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里荼

印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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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春意来的略迟些,然狐台位于衡山山脚的谷地之内,几场春雨下来,越冬的春草已纷纷冒了头,远望去茸茸一片。

    积雨从山涧中灌流而下,顺了凹凸不平的山壁冲刷,推动着山壁旁的水车,转动不息。

    细小的水珠蒙蒙悬在空中,在木屋旁折出一道蜿蜒的彩虹。

    雨水充润,青苔爬满了结藤门下的那只木鸢,苍绿郁然,生气蓬勃。

    草叶动了动,一头红狐从远处的山道窜入藤门,一身艳丽的毛皮迎着暖风扬起,仿佛跳动的火苗。

    山道的另一头,两人缓缓步下蜿蜒的青石阶,一路交谈,并未注意到溜进来的火狐。

    风送来几句低语:

    “相里荼自言此行入楚,望三墨重合为一,以沉之见,其中几分为实?”这是剧连的声音。

    “……连在秦五载,应知相里荼为人。”医沉未答。

    他昨日薄暮才回到狐台,因一路上早有接应,所乘俱是快船,算算行程已是不能再快,但距收到传书之日算来,已是耽搁了不少时日。花了半夜时间整理医缓留下的遗物,草草歇下不久,天色刚翻出鱼白,剧连便来拜访,邀他一道去寻相里荼,再次探问秦墨此来的目的。

    “相里荼为人木讷少言,不喜言语。”剧连为难地摇头,自顾自说下去,说来他过去还指点过相里荼剑术,于他算是有半师之分,但饶是如此,他依然摸不准相里荼来此的目的。

    那少年人向来沉默寡言,如今年岁长了。愈加令人捉摸不透。

    而自从年前他和相夫陵离开秦地,他和越之於多年的交情算是一刀两断,秦墨此来,怎么看都不会仅仅是相里荼说的那么简单。

    呵,墨家三分已久,想重新合而为一,本就是痴人说梦。

    毁坏了的东西。除非推倒了重来。否则不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恢复如初。

    虽然相里荼此行乃是孤身一人来到狐台,示意并无二心。但他实在太过寡言,那一副阴暗沉默的样子,总令人觉得他正盘算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主意。

    “谈过便知。”医沉面无表情,在见到相里荼之前。他不会轻易下定论。

    剧连笑了笑,自己的确太过沉不住气。与秦墨剑拔弩张已是多年,听闻如今秦一合天下,仍是用起了法家的那一套,秦墨早已失势。相里荼这个时候前来,或许真是示好,也未必。

    侧头看看医沉神情肃然。浑不似往日淡泊,蹙了蹙眉。“沉此番心绪起伏,忧心于阿忧耶?”

    “……阿忧有疾未愈。”医沉敛眸,将解忧一人丢在了九嶷,不知她是否生气?

    这些年来与她极少分开超过半日的时间,如今骤然一别,这几日竟是食不甘味。

    “阿忧病势何如?”剧连心揪了一揪,他对解忧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秦地,她那一匕下去,伤势颇重,也不知这些年是否痊愈?

    “无过小疾……”医沉担忧地攥了攥拳,手隐在袖内,言不由衷,“计于今已逾四日,阿忧与剑姬当启程往洞庭。”

    剧连不疑有他,松口气,“无事便好。前日观之,七叶已有女儿之态,经年未见吾妹,恐已成窈窕少女。”

    当年洞庭之畔的一介幼女,风骨尚能使人如此惊艳,如今的解忧只怕更是仙姿卓荦,清雅绝俗吧?

    …………

    相里荼入楚,暂居之处在山脚下的木作坊。

    秦墨以机关术见长,相里荼与工乔自然十分说得来,起先相里荼借居在作坊内,才过得几日便觉技痒,索性在作坊旁自行搭了一处小木屋。

    他精通机关术,这木屋不仅筑得飞快,而且精巧绝伦,甚而架梁的椽头处,都细细雕出了镂空的花纹。

    据此看来,相里荼倒还当真有常住狐台的打算。

    作坊内木声丁丁,刨花被穿堂的风拂动,在门外木制的阶下铺了一地,倒像青草中盛开的鹅黄色春花。

    正要举步进屋,一头火红的狐狸从近旁草丛窜了出来,缠在医沉身边团团转了几圈,沾了一身的木屑,而后一口咬住他的衣裾,再不肯放。

    “……荧惑?”医沉摇头,荧惑不该在解忧身边么,怎会出现在狐台?难道那丫头仍是不听劝地往狐台来了?

    剧连也十分好奇,平日这头狐狸,应该最黏解忧的,怎会离了她独自跑回来?俯身掸去它红毛上的刨花屑,上上下下地打量,“剑姬尝以此狐传信,今日亦有书信?”

    荧惑摇了摇蓬松的大尾,在地上打个滚,蹭去毛皮上沾染的尘土和草屑,将头探入腹间绒毛中,拱了几拱,一个小绢包落在草丛间,荧惑低头衔起绢包,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眨上一眨。

    绢包内一方极小的丝帛,似乎是从帕子上临时撕扯下来的,上面模模糊糊只四个字迹:“医女被劫!”

    “阿忧……?!”医沉紧抿了唇,被劫,她能被谁所劫?谁敢劫楚墨的医者?!

    这四个字还有太多未及说尽,但仅仅这四个字,就能让他明白,解忧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她一道离开九嶷。

    低低一叹,现在想这些,终究已经太晚。

    还没巴掌大的丝帛被轻风一吹,飘飘悠悠落在草丛内。

    剧连拾起飘落的帛书一看,浓眉霎时拧到一块儿,“此书何意?”

    “可是幼女解忧?”一个低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石缝间艰难流淌的阴泉水一般。

    回眸一望,作坊外明净的阳光中,立着两个年级相仿的少年人,均是一身涅染的粗麻衣衫,然工乔满脸朝气,立在一旁的相里荼却是满脸阴郁。

    方才那句话,正是他说的。

    当初解忧假意受伤,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手中执剑的他,见她如此狡黠,才顺势为她铺了条后路。

    入楚之后与工乔他与相善,常从工乔口中听得解忧一些事迹,作坊里头有竖着那个以解忧为原本做的栩栩如生的木甲人,不由对当初那个言辞犀利的幼女更为好奇。

    “正是吾妹。”剧连点头,虽然解忧被劫令人气恼,但算不得一件隐秘之事,没必要瞒着相里荼。

    (未完待续。)

    ps:以后要双线并行了,一条九嶷,一条狐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