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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欲赶回夏府时,夏府里已忙作一团,夏家嫡女出嫁,嫁的还是王公贵族,自然马虎不得。
然而她并没有去见任何人,只是在屋里呆着,暗自想着。
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一切闹剧的罪魁祸首时,她感觉天都塌了,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
青欲清楚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她与林外傅的感情、与表姐的亲情,现在又多了一份重大的责任。
若她不救北冥熠,静王就不会闯进夏府,也不会见到表姐,进而利用这桩婚事。
她越想越愧疚,之前对表姐的不义之举也重现于脑海,让她良心无法安顿。
“既然整件事皆因我而起,我自会承担!”青欲越想越烦闷,不禁抓着脑袋愤愤说道。
青欲想了一夜,做了初步决定,她绝对不会让表姐嫁给衡王,她要想办法阻止或者破坏这桩婚事。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我这干的都是什么事!让家里知道了,我就玩完了......”青欲把被子蒙住头,崩溃地哀嚎道。
这天早上,青欲早早起了床,准备同表姐商量一下婚事,顺便询问她的意见。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静悄悄的,屋檐上挂着露水,晶莹闪亮,石径旁的青树绿草芬香怡人,青欲不禁伸了个懒腰,心里顺畅了些,眼神飘渺处,突然望到了院前开得正盛的珍珠梅,如一团白雪洒落人间,与四周的彩缎红花对比鲜明,一眼望去,颇觉刺眼。
“那梅不正是表姐嘛。”青欲恹恹自语道。
“我这不是来弥补过错了嘛,我又不是不管......”她话语一转,暗自宽慰道。
青欲一向敢想敢做,敢作敢当,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挣扎,她把事情大体理了一遍,觉得自己过错有三:一是不该带林外傅来夏府,二是不该救北冥熠,三是不该联合王子越折腾表姐和林外傅。
第一和三与她有间接关系,她最多算自己“贱”,但第二件事却难辞其咎,如果她坚决不救北冥熠,就不会为后面的事埋下隐患,也就不会出那么多幺蛾子了。
所以,婚约这事,她一定要帮表姐。
“欲儿。”
青欲心一惊,木木地转身一看,夏夫人正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她。
“姑母,这么巧啊!”青欲忙跑到夏夫人身挽住她,陪笑着说。
“你这些天都跑去哪儿了?派人找也找不到。”夏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臂,语气柔和,略显责备。
夏夫人很喜欢青欲这个小侄女,每次见到她,就觉得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灵气韵,那是裴家人独有的,而夏夫人也生在裴家,自然对自家人倍感亲切。
“我最近课业忙,所以在聚贤堂附近的客栈住下了,那里清静,极宜温书研读。”青欲急转着脑筋,给自己编着理由。
“不会是姑母招待不周,你才跑去外面住的吧?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住在客栈,进进出出的,不成体统。”夏夫人温和笑着说。
“姑母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在家里没人管束,来这儿更是自由,又有这么好一个姑母偏袒着我,我还顾忌那些条条框框的死规矩?”青欲甜言蜜语地巴结着,顺便为自己开脱。
“你呀!”夏夫人轻轻点了下青欲的额头,温言责怪道。
忽而神色一淡,忧愁地说:“若芳儿有你一半就好了。”
青欲一听这话,笑容立马凝固了,暗自咬紧了嘴唇。
“我也没管束她,她偏偏出落地最为规矩,但凡她争一争,也不至于走到此步。”
青欲知道夏夫人在说婚约的事,心里自责起来。
夏夫人虽行事严厉清肃,但心里极其爱女,再加上只有芳予这一个孩子,在与女儿利益幸福相关的事上,更加敏感。比起嫁给衡王,青欲觉得姑母更愿意把表姐下嫁给林莫辞,至少表姐愿意。
“婚约本是王君钦定,若换做是我,我也不敢违抗。”青欲安慰道。
夏夫人释然一笑,自然知道青欲在劝慰她,点了点头。
当然,若青欲与别人有婚约,她才不会管什么王君钦定,裴家的祖训便是清雅孤傲,问心不问天,问己不问人,她要恪守家风遗训!(也就只在这个时候)
“我喊住你,倒也不为别的,芳儿后天就要出嫁了,我是本家主母,不能送嫁送的太远,你替我送你表姐到王府吧,也好稍稍慰藉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当然可以!你放心吧,姑母,我一定做到。”青欲快口应道。
其实不管夏夫人说什么,她都会一口应下,她总觉得夏夫人还在怨自己把林外傅带进夏府。
送走了夏夫人,青欲松了口气,赶紧跑去找表姐商讨,时间已经不多了。
今日有些奇怪,表姐房间周围都没有侍者,就连她进到屋里,也没见到春萍的身影。
表姐的房间被装点的华丽耀眼,小红灯笼别在喜帏上,俏皮可爱,屋里各样摆饰上都系上了红缎子,地上还摆着几大箱珠宝和喜饼油包等婚食,床上整齐地放着一件鲜艳的喜服,做工精美,金珠点缀,裙衫轻薄沙软,层层掩映,像仙女遗落在人间的衣裳。
在屋里看了许久,看得她满心惊叹,竟有些羡慕,然而,一直未见表姐的身影。
“表姐!”青欲喊了一声,只见里屋的帘幕微微动了下,表姐从里面探出头来。
“青欲……”
芳予走了出来,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与周遭的环境不太相称,就像院里的珍珠梅,不染尘埃,却偏偏遗落在世俗中。
“我下了会儿神,没听见你来。”她笑着,可那笑很冷很悲。
“噢,我也是才来。”
两人寒暄着来到桌前坐下,一时竟没了什么话。
“表姐,你和衡王的婚事为何突然被提及?”青欲并不完全相信子越,想再证实一番。
若是真的,她就留下来处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若是假的,她就立马回南郊,再也不来第二次了。
芳予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去书案上找来一封信笺递给她。
“这也怨不得别人,谁会知道静王会横插一脚,我那夜......就不该出来。”芳予神色忧伤,柔弱地说。
青欲看完了信笺,的确如子越所讲,又看到落款是“衡王”,便确认了消息的真假,也暗自拿定了主意。
“表姐,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你我之间就不用隐瞒了,你告诉我,你真的愿意嫁给衡王吗?”青欲把信放到一边,急切地问。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本就有婚约在身,静王此举也不过是明白地提了出来。”芳予淡淡苦笑道。
“那林外傅呢?”青欲心情沉重。
“都怪我,失了分寸,让他错付了人。”
“可你心里还有他,对不对?”
芳予惊讶于这样直白的发问,赶紧否定了,可青欲也不会信口胡说,她指着表姐随身携带的香囊,问道:“这里面还装着林外傅的鬓发吧?”
芳予一惊:“你怎么知道?”
“外傅一直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早和我说了。”青欲赶紧为自己圆了个谎,又接着说,“表姐,你放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青欲......”
仿佛被她戳中了心思,芳予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目含泪。
“我的确忘不了,他写的每一首诗,我都熟记于心,他对我说的每句话,我都深刻在脑海,我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青欲抚着她的肩头,颇为心疼,表姐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既然明确了心意,就好办了,你们私奔吧!两人相伴,远走高飞,王君那边就说你失踪了。”青欲把想好的计策告诉她,说的时候只觉心酸。
芳予更为惊讶,擦了泪,摇摇头说:“行不通,我不会答应的。”
“表姐!”
“青欲,你让我们一走了之,倒是潇洒快意,那我的父亲母亲呢?整个夏家呢?就算王君仁慈,不作追究,我们去哪儿?此番定是隐姓埋名,奔波劳苦,就算定下居来,我们何以为生?我什么都不会,莫辞做教习先生也需要公文批示,私奔只不过是一种更痛苦的殉情方式。”
“不不,你可千万别想殉情!”青欲听完表姐的话,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表姐一大家子血亲关系浓深,不像在裴家,来往平淡,各自有生。
“那怎么办啊。”青欲暗叹道,“表姐这是为了整个家族,逼着自己嫁给衡王......我运气真够背的,救个人还能引发一系列悲剧,我当时就应该宁死不救,真是......北冥熠,我恨死你了!”
“青欲,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就算为了父亲母亲,我也会安安稳稳地嫁过去。”芳予含泪笑着说,拍了拍青欲的手。
听表姐这样一说,青欲更加难过了,看着她憔悴悲痛的容颜,突然心中生气起来。
“这是个什么破婚约!把好好一个人折腾成这样......我倒要见识见识,那王君能有多厉害,能随便赐死别人吗?”
青欲渐渐地将内疚转为了气愤,把目光从表姐转移到那婚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