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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绕着小区跑了几圈,狠狠出了一身汗。昨晚滕晋捣鼓到半夜始终无法破解老爸的录音软件,看来想要获知真相还得多费些工夫。
杨槐的工作室坐落在老城区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巷子两旁均是建于民国的老旧房舍,清水红砖墙、水刷石、柱式门廊、柚木门窗,质朴古雅,静谧清幽。整条巷子最亮目的建筑是一幢三层洋房,台阶足有七八米高,两扇紫红檀木大门古色古香,门檐上挂有一幅大额匾,上书“思过图远灵魂工房”,在投射灯的映照下十分大气。大门上挂着一对大铜环,但似乎仅仅用作装饰,因为门边装着有一台可视门铃。我按了两下门铃,小屏幕上现出一张甜美的少女面孔:“贵宾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朝屏幕笑笑,礼貌地道:“我找杨槐先生!”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麻烦通知一声,嗯……就说他老朋友的儿子前来拜访!”杨槐并非岭大毕业生,而且只比我爸小十岁,俩人的关系似朋友多于师生。
“先生,实在抱歉,杨总最近公务特别繁忙,来访的客人都得提前预约,不便之处还请谅解包涵!”
“一天到晚开直播瞎聊,能有多少公事?装逼都装得那么虚伪!”滕晋忍不住小声骂道。
我朝他瞪了一眼,回头对小姑娘道:“请转告杨先生,我是邝默的儿子,请他务必抽空一见!”
“好的,请稍等!”
“好大的架子!”小凤啐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找的是军区首长呢!”
等了约莫一支烟时间,门铃上的屏幕重新亮起,小姑娘展颜笑道:“邝先生,您好!杨总这两天的时间都安排满了,要不我给您预约后天下午三点钟见面,您看如何?”
我对屏幕摇摇指头:“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小姑娘一脸为难,推托说杨总每日工作量很大,虽然很想马上跟我见面,但实在抽不开身云云。
我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摄像头前:“你在电脑上截个图拿给杨总看,见或不见他自会衡量!”
小姑娘依言照办,过了快十分钟才回来道:“邝先生,让您久等了!杨总正在开会,请您先进来坐一会儿,杨总处理完公事立即跟您见面!”说完按下按键,檀木大门呀呀地往两旁退开。原来两扇大门并非檀木制成,不过是刷上木色油漆的电动铁门而已。
“装假狗!”滕晋厌恶地又骂了一句。
小姑娘将我们带到三楼角落一间小会客室,端上香茶和一碟瓜子、一盘果脯,非常热情殷勤。
会客室墙上挂了两幅水墨画,一幅画着高山流水,另一幅则是虾戏图,画作下方均盖有杨思远的图章。滕晋在山水画前观摩半晌,点点头道:“不错,比起几年前美术馆展出的一批画进步不少!”又走到虾戏图前看了几眼,大摇其头道:“这一幅可差远了,过分着力于描画溪流和山石,没表现出虾的灵动和敏捷,差评!”我和小凤暗暗偷笑,滕晋不过涉猎了些许绘画的皮毛,却装作名家肆意点评杨槐的作品,要是让杨槐听见,势必引发一场争辩。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小姑娘进来换过四五趟茶水,杨槐仍未现身,我不禁有点儿烦躁。小凤故意打趣道:“滕晋,你猜刘贝贝准备用啥法子收拾他?”
滕晋吐出两瓣瓜子皮:“挨几顿臭骂是少不了的,只要老邝认错态度诚恳,积极改造,我想刘贝贝不会对他下重手!”
小凤冷哼一声:“我巴不得他俩吵得天翻地覆,最好打上一架,不进医院不算完!”
又过了半个小时,眼看快到午饭时间,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刚才经过办公区域只见着稀稀落落三四名员工,看样子“灵魂工房”的生意好不到哪里去,有必要开那么长时间的会吗?莫非杨槐故意刁难、要我们白等?
我借口上洗手间在外面绕了一圈,果然没发现员工在开会。我一边嘀咕一边往回走,忽然看见转角处一间办公室的门面设计得非常别致。两扇深黑色胡桃木大门,横贯雕着一条九爪金龙,霸气十足;一对金灿灿的门把手乃纯金打造,既显尊贵威严,又彰显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大门两侧各挂一幅竹匾,竹匾上刻着烫金对联:一壶一盏,道尽世间难言之事;一笔一绢,描尽天下可笑之人。门檐上镶挂着四个醒目的镏金大字:思远茶舍。
我心中暗暗称奇,见大门没有关严,便放轻脚步,从缝隙中偷望进去。
只见正对大门的位置上陈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子后面的大班椅上斜斜躺着个人,两条腿搭在桌子边沿有节奏地摇晃着,口中轻轻哼着小曲,脑后一条马尾随音律上下甩舞。
我心念一动,记起滕晋描述杨槐外型打扮时提到他衣着入时、扎一条马尾……登时醒觉,一手推开木门,脱口叫道:“杨槐,原来你在这儿!”
大班椅上那人愣了一下,抬头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门后面干什么!”声音洪亮,吐字圆润,不参加男高音合唱团实在屈才。
我整理一下衣服,从门后闪身而出,不慌不忙应道:“邝默的儿子——邝绍明!”
眼前的男人正是杨槐。
他在大班椅上稍微挪动一下身子,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见客,你出去吧!”
我往里走进几步,才发现办公室大得吓人!目测至少三百平米,墙壁上挂满丹青字帖,两具大书柜分居办公桌两侧,宛如左右护法金刚。西南面划出一个小型会客厅,沙发茶具、盆栽鲜花一应俱全;正南面放置了一张宽面云石方桌,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正北方位上一具玻璃展柜,错落有致陈列了二三十件雕刻作品。东南角上居然还搁了一具古筝,背后矗立着一座宫廷侍女屏风,古筝前架起一段小木桥,桥下别出心裁地挖出一条小溪,铺满鹅卵石和假花假草,营造出“小桥流水”的氛围。
这家伙骗我们干等几个小时,自个儿却逍遥快活躲办公室里哼小曲,浑不把我们当回事,我心中老大不爽,也不跟他客套,大刺刺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沏上一杯普洱茶,自斟自饮起来。
杨槐定眼看了我好一阵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子,你究竟想干嘛?”
“你跟我耗,我陪你耗呗!”
“你这行径属于擅闯私宅,我可以报警抓你,知道不?”
“报警?那最好不过了,”我打个哈哈,“顺道让警察请几位美院的国画大师来鉴别一下你拍卖的《春闱报喜图》,让他们猜猜到底出自哪位草根画家之手!”
此话一出,杨槐脸色立变,翘起的二郎腿倏地放了下来,冷冷道:“拍卖之前我特地邀请三位国学名家鉴定过,一致认定《春闱报喜图》是文徵明的真迹。三位名家是考古界和收藏界的泰山北斗,公正客观、一诺千金,他们说是真迹就一定是真迹!你重提十几年前的旧事,究竟有何居心!”
“那倒奇怪得很了,几年前我在一位好朋友家里恰巧也见到过一幅《春闱报喜图》,画上还盖有王世贞、梁清标和吴荣光三位明清收藏家的藏章。如果你拍卖的是真迹,我朋友那一幅自然是赝品了。不过即使他一时不慎误买假货,以王、梁、吴三位名家的眼力该不会同时打眼吧……咳咳,你猜文徵明会不会没事找事,故意作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作来糊弄后人?”
“青铜器、瓷器、玉石尚且可以造假,弄几个假藏章又有何难?如果他收藏的是真迹,为什么不在媒体面前摆出证据、证明我拍卖的是赝品?这年头描摹造假成风,明目张胆拿假画冒充真迹的大有人在。老弟,你朋友肯定被诓了!”
“孰真孰假我不敢草率判断,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一段关于《春闱报喜图》的故事,你有兴趣听听吗?”不等杨槐回答,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正是逼迫小姑娘开门那一张。
“相传《春闱报喜图》是文徵明为预祝唐寅会试高中而作,该画以吴县闹市为背景,酒馆食肆、客栈商户极尽繁华,达官贵人、三教九流尽收画中。卷轴居中位置画着一支吹笙敲鼓的报喜队伍,簇拥一顶大红花轿,抬轿人个个昂首阔步、喜气洋洋……”
“这些我都知道,讲重点!”杨槐不耐烦地催促。
“别急,马上说到关键之处了!”我伸指头点在照片右下角一处位置,“书院门前正在写字的孩童是文徵明的关门弟子,因为右手长了六根手指,大家都叫他‘六指儿’。在你拍卖的那一幅《春闱报喜图》上,‘六指儿’的右手却只有五根指头,半截畸指竟然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杨槐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丝惊疑和不安,仰起半个身子,但很快又坐下,远远瞄了几眼茶几上的照片,阴声怪气地道:“什么‘六指儿’、‘七指儿’,我从来没听说过!鉴定一幅画的真伪不能仅靠道听途说,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