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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里被柳姨娘撺掇着来向季老太太说这件事情,季明宣其实心里是忐忑的,但柳姨娘已是缠了他好久,他怎么着也得给一个说法,又加上前一段日子闹出沈氏的嫁妆事件,他自问他们已经退了一步,在钱财上不争了,那么在名分在也给个好听点的,这也是为了他的另一双儿女着想。
季老太太阴沉的眼色扫过了柳姨娘,她只觉得全身一颤,就像被一条窥伺了许久的毒蛇给紧紧盯住,只要她做出任何一个动作,就会招来致命的一击。
柳姨娘立时吓得脚软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泣声道:“老太太,婢妾从前也是官家小姐,这您都知道……柳家没逢难以前,您不是也夸过婢妾善解人意温柔娴淑,若不是命运多变辗转流离,婢妾也不会这般……如今四太太已然没了,婢妾静心侍候了这么多年,老太太难道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婢妾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吗?”
季老太太抿紧了唇角,忽地一声冷笑,“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还进得了季家的门?”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当年她一时心软允了柳姨娘进门,或许沈氏也不会过早离世,与沈家的关系也不会就这样断了,她已是悔不当初,如何还能让柳姨娘再进一步?
这就是不允了?
柳姨娘抹着泪,眸中却现出一抹坚决的目光来,一手扯了扯季明宣的衣角,向季老太太的方向呶了呶嘴。
沈氏的嫁妆如今她也没办法肖想了,那一日季老太太骂季明宣的话她后来可都听说了,沈氏的嫁妆他们不指望,那么季家的产业到时候总会有季明宣一份,他们就等着这一天。
她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可如今沈氏这人都死了,凭什么还要再霸占着正室这个位置?
“母亲,你就答应了吧!”
季明宣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一脸恳切地看向季老太太,就一个名分的问题,他们季家如今又不是官宦人家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别惹我心烦!都给我退下去!”
季老太太一拂衣袖,竟是站起身就要走了,柳姨娘一见不对,扑过去便抱住了老太太的腿,眼泪鼻涕肆意横流,“老太太,婢妾自从进了季家的门就一直不入您的眼,婢妾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得您不快,这么多年来,您就没给婢妾一个好脸色,婢妾心里委屈啊!”
这还缠着不放了?!
季老太太冷哼一声,张口就向屋外喊了一声,“灵芝,你们给我进来!”
今儿个宋妈妈被季老太太给派到庄上清算帐目了,季重莲来与她说话,几个丫环便也候在了门外,此刻见着柳姨娘抱着自己,季老太太只恶心地想要把她给踢开!
“老太太!”
柳姨娘抱得更加紧了,说什么也不放开,似乎不得到季老太太一个回答,今天她就死倔到底了。
屋外一阵响动,留下云霞守在屋外,灵芝与芳草奔了进来,却被季明宣给挡住了,他一边拦着两个丫环,一边回头急声道:“母亲,你就允了我们吧,季家如今都已是这个模样了,难道还真要顾忌别人的眼光不成?”
看着柳姨娘痛哭失声的模样,想着她从官家小姐沦为官婢,那无疑是从云端跌落泥底,他为她的遭遇而痛心着,若不是命运弄人,又如何会是如今的这番模样?
说不定没有沈氏的介入,今日的他们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
“四老爷!”
灵芝在一旁急得跺脚,偏偏又冲不过去,季明宣那一脸彪悍的模样似乎在说,谁敢冲过来他就对谁不客气!
芳草见着季老太太被柳姨娘箍得都要喘不过气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不由高声喝道:“柳姨娘,你还不放开老太太!”
季重莲在屏风后看得心惊,没想到平日里柳姨娘都惧怕着季老太太,今天竟然敢这般豁出去,她这般对老太太不敬,也不怕事后老太太严惩她?
季重莲在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若是被她这个女儿给撞见这情景,那么季明宣的面子铁定挂不住,今后又会怎么对她?
为了嫁妆那事,柳姨娘已是带着季紫薇在她屋里闹了一通,她只心平气和地对待,让她们的一通乱骂像撞进了棉花里,半点泄不出劲来。
她也去看望过生病中的季明宣,却是直接被赶了出来,只要这做女儿的义务尽了,她也不介意和季明宣的关系变成怎么样,她的依仗是季老太太啊!
想到这里,季重莲已是咬紧了牙,拳头一握便冲了出去!
“祖母小心!”
而就在这当下,柳姨娘紧抱着季老太太不放,老太太脚步一个踉跄,眼看着便要向后倒去,季重莲的惊呼便脱口而出,她伸长了手臂却够不着老太太的衣角,只能干着急。
柳姨娘也吓了一跳,却止不住季老太太向后倒去的力道,本能地为了防止自己也跟着跌倒,她终于在惊吓之中松开了手。
柳姨娘这不松手还好,一松手因着惯性,季老太太又向后跌退了几步,直到整个人撞在了软榻上搁着的黄花梨木四角小几上才跌坐着停了下来。
“哎哟!”
季老太太痛呼一声,一手扶向了腰间,那里显然是被几角给撞上了。
“祖母!”
季重莲焦急地扑了过去,心中暗恨自己怎么不早出来一步,如此也不会任由局面发展到这个地步。[千千小说]
季重莲的出现却是让季明宣瞬间变了脸色,颤抖的手指指了过去,声音冷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重莲扫了季明宣一眼没有答话,只是抿紧了唇,担忧地看向季老太太,“祖母,可是伤着了,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季明宣一愣神的功夫,灵芝与芳草都奔了过来。
季重莲急声吩咐了几句,芳草便奔出去请大夫了,顺便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云霞,让她派人去给大太太还有季老太爷传个信,灵芝则与季重莲一道将老太太给扶了起来。
季老太太痛得额头都落了汗,面色紧拧着,只一手撑在腰间,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祖母可是伤着腰了?快平卧下来!”
季重莲急得眼眶都红了,灵芝忙摆上了软垫子,俩人小心翼翼地将季老太太给扶住,趴卧在了软榻上。
柳姨娘这时已经惊得面无人色,跪坐在了地上僵成了一座雕塑,季明宣好歹过去将她给扶了起来,又是一番切切安抚,她才渐渐稳定了心神,只额角不自觉地冒着冷汗,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老爷……老太太她……”
季明宣这时才反应过来,季老太太出事了!
可眼下季重莲杵在那里,他心里已是升起了一股极度不悦,这丫头竟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是他平日里太放纵迁就了,还是她心里已经没有了他这个老子?
想到这个可能,季明宣眼神一厉,上前一步便攥住了季重莲的胳膊将她大力扯了开去,口中还喋喋骂道:“谁叫你呆在这里的,还不给我滚回去!”
“四老爷!”
灵芝惊叫了一声,实在是被季明宣的狠厉与无情吓了一跳,季重莲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手下怎地没有半点留情,就这一拉一攥之间,季重莲险些便跌扑在了地上,可她如今只能先顾着季老太太,即使心中同情季重莲,却也不敢挪动半步。
手腕上的疼痛让季重莲皱起了眉头,抬眼间便是季明宣仿若要吃人的脸色,她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挣扎着扭着手腕,苦苦哀求道:“父亲即使要责罚女儿,眼下也要先顾着祖母的伤势,祖母如今这般,女儿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啪!”
季明宣怒上心头,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季重莲早便留意到他这动作,在他起掌之前脸便跟着偏向了一侧,所以这一掌看着凶猛,实则落在脸上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
一个巴掌过去季明宣便愣了愣,转头看向季重莲眸中一闪而过的嘲弄,他更是怒火中烧,果然是沈氏生的女儿,跟他从头到脚就不是一路的!
季明宣一手死攥着季重莲,第二巴掌眼看就要落下,一个物体却是飞快地向他袭了过来,他慌忙躲过,却还是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进而落在地上,“嘭”地一声碎裂成了无数块!
季明宣定晴一看,竟然是柄摔坏的玉质美人捶!
“混帐东西,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再打五丫头试试,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季老太太一张脸阴沉得就快要滴出水来,原来那美人锤竟是她情急之下向季明宣扔的。
腰部撞在了小几的方角上,季老太太仍然痛得皱眉,可她这个儿子在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的伤势,而是巴巴地去扶起了柳姨娘,还一阵好言地安慰,这可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此刻季明宣竟然还想借故发飙,把怒气都发泄在季重莲身上,她如何还看得下去?
这个孙女乖巧可人善解人意,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怜惜疼爱,自有她这个做祖母的护着!
她就坐在这里,看季明宣再敢如何?!
“母亲!”
季明宣揉着发痛的肩膀,脸色也是不好。
柳姨娘见状,已是又跪了下来,声泪俱下,“老太太息怒,是婢妾不好,老太太责罚婢妾一人便是,且勿怪罪老爷!”
“怎么又是你的不对了?”
季老太太还没有发话,季明宣便又心疼了起来,特别是柳姨娘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他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怜惜,冷厉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了季重莲,“都是这逆女的错,我是她老子,教训她是天经地义!”
季明宣吼出这一句话来,显然也是不服季老太太那番话,他在管教女儿,老太太却是如此偏袒,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脸往哪里搁?
季重莲只捂着脸站在一旁,即使有委屈也一言不发,季老太太看在眼中,又见着季明宣这般维护柳姨娘,想起往昔的种种,她的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腾腾怒火来!
就是这个女人进了季家后才闹得家宅不宁,让他们母子离心,亲情不顾,如今儿子关注她竟然多过关心自己,若是这个女人再留在季明宣身边,终成大祸!
“灵芝!”
季老太太伸出了手来,灵芝会意,忙将她搀扶了起来,季重莲闻声也过来帮忙,白嫩的脸颊上赫然是个巴掌的印迹,已是起了红痕,她的泪水蓄在眼里,在老太太跟前终是忍不住掉落,沾湿了襦裙。
“好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别急,祖母会为你讨回来的!”
季老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季重莲的手,她却是摇了摇头,抹干了泪,“祖母的腰可还疼着,芳草已是赶着去请大夫了,相信一会儿便到了!”
季重莲吸了吸鼻子,强自稳定住了心神,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此刻耳边“咚咚”的心跳声,她有感觉,今日是个机会,是个将柳姨娘彻底铲除的机会,所以她才由得季明宣乱来一通,让季老太太看明白柳姨娘到底在季明宣心中占有着什么重要的地位。
重过他自己的亲生女儿!重过生养他的老母!
“我还撑得住!”
季老太太摇了摇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腰上虽然疼痛,可却也在提醒着她这是谁造成的,若是她不趁今天这个机会处置了这个柳姨娘,今后任由柳姨娘百般怂恿季明宣,季家必定家宅不宁,她也是寝食难安!
季老太太重重地捏了捏灵芝的手,她吃痛地应了一声,却也会意过来,忙低首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去,叫几个苑里的婆子来,将柳姨娘给我绑了,今儿个我便要将她给卖了,看看谁还敢拦着!”
季老太太一掌重重地拍在小几上,气势陡然拔高,说出的话语掷地有声!
“不,母亲,万万不能啊!”
季明宣一时慌了神去,几步扑了过来,跪在季老太太脚下,慌乱地摇着头,“母亲有什么便责罚儿子吧,是儿子的不是,与芬芳没有半点关系!是儿子想给她一个名分!”
季老太太冷冷地扫了季明宣一眼,眼神冰凉,“这个女人不除,你一天便安不了心,整个人也被她夺了魂去,红颜祸水,今儿个我绝不容她!”
“老太太饶了婢妾吧!”
柳姨娘也顾不得许多,跟着扑了过来,与季明宣一同跪倒,声泪俱下道:“老太太,婢妾再也不敢了,请看在婢妾为季家生养了一对儿女的份上,饶过婢妾这一回吧!”
柳姨娘此刻心里的慌恐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算以前季老太太再不待见她,甚至斥骂她、苛责她,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要将她给发卖了出去。
有季明宣的宠爱她才得以在四房骄横,若是离开了季家,她什么都不是!
想到流放之时那惨淡下作的生活,柳姨娘狠狠地咬紧了牙,她绝对不能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季老太太只是一声冷笑,半点没去看柳姨娘唱作俱佳的表演,只一双眸子盯着外间的动静,只等着灵芝换来了人将柳姨娘给绑了带走,省得再在她跟前碍眼。
见季老太太没有反应,柳姨娘转头便去扯季重莲的裙角,“五姑娘,婢妾平日里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婢妾没有害过你们姐弟啊,看在你一双弟妹的份上,你就帮着向老太太求求情吧!”
季重莲冷冷地扫了柳姨娘一眼,有没有害过他们姐弟,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是逮着了机会,柳姨娘对他们落井下石的地方还少吗?
就季明宣便来训斥管教了无数回,哪一回不是为着季紫薇姐弟与柳姨娘的关系,不然他们在家里已经尽量低调做人,又招谁惹谁了?
柳姨娘转向了季重莲,季明宣也立马调转了枪口,斥责道:“你这个丫头好狠的心肠,还不向老太太求求情,难道你真要见着六丫头姐弟没了亲娘才甘心!你这恶毒的心肠,怎么与沈氏一个模样,表面温顺谦恭,心里却着实是个坏胚!”
“父亲!”
季明宣越说越不像话了,季重莲沉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射向季明宣,就像一把燃烧的火焰,足以将人给洞穿,“死者为大!母亲身前如何,自有人会评说,你在背后诬她清白,可有想过她还是你的发妻,你于心何忍,你良心何安?!”
季重莲句句逼人,条条在理,将季明宣堵得哑口无言,他骤然发现,平日里在他训斥怒骂中总是乖巧安静的女儿竟然还有这般犀利的口才,此刻便更觉得她是阳奉阴违,背地里使坏的小人!
说不过季重莲,季明宣抬手又想打去,谁知季老太太却一脚踹向了他,面色铁青,嗓音冷厉,“你再打五丫头试试,当我老婆子死了吗?!”
季明宣怔怔地跌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季老太太,他从前可是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宝,是最溺爱的小儿子,可如今呢?
季老太太竟然为了季重莲,先是用美人锤不够,眼下竟是一脚踹向了他?!
“老太太,人带来了!”
灵芝恰在这时已是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们奔了进来,她们的手里或拿着板子,或拿着粗麻绳,那模样着实彪悍!
季老太太一指柳姨娘,“快,给我绑了!”
“老爷,救命啊!”
柳姨娘只觉得全身一抖,整个人止不住地往季明宣怀里缩,指望着他能护她周全。
这次季老太太是来真的,她想不怕都难!
季明宣哪里是几个粗使婆子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推搡在了一旁,更被两个婆子拦住,半点接近不了柳姨娘。
另两个婆子将柳姨娘反手一扭,麻绳一栓,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就像个小鸡似地被捆结实了,由两个婆子左右架了起来。
这时候,季老太爷与大太太也先后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场景,完全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老太爷目光一扫便是脸色发青,他哪里看不出季老太太身上带伤正强撑着坐在软榻上,柳姨娘被五花大绑了,季明宣却还在一边跳着咒骂,这种种现状一结合起来,他心里已是清楚了几分。
“老太太可伤在哪里了?”
大太太一脸心急地奔到了季老太太跟前,季重莲抹了泪后跟她细细说了一通事情的始末,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上前便是两个耳光扇向了柳姨娘,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唇角开裂,滑出一丝血迹。
季明宣气得眼睛都红了,嗓音嘶厉地叫唤道:“大嫂,你再敢打她试试,看我不……”
“你这个不孝子!”
大太太也是不管不顾了,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向季明宣扇了过去,“长嫂为母,你对我尚且如此,更不说其他?!如今竟是护着个下贱的姨娘,你看看老太太都被她害成什么样了?你若还有点良心,即刻便将这贱人给发卖了!”
“你们凭什么,你才是贱人,你们都该死!”
季明宣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幸好那两个婆子也知机,赶忙拉住了他,这一拉一扯之间,他头上的发带绷断,一头黑发立时披洒而下,衣衫也被扯出几道口子,状似疯魔!
“逆子啊!家门不幸!”
季老太爷抚着胸口跌坐在了软榻上,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着,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连出气竟也是一口强一口弱了。
“快,芳草去顺富那里拿老太爷的药来!”
季老太太眼见这情景不好,立马对不远处的芳草吩咐道。
季老太爷本就有这心悸的毛病,受不得刺激,眼下看见这一幕还得了吗?顺富是老太爷的长随,眼下定是跟在不远处,只是不好入这内室罢了。
芳草即刻领命而去,季重莲也跟着过去瞧着,她是不知季老太爷还有这毛病,心悸可就是心脏病,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她不过是想让季老太爷与大太太来镇镇场子,以免季明宣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季老太太又受伤了不好动弹,哪里会想到是这个结果?
此刻,看着季老太爷痛苦的模样,季重莲不禁有一丝懊悔,担忧地将红唇紧紧地咬着。
芳草很快便取来了药丸,服侍着季老太爷服了药,又一边帮他顺着心口,眼看着这气就要顺过来了,突然地,“嘭”地一声惊响,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去!
季明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挣开了那两个婆子,抱起多宝格上的青花瓷瓶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趁着众人震惊的当下,他也顾不得手会受伤,挑了个最大的瓷片,手一弯便将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母亲!”
季明宣撩开盖住眼睛的乌发,赤红着双目看向季老太太,竟然是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姿态,“母亲,你若真要卖了柳姨娘,儿子也不要活了,今天便死在你眼前!”
季明宣说着,当真是手腕一用力,那薄薄的瓷片立时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只是痛得拧了拧眉,却是梗着脖子半点没有妥协,以此来展示自己求死的决心!
季老太爷刚刚顺了一口气,见着眼前的情景,一口气吊不上来,竟然是两腿一蹬,又晕死了过去。
一时之间,屋内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柳姨娘却是泪眼朦胧的望向了季明宣,没想到这个男人还能对她这般痴情,竟然能够做到以死相逼!
其实季明宣也没有多好,甚至也有一般男人的坏习惯,但他喜新却不厌旧,哪个男人不是贪新鲜的,只要他心底最终有她就是了。
柳姨娘此刻心中隐隐有些得意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季明宣最在乎的女人,若是季老太太真地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大可以将她发卖就是!
与季老太太明里暗里的斗争中,柳姨娘便一直处于下风,而此刻,她却是真正的赢家,她赢了老太太,更赢得了她儿子的心!
想到这里,柳姨娘胸脯一挺,竟然在瞬间有了底气!
“四弟,不可啊!”
又要顾着季老太爷,又要盯着季明宣,大太太一时之间也是慌了神,目光求助地望向了季老太太,虽然老太太受了伤,可眼下却更是家中的主心骨!
季明宣不能伤着了,那是季老太太掉下的一块肉啊,即使再恨铁不成钢,老太太也绝对不可能见着自己的儿子死在面前!
“祖父!”
季重莲轻轻唤了几下季老太爷,他却就这样直挺挺地躺着,动都不动一下,她心下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可那手指却怎么也不敢搭上他的鼻间。
横竖大夫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也不能胡乱动作,万一只是晕了过去,万一还有救呢,种种可能都是有的,所以此刻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季老太太却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从季老太爷身上收回了自己沉痛的目光,再看向季明宣时,已是掩不住的失望与痛心,黯淡的目光低垂着,再抬眼时已经夹杂着一抹不可更改的决绝!
季重莲心下一紧,两手绞在胸前,她知道季老太太必是下了某种决定,而这个决定恐怕会关乎着四房今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