，你还年轻，剑阁这个是非之地，你早日离去得好。”
“你进来不在阁中，我却听说，阁主要在英雄大会召开之后，与武林九派结盟，不知是要闹什么大事？”
武林九派？
江湖之中，名声显赫的本有十大帮派，奈何排名第一的巨虎门实力雄厚，一骑绝尘，甩开排名第二的飞轮山庄几百里。
故而，武林九派，自然指的是排名第二到第十的九大门派。
可是，剑阁，与这几个向来不对付，如今阁主竟会主动联手？
莫非，阁主已经看不上网络能人异士，收集武功绝学，想要对武林门派下手了？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排名第一的巨虎门？
还是其他九派？
剑阁底下能人众多，实力不差。
只是招收门人时只看能力，不问人品往事，好人坏人尽收；收集武功秘籍时，又是手段百出，做的事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故而江湖之中，皆不把其与名门正派排列。
可实际上，剑阁实力，隐隐在排名第二的飞轮山庄之上。
“阁主，应当自有深意。”可那些，又与萧肃有什么关系呢？阁主对他有救命之恩，阁主所想，他必当全力而为。
李大夫冷笑一声：“人人都说，你是阁主最忠诚的狗，如今看来，倒真是传言非虚。”
他继续道：“你可曾想过，一旦剑阁与九派结盟，若是那些伪君子要你性命，阁主会不会第一个将你交出去？”
萧肃默然。他自知，阁主虽待他不薄，可与九派结盟这种大事想比，他的命，实在不值一提。
李大夫见他不说话，自嘲一笑：“我倒是忘了，以你的心性，怕是你到时候都不舍得阁主为难，傻兮兮的自刎谢罪。”
“萧肃，你可否想过，阁主此人，当真值得你追随一生？”
李大夫见他仍不言语，怒他冥顽不灵，气得拂袖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阁主让你近几日回去一趟，他有事要交代。”
萧肃忙撑死身问：“李长老可知是何事？”
“你以为能有什么好事不成？武林大会在即，近几日武林里冒出来好几个年轻的高手，无非就是抢人秘籍，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有那个幻剑剑主，剑阁折腾了一年都没能得手，阁主可不想在武林大会上再看见此人。”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好自为之。”说完怒气冲冲的去前院给病人看诊了。
李长老所言，萧肃自然想过无数次。
武林中人，一旦加入剑阁，剑阁都会张贴群英榜告知天下，表示其与过去了一刀两断，两不相干，江湖中人，不得再以过去之事为难。
可他已加入剑阁整整五年，从一个阁主侍卫成了剑阁最年轻的门主，剑阁也从未将他的名字示于人前。
他猜不透阁主究竟想做什么。
可阁主对他的护佑也是剑阁中人人所知的事实。
他是最年轻的门主，难以服众，阁主便亲自将牵他带到门主宝座，狠罚了一批惹事的门徒。
阁主是他过去二十多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自己为他赴汤蹈火，本就心甘情愿。
他自然也知道，李长老私下与东西两位门主交情甚密。他的话，不可全信。
晨光透过窗花，一束一束射入房中，携着浮尘飞舞盘旋。
萧肃醒来便听李长老说了那么多话，只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他靠在床栏上，背上的伤口紧紧压着方形栏杆的边棱，火辣辣的疼。
他怀顾四周，寻找百歌的身影，可屋中除了一张光秃秃的饭桌，哪里有一个活物。
……
睦洲城虽大，可早点不过那么几种，无非就是些包子馒头葱油饼，白粥甜粥咸粥青菜粥。百歌随意找了个店馆，吃了盘面皮，又包了几个馒头，舀了碗白粥，端着回去了。
她刚到仁和堂门口，就见李大夫满脸不快活地冲一个男病人大吼：“你到底看不看病，不就是屁股长了个疮，脱个裤子有什么了不得的，磨磨唧唧，跟个小娘儿们似的烦不烦人。”
那男子羞涩不已，双手提着裤子，全身哆嗦不停，语速极快：“李大夫，要不，你给我找个单间，或者拉个帘子，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不不不，不太好吧。”
李大夫火气直往上冲，罢手不理：“爱看看，不看滚！”
俨然被萧肃气得够呛，牵连旁人。
百歌将手中的早点分了一半放到李大夫身前，笑意盈盈：“李大夫，吃些东西再忙吧。”
李郎中极不乐意别人干扰他看诊，开口欲骂。
抬头见身旁女子亭亭玉立，满面含笑，火气不自主降了七分：“这一大早上，也就你这张脸顺眼。”
萧肃靠着床栏，双眼紧紧地看着房门。
他在等一个人。
于是那人拿着馒头，端着白粥，带着一身光辉，迎光而来。
宛如神祇。
那神祇见他柔弱可怜，细心地舀起白粥，一勺一勺喂入他口中，热粥流过食道，进了胃府，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
剑阁那些烦躁琐事，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又将白玉馒头一片片撕碎，喂入他口中，直到他开口叫停方才罢手。
她又用方帕把他嘴角的残渣一点点擦拭干净，抱了一床棉被垫在他身后，好让他不至于背上难受。
“你很会照顾人。”萧肃陈述道。
没有疑问，只是讲述一个事实。
其实是有疑问的，无论是名门贵女，还是名家后人，哪个不是手心里捧着长大，怎会懂这些照顾人的琐碎细节。
“你若是养过个小丫头，这些小事，自然也会。”百歌回道。
“丫头？”萧肃：“你妹妹？”
“还是，你女儿？”他声音都低了一半。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她言行举止出挑，男女肌肤之防毫不避讳……
百歌诧异地看着他：“自然是妹妹。”
萧肃转过头，暗自笑了笑。
……
百歌第一次到睦洲城，但她显然对睦洲城没多大兴趣。
她一整日都坐在屋内，摇着折扇，拍拍蚊子，只到了饭点才出去买点简单的吃食。
萧肃于是靠着棉被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其实他病重，又早已疲困，本该平躺休息静养。可是身边有人陪着，特意为他扇凉，他便如何都舍不得闭上眼睛。
这样的待遇，他只在那些情谊款款的少男少女身上见过。
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哪里会在意这种心思。
可她像一团迷雾，突然从荒郊野岭冒出来，叫人如何都辨不清。
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你的妹妹，一定很像你，温婉贤惠，知书达礼。”他道。
百歌收了扇子，挑了挑眉，对于“温婉贤惠，知书达礼”这八字评价，明显诧异。
不知这人怎的睁眼说啥话！
难道会照顾人就是“温婉贤惠，知书达理”了？
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妹妹，都与这八个字全然不沾边。
百歌回他：“我妹妹不过是个小孩子，平日里最爱偷懒胡闹，和顽皮泼猴无异，一个不留神，就能离家出走不见人影。”
萧肃显然也想不到她妹妹是这种画风。
但见她说起妹妹，话里皆是贬义，却一脸欣慰的模样，分明对自己的妹妹极其喜爱。
他试探地问：“她，离家出走了？”
百歌点点头，又继续摇扇子了，似乎不愿多提。
看来，她对自己的妹妹也很是苦恼。
“要不你说说你妹妹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我让人帮忙找，找人这种事，人多方便。”
“不用了，她离家出走，若是诚心不想我找到，自然换了名字样貌，慢慢等就可以了。”百歌显然不急。
等？
萧肃第一次听说，找人还可以等的。
守株待兔？
可天下之大，谁知道兔子会撞到哪棵树桩上。
她哪里来的自信？
萧肃对上她泰然自若的神色，俨然一切尽在掌握中，便不多问了。
只是，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