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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外傅袒护自己一事后,青欲最近都十分积极去学堂上学,每逢林外傅上课,她也是最积极的那个学生。青欲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很快就和同窗们混熟了,与在南郊时不同,由于聚贤堂是林家私业,这里汇聚的学生形形色色,小到士农工商各阶层,大到五湖四海他国异域,在学堂的这段时间,青欲长了不少见识。
一天放学后,青欲照常在学堂后院等林外傅,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影,于是便去教习堂中寻找,还没等进门便听到林外傅的声音,她好奇走近了几步,听声音像是在与他人交谈,便悄悄凑近耳朵想打探些关于师长的小秘密。
“怎么没声音了?”
青欲心中正纳闷,忽然大门一开,差点害她扑空进去,定睛一看,是一俊帅男儿,但神情冷漠,眉宇间透露着威严,使人不敢靠近。
那人也没多问,自行让路后与她擦肩而过,青欲见他不怒自威的样子,也没敢多看,径自走向外傅。
“等急了吧?我也是临时遇上了学生离学这事,想不到此人如此重情义,他来学堂并没几天。”
“那人是谁?”
“北冥熠公子,他与你同窗念书,你就没发现这个人?”
青欲摇摇头,为了能与师长缩短距离,她平时坐的位子都在最前排,同学大都认识,但有些边边角角的似乎没有注意过。
“他为何要离学?”
“不知,虽特地来找我,但时间有限,也只是匆匆道别,不过,此人心性深沉,悟性极高,学识渊博远在我之上,是不可多得的才俊,由我教授的确不妥,走了也好。”
青欲抿抿嘴,“谁说的,你是全天下最博学最厉害最好的老师!”
外傅展颜一笑,突然俏皮说道:“许是仅对你而言。”
青欲羞然低眉,仿佛被人窥探到了情思,双颊蹿红,怕外傅注意到这窘态,忙拉着他出门回府。
聚贤堂离夏府并不远,横隔三条大街,不过中间那条街正好是举办集市的街道,每次遇到集市太繁忙的情况,他们都会抄条小路回府。今日亦是如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青欲自动转弯,却被外傅叫住。
“青欲,不如......今日陪我逛逛街市吧。”话说得有些艰难,半带着羞涩,可这正合她意。
“好啊。”青欲温柔地看向师长,不由自主地想起昔日看的话本,觉得马上要发生一些“了不起的事”。
两人并肩慢行,却默然不语。夜幕降临,夜市真正热闹起来,华灯初上,喧闹起伏,琳琳琅琅充耳目,推推搡搡车马人,两人走了许久,林外傅终于忍不住了,止步转身,与青欲面对而立。
“青欲,其实我......”
青欲故作懵懂,疑惑地看着外傅,心中却早已万马奔腾:“来了、来了,话本中的桥段来了!想不到我竟然能得到像话本那样的爱情,好激动啊!”
“我想让你帮我挑件礼物送给三小姐,以报答借舍之恩。”
青欲瞬间心灰意冷,脑袋里跑出了万千思绪乱作一团,呆呆地注视着师长。
外傅晃了晃手,情欲才回过神来,但仍迷迷糊糊的,伤心不已。
“我们都来王城这么久了,一直借住于夏府,你是本家亲戚自然无忧,但我一外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已在附近找好房舍,不久后便能搬出去了。”
“你要搬走了?”青欲听完好久才忽然反应过来,神情急切地问到。
“嗯,所以我想买件礼物答谢三小姐,这段时间多亏了她的照顾。”
“哦,我自然知道。”青欲嘴上答得快,心中却不是滋味,“寄住在我家时也不见你买礼物给我,哼!”
“那你可知,三小姐喜欢什么?”
“表姐她......”青欲心中生怨,不想告诉他,于是含糊其辞,“平常女子喜欢的东西表姐都会喜欢吧,什么胭脂水粉、珠钗步摇、锦缎素罗......”
“这么多,”林外傅惊讶地看着青欲,“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还真多啊......”
“你放心,若挑到合适的我会告诉你。”
青欲在前,外傅跟后,外傅挑好拿给青欲看,青欲皆用各种理由推辞了,最终进进出出十几家店铺,都一无所获。
“嘴上说只是为了答谢,谢礼却不肯轻易将就,哪怕不喜欢表姐,也绝对有意于她......裴青欲,看看自己干的好事,本来跟林莫辞来这王城是为了能双宿双飞、成双成对,这倒好,煮熟的林鸭子白白送给了表姐,”青欲在心中暗自忖度着,脑海渐渐浮现出表姐温柔和善的面孔,“可她是你的亲表姐啊,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真是哭都没地儿哭......”
“不知三小姐那样的女子到底喜欢什么?”外傅满是失落,仰天长叹道。
“我们先别乱逛了,你一时提起,我也没准备,再容我仔细想想,总会想出好主意。”见他如此憔悴,青欲于心不忍,便轻轻扯了扯外傅的衣袖。
“我若真帮了他,万一促成了他俩怎么办?到时候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看着师长疲惫的面容,青欲心中纠结起来。
“不如,借机试探一下。”青欲眼珠一转。
“送东西自然要投其所好,师长,表姐平时没少照顾我们,她‘极爱雪’这件事你定是知道的吧?”青欲故意问道。
“知道,但此事对三小姐而言应属隐私,这样做过于唐突,况且我也不能凭空造雪。”林外傅解释道。
“送件礼物而已,若顾忌那么多,怕是永远也送不出去。”青欲边说着便环顾四周,“找到了!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个卖摆件挂饰的摊子前,青欲拿起一条兔尾挂饰在外傅眼前摇了摇。
“挂饰?”外傅不解。
青欲小心翼翼地将兔尾捧在双手,洁白的绒毛盛于掌心,宛若手捧一把白雪。
“像不像雪?”青欲问道。
没等外傅说什么,小贩就开始花式吹嘘:“小姐果真好眼光!这兔尾挂饰取自生长于北冥之地的天山雪兔,这种兔子只食雪草,只饮冰泉,所以皮毛细腻柔和,尤其是这兔尾,用不到一年的雉兔尾做成,最适宜女子佩戴,戴久了皮肤润泽白皙......”
“停!”青欲见他说个没完,赶紧打住,看向外傅,询问他的意思。
“看着倒是挺好,但你说这是真的兔尾?”
“小人敢用性命担保,这绝对是真的兔尾!那兔子宰杀时我就在旁边......”还没等小贩说完,林外傅便要转身离开。
“青欲,我们还是买别的吧,太残忍了。”
“哎哎哎!公子莫急着走啊!这、这其实是假兔尾,用兔毛粘制而成的。”小贩见客人要走,立马急了眼。
青欲本来就想诱引外傅买兔尾以作试探,听小贩这样说,赶紧拉住他,悉心劝道:“师长,集市过半,铺子大都关了,人也稀了,再找也找不到好的了。”
林外傅看了看四周,果然如此,但还是不愿将就:“从言行便知此人定不是什么良商,他这儿的东西我实在不敢买,不如明日再来看看,寻一处更好的。”
“师长不知,这样的小物件铺子里是不买的,也只有摊子上有,而从摊子上买东西大都是这样的,哪会有‘更好’而言?”
“公子,我也是一时失言,光想着收摊前再卖上一笔,看你们衣着华贵,便财迷心窍想多捞点,我下有妻儿上有老母,实在生活所迫,望公子饶恕。”那小贩一听有人帮腔,立马叫苦到。
无奈之下,外傅只得买了兔尾,但也不忘像小贩叮嘱几句正义之道。
回府的路上,林莫辞嘴角一直挂着笑,青欲猜出七八分,满心不愿,但又一想到所挑的礼物是表姐最为忌讳的,又有些惭愧。
“师长,这礼物我也是根据表姐的喜好现想的主意,不能保证她一定喜欢,我们毕竟好多年没见了......”
“你放心,这事原就是我有托与你,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也不能怪你,况且,我觉得这挂饰如此可爱,三小姐应该也会喜欢。”
“但愿吧......”青欲小声嘀咕道,忽然,心中觉得闷得慌,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暗自叹息,“做坏事的人这么痛苦吗?”
衡王府内,箫声幽幽,子越正立在映红湖前吹箫,忽然从身后悄然走来一个人,一袭黑衣,步调谨慎,约有三步之距,便不再前进,止步静立,静候曲尽。
一曲终,夜色浓,人语息,万物宁。
蓦然转身,被站在身后的聂影吓了一跳。
“这首曲子您吹了不下百回,一次都没吹对过。”聂影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会你来呀!聂影我告诉你,你少在这没大没小的。”子越攥紧玉箫,生气地说。
“小人可不敢,不过真要论起年纪来,我比你年长五岁,而你......还未及冠吧。”聂影言谈自若,丝毫没有顾忌身份之差。
子越更加生气,向他一脚踹去,聂影的功夫又哪会让他踹到?
“说正事。”子越早已习以为常,也并不放在心上。
“那日劝解的男子是林莫辞,之前在南郊做过外傅,现在于聚贤堂做教习夫子。此人出身书香世家,有些家业但也不过是小门小户;那位拍您马屁的姑娘是裴家四小姐裴青欲,她与林莫辞确实是师生关系。”
“嗯......”子越静静听着,“怪不得嚣张跋扈的,原来是裴家的女儿。”
“裴姑娘与夏三姑娘是表姐妹,所以他们现在都寄住在夏府。”
子越一怔,“芳予......”不觉眉头一紧,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聂影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子越无奈看了他一眼,招呼了一声下人,一个小厮拿了几本书过来递给了聂影,聂影接过书,欣然一笑,高兴地行了礼走了。
子越看着他轻快的脚步,满脸嫌弃中透着无奈:“一个武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爱看话本,简直......不成样子。”
夏府内,青欲与外傅道别后便径自回了屋,一打开屋门被吓了一跳,桌上摆满了饭菜,表姐正端坐在桌旁等着她。
“表姐,你怎么.....”青欲心不由地紧了起来。
“青欲,我等了你好久呢!快来坐。”芳予像是遇到了喜事,十分开心,
“这是芳菲宴的请柬,给你一份。”见她不解,芳予接着解释道,“你在南郊,王城的事你知晓的太少,芳菲宴是集结各家名门闺秀、王公贵族的一大盛事,十分热闹,我想你性子活泼,定是愿意去的,便求爹多要了一份请柬。”
“宴会啊……吃吃喝喝的,很是无聊吧。”青欲悄悄看了一眼表姐,只觉别扭。
“并非如此,虽是宴会,实际以玩乐为主,吃喝为辅,宴上有诗会、投壶、赏景品茗、曲水流觞、飞花令好多游戏,很是热闹呢。”表姐虽轻言轻语,激动却不能自掩。
“我……”青欲实在提不起兴趣,便想找个理由推脱,“我得去学堂,就先不去了。”
“那好吧,我回来便与你说宴会上的见闻。”芳予话语中透着失望,却仍以微笑相迎。
“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青欲心想。
“在学堂怪累的,你歇着吧。”芳予见她一直心不在焉的,便起身离开。
“表姐!”青欲忽而站起身来,“你先把请柬给我吧,我考虑一下。”
芳予嫣然一笑,把请柬交给青欲,脸色红润了些,青欲看得出来,表姐既然亲自来等她,定是万分希望同她一起去的。
送走表姐,青欲胡乱吃了几口饭便一下倒在床上,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抛不开,最后实在逼急了便大喊了一声,用被子捂住头硬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