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他的抉择,重返丹阳

清风逐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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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石勇的神情还有些怔忡,直到季明惠唤了他一声,他才骤然回过神来。

    “母亲!”

    石勇缓缓扯起了唇角,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这么多年来,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虽然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局,但他一点也不后悔,他身上的担子到今天终于可以卸下了。

    “说了?”

    季明惠拉着石勇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看着儿子好似突然间成长了不少,她的心中虽然有一丝涩味滑过,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感怀。

    若是石勇不迈出这一步,今后他又该怎么走下去?

    好歹如今是跨过去了。

    “嗯,说了。”

    石勇呼出一口气来,目光诚挚地看向季明惠,“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你能这样最好。”

    季明惠笑着点了点头,“五丫头聪慧大气,这样的女子不好掌控,也不适合你,以后母亲自会为你挑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保证不比五丫头差。”

    石勇不以为意地牵了牵唇角,静默片刻后,才道:“母亲,孩儿有个决定想要告诉你。”

    “喔,是什么?”

    季明惠挑了挑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石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季明惠,眸中满是郑重的神色,“母亲,我想去从军!”

    “什么?”

    季明惠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地看向石勇,摇着他的手臂,颤声问道:“勇儿,你是说笑的吧?”

    一个儿子想要从军,两个儿子也是这般,虽然石强当时的提议被她否决了,但也拗不住这孩子的执拗劲,如今就在石毅麾下任职,有丈夫看着,她好歹也能放心些。

    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做着文职,一个任着武职,总归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可此刻听石勇这一说,季明惠总觉得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她像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儿子一般,眸中的神情带着惊惶与不安。

    “母亲。”

    石勇握住了季明惠有些颤抖的双手,微微使力让她镇静了下来,这才沉声道:“其实这件事情儿子已经想了许久了,从前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不过是想离五表妹更近些,如今功名不成,勉强能在父亲任下混个闲差,可儿子志向本不在此,空有一身武艺,若是不报效国家,那岂不是白白活在这世上?”

    石勇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虽然他求学严谨踏实,但耐何终究不是那块料子,可武艺不同,他从小习武,自问也不比石强差上半分,那小子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呢。

    “勇儿,你真地决定了?”

    季明惠握紧了石勇的手,面色紧紧地绷着,儿子是成长了,却不是按照着她想像的方向而行,她有些失落,有些彷徨,心中更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担忧。

    “嗯。”

    石勇重重地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就像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了一般,想像着未来,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和干劲。

    “那……我让你父亲再安排一下,到时候你与强儿在一处……”

    季明惠试探着说道,哪知话还未说完,便被石勇给打断了,“母亲,我要的不是与二弟一般,在父亲的庇护下,我们永远都是不懂得展翅的雏鸟,我想要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看看不一样的天空!”

    石勇说着这话时,眸中带着向往的神色,看得季明惠有些不忍心打扰他,但是若是由着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去到军中,在那未知的战场上浴血拼杀,季明惠又怎么放得下心来?

    “勇儿,不要离开母亲……”

    季明惠咬了咬唇,眸中微微泛红,她猛地站了起来,沉声道:“我这就去找五丫头,去找老太太,凭我们石家的门第,难道还压不住一个探花郎,母亲这就为你求了五丫头来,只要你们成亲了,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不会离开这里……”

    季明惠神情坚决,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母亲,不要这样!”

    石勇猛地跪在了季明惠跟前,抱住她欲行的双腿,哑着嗓音道:“您若是这样做了,将儿子置于何地?”

    季重莲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他们只是兄妹,这份感情永远都不会变,他不想要破坏掉他在五表妹心目中的印象,就让她留下昔日的美好,成为心中永远的惦念。

    可母亲如今的做为,那就是以势压人,这是要和季家撕破脸,他怎么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勇儿……”

    季明惠红着眼眶,目光一垂,泪水便滑落而下,滴进了石勇浓密的乌发中,“母亲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够忍心说走就走?”

    “是孩儿不孝!”

    石勇咬了咬牙,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那眼泪就要止不住地落下,他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之逼了回去,这才缓声道:“儿子长大了,终有离开父母的一天,我不想做温室里的花,被父母精心呵护着,却经不起风吹雨打……母亲,你看看儿子,我已不再是那个只会窝在你怀里哭泣的小男孩了!”

    石勇昂起了头,眼眶泛着红,目光却是那样地坚定,透着让人心惊的执着。

    季明惠死死地咬住了唇,泪水却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原来她的维护与牵念只是绑住儿子的一根绳索,她却从来没想过,只觉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却不知儿子已经长大,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阻挡不了,也不能阻挡!

    看着儿子坚毅的脸庞,却透着青春逼人的气息,季明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地老了。

    *

    季重莲不知道自己怎么再走回的季家老宅,只觉得耳中嗡嗡的鸣响着,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走了几步,她是觉得有些虚发,不由扶着廊柱缓缓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石勇离开时,他的眸中有着深深的失落,但那却不是悲伤,不知怎么的,看在季重莲的眼中却有一丝疼惜,这个男人宽厚正直,重情重义,却不是她心底深处的那个人,错过了虽然有遗憾,但她却不会后悔。

    葛儿一直守在季重莲身边,此刻却是咬着唇,眸中的不愉显而易见。

    “姑娘,大表少爷这般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葛儿终于忍不住为石勇打起了抱不平,虽然嗓音渐小,却也蹿进了季重莲的耳里,“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一样……姑娘看上了秦公子,就因为他是探花郎……”

    “你放肆!”

    季重莲目光一冷,葛儿只觉得一阵哆嗦,腿下一软便跪在了季重莲跟前。

    季重莲向来待人温和,但不代表她没有主见,能够任由别人胡乱说道,此刻葛儿才知失言,有些懊恼地伏在地上低声求饶道:“婢子一时乱说话,请姑娘原谅!”

    季重莲抿了抿唇,压下心口翻涌的怒气,她的确是生气了,这还没有谈成的事,便有人将她与秦子都拉在了一起,不管将来如何,这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看着跪在地上的葛儿,季重莲微微眯了眼,“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还是府里下人都在议论?”

    “这……”

    葛儿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应,双手紧张地绞住了衣摆,在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忌,她虽然是家生子,但也怕讨不了好去。

    “你不用说了,我自会命人去查。”

    季重莲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葛儿,眸中带着一丝惋惜的轻叹,“葛儿,虽然你在我身边呆了几年,但显然的你的心并不在这里,我会与姑母说让你重新回到石府去,这样你们也能一家团圆。”

    “姑娘!”

    葛儿震惊地抬起了眸,瞬时便红了眼眶,这个结果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一时之间怔在了当场。

    “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回去便收拾东西吧,我让红英送你回去!”

    季重莲说完这话不再停留,向着从前居住的翡翠潭而去,她虽然住在宣宜堂旁的小跨院里,但如今家里人少了,她两头都住着,也是怕处理事务时扰到了季老太太的清静。

    葛儿与林桃林梅她们便都留在翡翠潭里,在小跨院时,跟着她的便只有红英与碧元,有时候季崇宇上学时刘妈妈也会过来帮忙,她身边的人手倒是精简得很。

    葛儿抽抽泣泣地哭了一路,却知道无法挽回季重莲的决定,只得收拾了包袱,认命地重新回到了石府。

    葛儿的离去只不过是季重莲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下去。

    只是经过葛儿这事之后,季重莲严肃地彻查了家中哪些下人敢在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该罚月例的罚月例,打板子的打板子,更有些不服管教的便直接发卖,以往下人们只知道五姑娘脾气温和,待人宽厚,但如今也见识到了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模样,有些还有小心思的人也彻底歇下了,如此一番整治下来,整个季宅里倒是清静多了。

    *

    秦子都玩味地摆弄着手中的冰纹茶壶盖子,目光掠过屋内的摆设,虽然有些陈旧的气息,但却不乏贵重,季家作为百家世家,这样的底蕴还是有的。

    “少爷,咱们还要在季家盘桓到什么时候?”

    秦子都的贴身小厮华伟规矩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有些无聊的模样,不由问了一句。

    “我还没想到好办法,可能要再等等了。”

    秦子都微微皱了眉,在季家人面前他自然不能破坏了他正直谦恭的良好形象,这才能搏了季老太太的好感,留他在季家做客。

    听说与他有婚约的是季家的五姑娘季重莲,年芳十四,季大太太跟随着大老爷季明德上京赴任,如今便由她管着大房与四房的庶务。

    这季家老宅还住着庶出的三房,不过是已经分了家,三房的人也不太爱走动,安静得很。

    “小的这几日也与季家的门房混熟了,可从他那里打听了不少季五姑娘的事,少爷想不想听?”

    华伟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殷勤地为秦子都又蓄上了一杯茶水。

    “喔?是什么说来听听。”

    秦子都不急不慢地端起茶盏,凑近鼻端一闻,上好的西湖龙井,在季家他被奉为上宾,吃穿用度都是不差的,只是每日里要去虚应那个老太太让他感到了几分疲倦,抿了口茶水后,他的目光淡淡地扫向了华伟。

    这华伟却像是燃起了兴致,搓手道:“少爷可不知道,这位季家五姑娘厉害着呢,听说前几天还处置了一帮下人,该打的打,发卖的发卖,如今季家的下人对她可是敬若神明,半点不敢开罪!”

    秦子都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等悍女……”真是谁娶了谁倒霉。

    未出嫁的姑娘就该有姑娘的样子,温顺柔和,柔情似水,就像顾雪嫣一般,如今听到季重莲的这些传闻,秦子都还未见过真人便已是倒了一半的胃口,更加坚定了他要退亲的决心。

    “可没办法啊,季老太太倚重她,这季五姑娘就亦加地无法无天,依小的看少爷还是趁早……”

    华伟说到这里眼神一黯,无端端地透出股阴沉来,他自是知道秦子都与顾雪嫣那等风流事,也只有像顾家姑娘那等美貌温柔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们少爷,其他人……例如季家五姑娘之流简直是痴心妄想!

    “嗯。”

    秦子都缓缓地坐直了身体,食指有节奏地敲击在八角红木圆桌上,目光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在丹阳也呆了一段时日了,要尽快地想出办法来才是,顾雪嫣那里拖得起,可离赴任的日期越来越短,他可是等不了了。

    “走,咱们出去逛逛!”

    秦子都不想窝在季家,索性出门透透气,指不定这办法就想出来了。

    “好咧!”

    华伟到是一听到出门就乐了,他心里早就痒痒着了,就算在丹阳街上胡乱逛一圈,也比窝在这宅子里强。

    *

    季重莲陪着季老太太用过午膳,两祖孙便在一旁聊着天,无意间说到了季重莲处置下人这事,老太太叹了口气,沉声道:“也是我这身子乏对下面的人缺了管教,这才让他们无法无天起来,你这样做也对,家里这规矩是该立起来了,不然往后再有客人来访,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祖母不怪我处罚得严厉吗?”

    季重莲眨了眨眼睛,季老太太一直没有和她提起秦子都这事,也不知道是有心避讳,还是有其他打算,只是老太太不开口,她又怎么好直接问起?

    “下人们嘴碎,坏的是主子的名声,这样的人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季老太太挺直了背脊,目光一瞬间便冷冽了起来,这事看来也是从宣宜堂走漏了风声,宣宜堂的人都是跟了她好多年的,真要让她处罚起来,她又有些狠不下心来,真是人越老心越软,这事情若是有季重莲来做,她是举双手赞成的。

    “是,祖母这样说孙女便放心了。”

    季重莲笑着应了一声,起身给季老太太揉揉肩膀,捶捶腿,俩祖孙之间一时间静默无言。

    半晌后,才听老太太道:“这事其实也不是不和你说,只是祖母还想再看看。”

    季重莲听了这话脸“噌”地一下便红了,但却是压不下心中的疑惑,不由咬唇道:“祖母,秦家为什么会向咱们家提亲,孙女不明白……”

    “哎!”

    季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才拉起了季重莲,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这也是你父亲当年结下的缘,若非如此,你真以为我会让他们重新回到丹阳吗?”

    “祖母?”

    季重莲有些诧异地望向季老太太,先前还有些模糊的事件如今骤然被串联起来,她的思绪豁然开朗。

    原来老太太竟然是为了她,这才允了季明宣与柳姨娘他们重回丹阳?!

    “咱们季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你也明白,虽然你大伯父起复了,但毕竟独木难成林,若是朝中没有个帮衬也是不行的……”

    季老太太虽然也是想为季重莲寻门好亲事,但她私下里也做过多方的衡量,必是要选择对整个季家最有利的一方。

    季明惠是季家嫁出去的女儿,不管石家与不与季家再亲上加亲,这份关系断不了。

    可秦家,先有秦佐俊任盐运司副使,后有秦子都被皇上钦点为探花郎,这样的朝中新贵多少人等着巴结,而被当年的一纸婚约缚束着,秦家于季家而言不可不谓是天赐良缘。

    这段日子她也细心留意了秦子都,虽然偶尔少不了年轻人的浮躁和傲气,但人品大抵是信得过的,举止温文,又一表人才,谁家姑娘不中意?

    再看季重莲,貌美细致,大气端方,她越觉得俩个人如金童玉女一般地相配。

    季重莲静默不言,一颗心却是缓缓往下沉了去,裴衍的身影在这时不可抑制地浮现在了脑海里,她顿时觉里心里泛起了一股涩涩的滋味。

    他说过让她等他,虽然她没有回应,可潜意识里却一直是在这样做着。

    可季老太太如今骤然要她接受秦子都,让她嫁到秦家去,虽然一方面是为了整个季家的利益,但那样一表人才的探花郎又有哪家姑娘能够拒绝呢?

    季重莲忧伤地看了一眼季老太太,若是老太太真地决定了,还容她拒绝吗?

    “怎么了?”

    察觉出季重莲情结的低落,季老太太立马严肃了神情,将她左右看了看,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祖母自然不会为你随意允下这门亲事,秦公子的品性样貌祖母是看在眼中,那是顶好的……当然,祖母虽然中意了,也要你过目才是……”

    季老太太这样说着,脑中略一思虑,又道:“这样吧,哪一日我找个机会单独唤了秦公子前来,到时候你就躲在屏风后面看一眼,若是还觉得不中意,祖母说什么也不会勉强你的。”

    季老太太这话是在为季重莲考虑,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应下。

    “这人你大姑母也是过了眼的,连她都挑不出差来,你说还能不好吗?”

    见季重莲仍然神情怔怔地,季老太太又拖了季明惠出来说事,她知道这俩姑侄平日里关系便是好的,指不定有季明惠的劝慰这丫头倒更能听进几分。

    “倒是许多时日没见着大姑母了。”

    季重莲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

    自从那日她命红英将葛儿给送回了石府,再附上自己亲笔写的一封书信,算算日子,确实有好久没有季明惠那方的消息了。

    “你大姑母她……”

    季老太太说到这里却是叹了一声,“你大表哥执意从军,你大姑母拦不下来,如今人已经走了,她怕是有些伤心了。”

    “什么?”

    季重莲震惊地张大了眼睛,只觉得心中颤颤地跳,说出的话语像棉絮一般轻软无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天了,好似就在你处置下人后的第二天,你大表哥便离家了。”

    季老太太感叹地摇了摇头,“从前也没看出他是这般倔强,还以为就同强哥儿一般在你大姑父任下做做样子就算,谁知道他竟是要去边塞从军,正巧你大姑父与燕王座下的骆将军有些交情,这才送到了西北那方去……”

    又是西北,那不是与裴衍在一处了吗?

    季重莲艰涩地吞下了一口唾沫,双手垂在膝上紧紧地绞着,整颗心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石勇是因为她的拒绝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而大姑母季明惠本就不赞成两个儿子从军,石强是被她硬安置在了大姑父的手下这才放了心,却不想石勇却要去到更远的西北。

    大姑母会不会怪她?若是没有她,石勇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季重莲一时之间思绪混乱极了,季老太太唤了她几声才勉强回过神来,只是她脸色苍白,双唇颤抖,老太太还以为她是怎么了,连忙唤了灵芝与芳草来将她给扶了下去,又让宋妈妈去请田大夫来诊治一番。

    季重莲只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间的动静,她睁着有些茫然的双眼看着帐顶,心中苦涩与懊悔纠缠而过,她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一去到战场上便是祸福难料,她从前便一直担心着裴衍的安危,如今更要再加上一个石勇吗?

    这个大表哥怎么那么憨直呢?!

    裴衍去到那里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可石勇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父母双全,大可以在父亲的萌荫下安然地度过一世,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生死边缘呢?

    季重莲咬了咬唇,双手死死地揪住了身下蚕丝织就的绣花床单。

    若是大姑母知道了这事是因她而起,心里又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就此怨上了她?

    季重莲甩了甩头,此刻她反倒没去关注秦子都的问题了,只觉得脑袋又胀又痛,索性翻了个身,将羽缎的软枕压上了头上,固执地将外间的一切响动暂时隔绝在了脑后。

    *

    一路顺风顺水,季明宣一行果然在八月底便赶到了丹阳的渡口,这只客船可不是私家的,不能直接驶进季家的老宅,所以在渡口下了车后,一行人又雇了两辆马车往季家驶去。

    季明宣坐在马车内,随着马车的颠簸,他只觉得心都是一晃一晃的,终于回到丹阳了,他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那热闹的景象,那鲜活的场景,他忍住了心里的快意,只在唇角抿出了一抹深深的笑容。

    柳少爷在一旁看着也只是瘪了瘪嘴,他倒不觉得丹阳有什么好,不过姐姐说了回丹阳后便给他找一房媳妇,这倒是好的。

    三沙镇的女人虽然不乏有模样还看得过去的,但那里的女人皮肤太黑又粗糙,他可瞧不上,也就只有某些人饿极了能够将就着用。

    想到这里,柳少爷不由鄙夷地扫了一眼季明宣,若不是这个姐夫还顾着给他几个钱花着,他早就将他这等风流事给姐姐说了,不过未免姐姐伤心,又加上利益的保证,他终究是忍了下来。

    季崇天却是卧在车厢里呼呼大睡,船上的日子早让他整个人都散了架,如今有机会还不尽快地补回来。

    柳姨娘与季紫薇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经过这两个月的开导,季紫薇好歹是放开了心怀,如今再见到丹阳的一切,她顿时有种豁然重生的感觉。

    没有了好姻缘可以再找,可能够重回到丹阳的机会却是不常有的,季紫薇撩帘瞧见了窗外热闹的景象,终于是笑着勾起了唇。

    前方突然一阵骚动,季紫薇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便是骤然一顿,惯性之下她整个人措不及防地冲了出去,柳姨娘拉之不及,只能惊叫着看着女儿掉在地上,险险地躲过马儿的惊蹄,滚了一个圈后撞在街道边的石沿上。

    “这是怎么回事?!”

    前面的马车里,季明宣三人已是撞成了一团,眉毛眼角抽搐不已,个个都痛得呲牙咧嘴。

    “季老爷,前面有个孩子突然冲了出来,小的也是不得已才勒了马。”

    马夫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季明宣,头垂得不能再低了,季明宣暗骂了一声“晦气”,忍着发痛的额角让季崇天赶快去查看一下后面的马车情况如何了。

    季崇天也是撞了腰,如今被季明宣唤着去做事,自然是不情不愿慢慢吞吞的地向后走了过去。

    季紫薇这一冲下去原地打了几个翻滚,好在躲过了马蹄,只肩膀撞在了街道旁的石沿上,这才痛呼一声稳住了身形,正想咒骂之时,却不想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手指修长圆润,掌心宽厚,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

    季紫薇本能地向后一缩,抬起惊魂未定的双眸向上望了过去,整个人却是骤然僵住了。

    这人脚踏一双方头青丝履,褚红色的衣袍泛着绸缎细腻的光泽,袍角边绣着威武的麒麟兽,繁复的花色和针脚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再往上去,一条银色的玉带束腰,腰间垂着羊脂白玉鸳鸯佩,胸口上一大团暗纹的团花,只是穿着便知其非富即贵,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容,季紫薇已经止不住地脱口唤道:“齐公子?”

    齐湛怔了怔,有些茫然地盯着季紫薇的面容,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是否见过。

    他不过正从茶楼里步出,偶然遇到这样的画面,见着摔出马车的姑娘有几分姿色,他这才出手相扶,却全然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认识自己。

    “齐公子,你不记得小女子了?”

    季紫薇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齐湛趁机上前一扶,只觉得少女的身躯充满柔韧与弹性,微带蜜色的肌肤又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姑娘,再加上那玲珑细致的五官,让他不由生了兴趣。

    “姑娘是……”

    齐湛唇角带笑,不自觉地便想要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小女子是季家女儿,在姐妹中行六,咱们曾在广福寺见过。”

    季紫薇含羞带怯地扫了齐湛一眼,似乎有些庆幸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能够遇到齐湛,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也好在下船之后他们便换了一身衣衫,虽然谈不上华丽,但好歹是体面的,总比在三沙镇老用布巾包头像个村姑一般来得好。

    “原来是你!”

    齐湛细细想了想,眸中骤然泛起一抹晶亮。

    虽然广福寺的经历对他来说算不得好,但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经淡忘,此刻听季紫薇提起,他才模糊记得当初却是见过一个季家的姑娘,真正是女大十八变,当年的季六姑娘竟然出落得这般美貌,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