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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至初十,为消暑节,东都国的百姓有夜里游街放河灯、吃绿豆冰粥、浴身洗物的消暑习惯。青欲自然不会错过热闹的夜会,况且,她这几天心里很乱,急需这种欢庆的节日抚慰心灵。
因为想自己一个人散散心,所以没拉上林外傅,但看到大家都成群结伴,心中不免觉得孤凉。
于是,她躲进一条小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慢走着,并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头。
但路终有尽头,耳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惹得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
这条小巷正冲着卖冰粥的摊位,人群拥挤,喧闹鼎沸,青欲心想自己的运气够差的,选路都选了条最特殊的。
走近几步,突然发现巷口处还站了位姑娘,许是与同伴走丢了,急切地看着街上,在人群中寻找着,却始终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姑娘,你没事吧?”青欲好心问道。
“没事。”她脸色绯红,话语轻柔。
青欲见她有些内向,便不再多问,心想这么多人也不会出事,便要离开。谁知这时从街中冲出来一个男子,手里端着两碗冰粥,直直向她们这边倒来,幸亏青欲反应及时,拉着那位小姐往一边闪去,才避免被泼一身粥。
那男子的冰粥洒了一地,叹息了一声,忙向她俩道歉。
“游街的人太多,我端着粥脚步不稳,冲撞两位姑娘了。”宗子齐和善地笑着,连忙赔礼道歉。
“我只是路过,你该向这位姑娘道歉。”青欲看到这幕瞬间联想到与子越见面的情景,实在惨不忍睹,于是立马撇清了关系,回礼后便走了。
子齐赶紧又向那女子道了歉,还想寒暄几句,却发现她用衣袖半遮面,脸色羞红,烟波暗低,正躲着他。
“那......姑娘自便,我先走了。”子齐颇觉尴尬,不再多言,回身再次挤入人潮。
青欲逛着逛着,突然发现了一个摊位,专供投壶游戏,突然兴致高涨,想试一试。
“奔跑的马屁我都能拍中,静止的小壶口能奈我何?”青欲高兴想到。
一局八矢,任意对决,每局五文钱,胜者获赠摊主准备的精美礼品一份。
青欲先买了一局,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较量。她信心满满,二哥自然比不过,但我还怕他一个小孩?
可她忘了,她哪是比不过二哥,她是从来没投中过!
不出意外,她输了,眼睁睁看着那小孩拿着奖品走了。
顿时,她跟自己较真起来,直接把钱全给了摊主,包下了整个摊位,自己一个人投,不投中不回家。
再说另一边,子齐另买了两碗冰粥来到一凉亭里,里面坐着子越和聂影。
每年消暑节,他们仨都会一起游街,上次是子越买的冰粥,这次轮到子齐。
“五哥,趁凉喝吧,消暑。”子齐笑言道。
“怎么这么磨蹭?”子越接过碗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有多挤,我还差点把粥泼到别人身上。”子齐解释道。
“所以此事才要轮流做,这样才公平。”子越狡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要走。
“这么早就回去?”
“静王的眼线在附近,五公子要当心。”聂影起身说道。
“我大哥盯的又不是我,我当心什么?”子齐不在意地说。
“谨慎为好。”聂影喝完冰粥,赶紧跟上子越。
子齐过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便也打道回府。
子齐是老静王的五公子,论阵营的话应算子越的敌人,但子齐生性单纯,正直善良,从来不参与两方之争,而且他虽年轻,但早早从家中分了出来,又担任宫内侍卫统领这一要职,不受家主管束,生活过得逍遥自在。
子齐沿街走着,不觉又转回了那条小巷,发现那姑娘竟还在原处站着,依然用衣袖半掩面容,羞涩的往街上瞧着,他又感惊讶又觉好笑,想过去仔细询问一番。
可一转眼的功夫,有一大帮人围了上去,都是家丁婢女打扮,有拎着礼品的,有捧着食盒的,有专门在四周打着灯笼照明的,都井然有序地站在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衣冠奢华的老朽走过去,满脸心疼地拉着那姑娘的手说了几句话,然后同上了一架轿辇。
“原来她是秦家的小姐,怪不得这么娇贵。”子齐呆呆看着那华丽的轿辇愈走愈远,一时忘了时间。
那女子正是秦家独女秦珍,秦老爷子又是老来得子,一直把此女视若珍宝,深养闺中,秦老爷在朝中担任丞相一职,这使得她的身份更是尊贵无比。据说,自打秦珍生下来,为攀权附贵来求亲的人就络绎不绝,秦家因此换了几十条门槛,但秦老爷子极其爱女,自然不肯把掌上明珠轻易下嫁。故有“秦家女,何时嫁?等到太阳东边下。”的笑谈,不过,这也反应出求娶秦家女儿的难度,若为常人,难如登天。
子越和子齐分开后,就在街上漫不经心走着,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穿梭而过,摊子却没人顾问,不禁心生感概:“摊子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变一变,看都看腻了,哪会有人买?”
“您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知寻常百姓生活的困苦之处,虽然摊子上的东西没变,但还有很多人没买过一件。”
子越止步,转头盯着聂影,咬牙切齿地说道:“影哥,我就是发个牢骚,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噎人!”
谁知聂影一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越竟无言以对,默默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那人不是裴姑娘吗?”聂影突然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子越顺势望去,果然是她,于是两人悄悄走上前去。
“姑娘,您在这儿投了十几局了,放弃吧,我把奖品送给你就是了。”那摊主看着她投了一晚上,一个都没进,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闭嘴!”
青欲拿起一只箭狠狠扔出去,依然没中。
“噗嗤”一声,子越忍不住笑了出来,青欲闻声回头,又丢人又生气。
子越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中最后一只箭,想要投试。
青欲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向他施压道:“这可是最后一只箭,你悠着点啊!”
谁知他看了看四周,竟后退了三步,还闭了眼。整个过程青欲都惊呆了,她震惊的看着他。这时,他突然睁开一只眼,朝她傲娇一笑,她立马变脸,白了他一眼,表示不屑。
意念集中,箭随心动,凭经验和直觉感受到铜壶,进而壶口,然后,一、二、三!
“中了!终于中了一个,公子你可算是解救了我啊!”那摊主兴奋喊道,马上给他拿了奖品,一个手掌大的木制元宝。
青欲惊讶的看着那只箭,正中壶心,满是佩服。
子越接过元宝递给青欲,她泄了口气,从容接过:“有点能耐嘛。”
不期而遇,总让人心生欢喜。
两人沿着街慢慢走着,闲聊着,聂影远远跟在后面,啧啧感叹道:“又是一部活话本啊。”
“你不开心?”子越搭话道。
“你觉得一晚上一发没中的人会开心吗?”
子越见她话语有刺,便不再多问。
“我表姐有婚约,你真得不介意?”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可疑。
“我说过了,只要她一天不嫁人,我就有希望。”子越说得理直气壮,却心虚得很,生怕露出马脚。
青欲点点头,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他这样,不能灰心。
“那你觉得,一个人心里一旦装了别人,还能装得下其他人吗?”青欲将自己难解的问题抛向了他。
他愣了一会儿,不觉看向她,她见许久无声也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他赶紧躲闪了眼光,反问道:“你呢?”
“我知道还问你啊!”青欲瞅了他一眼,“我以前十分喜欢和林外傅在一起,干什么都行,他能让我感到放松放心,像脱离了尘世一般,可现在和他在一起,却体会不到这种意境了。”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林莫辞?不是那种感觉?”子越惊讶道。
“就是他,只有他才能带给我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天下多少男子,难道唯有他能让人觉得安心放松?”子越反驳道,话语稍显轻蔑。
“哼!你这是嫉妒!”青欲自然不服,“嫉妒他的才华、气质、所有一切!”
“哈!不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嘛,我家族中的男儿个个都比他强。”子越也不服输,高傲说道。
青欲越发生气,但顾及盟友关系,便不理他扭头走了。心里越想越委屈:“本来是出来散心的,现在越来越堵心了。”
子越本想喊住她,看她走得干脆,也不理她转身走了,但也不忘挑衅一句:“裴家向来孤傲清雅,你倒是把‘孤傲’发扬光大了,蛮横无理!”
话音虽小,可她又不是聋子,青欲止步,一气之下,转身将那元宝朝他扔回去:“什么破东西,本姑娘才不稀罕!”
只听“啊”的一声,直中子越后脑勺,聂影赶紧过去扶他。
“刚才两人还好好的,怎么......”聂影为他察看伤口,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又肿又青。
“你是怎么保护我的,我要告诉我二哥......”子越疼痛的揉着头,责备道。
“这又不算‘刺杀’,顶多算‘袭击’,这种袭击手法,我也真没接触过。”聂影遭遇了事业上第一次滑铁卢。
青欲见自己闯了祸就赶紧溜走了,心中却升起一股快感:“原来我还是能‘投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