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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欲觉得春萍说的有理,就把春萍拉在床边,悄悄向她倾诉心事。
“玉箫?既然是先衡王妃的遗物自然不能随意乱动,一来对逝者不敬,二来对王爷不公,姑娘,这事若换作是我,我也会急慌责问,但绝无恶意。”
“可他……”
青欲有些动摇了。
“姑娘不是一直在为王爷做荷露糕吗?既然辛辛苦苦地采了蜜、蒸了糕,不如整好借此机会与王爷好好聊一聊。”
春萍的提示像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她毫无头绪的脑海,这番话正中她的心意,偏也觉得自己的心血不能白费,于是跑去厨房做荷露糕去了。
春萍仍坐在原处,若有所思。
清明节已到,王宫内一切有序进行,只是到了祭皇陵这天出了差错。
王君身着华服行至宫门,子越子齐等王室子弟身着正装跟在身后,步辇已缓缓驶来,却始终不见太子的身影,王君派人去静王府和东宫共叫了三次,每次都是简简单单八个字“太子有恙,不便出行”,这令王君甚是气恼,搅乱了他原本心平气和的心情,也折损自己的颜面,百官们都唏嘘不已,议论纷纷。
太子不来,不成体统,但祭祖不能耽误,王君便憋着一肚子气领着众人照常举行祭祀大典。
清明时节,老天爷照例是要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以告慰逝者,无论坟中墓里埋的是善人还是恶霸,是权贵还是布衣,都能享受一场宁静清泠的洗礼,那来自老天对芸芸众生的悲悯之心。
天色阴郁,雨还只是零星几点,然而很多扫墓人便因此就硬生生折断与祖先的对话,收拾祭品作罢回家了,也有人事先便备好了伞,想在已故亲人的墓前多留一刻。
先静王夫妇陵墓前,直直跪着一个人,已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双目无光,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被身边趁着春势四处蔓延的碧草黄花衬得更加颓靡。
那人便是太子子燕。他派人去查当年父王死因,不想一系列旧事都被牵扯出来,而结果很不尽人意,当年父王并不是因病而死,而是有人谋害而亡,柳太医只是兵刃,持兵刃者,竟是他一直以来心存敬畏的王君。
当年,王君假意与先静王合谋,在扳倒先衡王后,又顾忌静王府势力,一直暗中布局,伺机而动,直到父王不幸染上重病,急需神医诊治,他又虚情假意地请旨、探望,实则早已安排好一切,只待先静王中毒而亡,事后不忘寻了理由将柳太医处死,与他牵扯的宫人也都活埋了,不久前来找他的老汉是拼死从中逃出来的。
他原本不愿相信这一切,直到项沛将一本被烧了一半的事关柳太医用药的出纳文书以及前朝老汉为留后手而偷存十几年的一颗的本草药丸交到他手上时,那一刻,他的世界塌了。
他终于明白,在父王意识稍微清醒时,为何紧紧抓住他的手,瞠目欲裂的对他喊着“王位”和“王君”,那时他只当是父王执念未放下,哪知这是父王已察觉自己正被人谋害而怀着恨心立下的遗言。
突然,春雷阵阵,雨像瓢泼般从天上直直倒下,这个时候,就算带了伞的扫墓这者也要回家了。
然而子燕没有伞,也没有家。
他在心底深深嘲讽自己愚不可及,一直把杀夫仇人当作救命恩人顶礼膜拜,悔恨羞愧的泪水混在雨水中洒入黄土地,汇成一条条小水流向陵墓绕去。
不远处,凌珲急匆匆跑来,看到子燕淋雨跪在墓前赶紧过去搀扶,却被子燕怒吼着一把推开。
凌珲一直被派到外面办事,今日才回来,听闻太子没有去祭祀大典,而是孤身去了郊外坟地,心中焦急,就立马前来寻他,怕出什么岔子,现在看来,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殿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莫过悲痛。”
凌珲走的急,也没带伞,就用双手遮在子燕的头顶上,希望能为他挡些风雨。
子燕自嘲地哭笑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不是我执意请旨要太医院为父王治病,他们也不会有机可乘,而最后的药,还是由我亲手喂下,是我亲手将父王送上了黄泉路,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子燕攥紧拳头,狠狠朝陵墓前的石板台上砸去,鲜血渐渐顺着雨水流下石板,渗入泥土,不留痕迹,显得凉雨无情。
凌珲从子燕口中忽自明白了一切,原来子燕已经知道了关于静王府旧事的真相,而那些都是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藏的。
凌珲不再为他遮雨,而是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淋雨。
子燕看到凌珲此举,又心痛又惭愧,他摇动着他的膀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当时你就在父王身边服侍,难道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你说!说呀……”
的确,先静王从患病到救治再到去世,凌珲是唯一一个一直在身边服侍的人,那时,子燕被先静王送到王族特设的学堂读书,并在那儿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十三岁那年,因先静王身患重病,久治不愈,他便亲自去老王君面前跪求御医救治,在王君的一同劝说下,才得以成功“借医”,然而当时恰逢学堂结业,所以又耽误了半月之久,直到父王日薄西山之时,他才赶回静王府,之前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
凌珲年长五岁,自幼陪子燕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直到子燕八岁那年被送到学堂读书,两人才就此分开,然而再见时,亦是情谊深厚,不减儿时。虽是主仆,凌珲早已把他看做亲人看待,也正是由此,当他看到子燕因先静王病故而常悲不已,又深知他的恩仇必报的脾性,便决定暗自瞒下这个真相,希望他能不被恩怨所困,没有束缚的去做想做的事。
“你为什么不说?你一早就知道真相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子燕还在不停的质问,雨势越发大了,人声已被隐匿,凌珲不能放任他如此伤自己,便要将他强拉起来,送回王府,却被子燕怒吼着推开,自己一个人哭笑着,跌撞着,随意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凌珲自然不放心,又不敢在靠近,便与他保持距离跟着,默默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