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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陆家父子并未回府,董氏母女一直等到深夜。
执欢担忧母亲身体熬不住,点了一些助睡眠的熏香,安抚了母亲睡下后,她离开了母亲的房间,去前厅点着灯,等着。
执欢脑中诸多不好的想法,担忧着、害怕着。她想了想,还是带了个丫鬟,离开了陆府。
如今,能打听到些许消息的,只有苏家了。
虽半夜前往苏家,冒昧不已,但她实在顾不得这些了,父亲和弟弟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委实令人担心。
刚到苏家门口,执欢抬头看去,门口点着大灯笼,映的牌匾明晃晃的四个字极为清晰——云中侯府。
门口两个守夜的家丁见执欢前来,有些意外,他们都是熟识眼前这个人的,他们家小姐时常带着执欢来府上小住。但她从未三更半夜的前来,忙上前问,“陆小姐,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么?”
“半夜打搅实在冒昧,但确有急事想要寻你们侯爷,是否能帮我通报一声,若侯爷责怪,我来担便是。”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使了个眼色后,一个家丁匆匆跑入府中,另一个家丁道:“陆小姐,那您先进来吧。”家丁领着执欢在前院桃树下等着,又去守夜休息的屋子中倒了茶水来,放在树下的石桌上,“陆小姐,您且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去门口守着夜。”
执欢朝家丁点点头,“麻烦小哥了。”家丁笑了笑,迅速跑了出去。
“小姐,这侯爷能见我们吗?”墨兰绞着帕子,陆家出事儿,闹得人心惶惶,又半夜来苏家,扰了人家睡觉,脾气大点的,只怕是要撵人的。
执欢端起了茶碗,微微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苏家是好人家,苏侯爷也是体察之人,断不会不见。”
“希望如小姐所言。”墨兰叹口气,陆家能掌事儿的爷们无音信,却也只能由小姐来承担了。
这夜苏景容并未睡下,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法,随后去沐浴了一番,穿着松松散散的衣服靠在软榻之上,看着书,等着执欢的到来。
执欢,来的特别晚,晚到他都有些困意。他以为,陆家一出事儿,她就会来侯府询问消息。
他还是低估了她。
“将军,需要换上衣服绾起发来吗?”丫鬟上前询问,苏景容摇摇头,“你下去吧,可以睡了。”
丫鬟点点头,小心的退下。
苏景容把书放下,理了理松垮的衣裳,又拿了根发带将头发随意绑起,丢在了背后,这便抬步出门去。
皓月当头,银光普照,将庭院镀上了一层银色,蛐蛐的鸣叫时有时无,衬得夜越发幽静,蓊蓊郁郁的桃树下,坐立着佳人,襦衣长裙,大袖翩翩,随风飘逸,优雅大方。
苏景容站在回廊中看着她,目不斜视,坐的笔直,一如她小时候,即便是错了也站的笔直笔直的,仰着头看人。
他永远记得她说的话。
“我是做错了,但错了我就要低声下气?我爹爹没有教过我随便向人低头。”
那样一个不屈服、桀骜的小姑娘,怎么会叫他不注意?
再见她时,她没有了当初的锋芒,反而变得低眉顺眼,还是为那个不值得的人。
信步走向庭院,看到她转过头来,他微微一笑,“执欢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执欢看到的他,当真是如仙境出来的神一样,白衣飘飘,还半露胸膛,额边的发随风而动,那眉眼好看的叫人无法呼吸。
身边的墨兰已有点反应不过来,似乎也是被好看的苏景容给惊艳到了。
她站起身来,拉了拉墨兰,“你先到大门口候着吧。”墨兰这才回过神,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迅速离开。
执欢向苏景容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后,抬眼直直望进了他的眸子里,“我父亲与弟弟在京兆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家中母亲异常担忧,想从侯爷这边打听打听,今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为何将我弟弟关押。”
“唔,这个嘛……”苏景容卖着关子,绕过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实不相瞒,今日我一直在府中并未出门。”
执欢沉默着,心下早已凉透,原来苏侯爷也什么都不知,她当真是问错人了。
“你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执欢颤着睫毛,心中不好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唯一能打听到消息的云中侯,却什么也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苏景容抿了抿唇,又道:“我虽未离府,但想查点消息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这话,之后眸子亮了一亮,连忙道:“烦请侯爷为我查一下。”
“我比较讨厌别人叫我侯爷。”苏景容低笑,拿起了石桌上的茶壶,抬起仰头,就那么任茶水倾泻而下,流入口中。
执欢呆了呆,他只是随便的一个动作,就叫人心惊。今后,谁若嫁给了他,每日都要晕上几回吧。
“执欢唤你将军,可好?”
苏景容放下茶壶,想了想道:“那次马场你唤我什么来着,那个就很好。”
“啊?”执欢回想了一遍那日马场的事情,顿时脸有挂不住了,当时她赌气叫他大叔来着,没想到他喜欢这个称呼,真是个怪人,“大……大叔?”
苏景容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感觉这一声大叔听在耳中,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顺耳,非常顺耳。”
“既然大叔觉着顺耳了,是否可以帮我查一下,今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父亲与弟弟能否安然回来?”执欢顺着杆子往上爬,担心他舒坦好了,就把正事儿给忘了。
苏景容满意了,自然也愿意帮她,所以朝房顶喊,“罗……”话到一半停住嘴,改了口:“罗罗,限你一盏茶的功夫,去打探消息回来。”
房顶上的罗哲听到“罗罗”一个踉跄,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还好他镇定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还是抑制不住全身的鸡皮疙瘩乱蹦,老大哎,您这一声“罗罗”这是要膈应谁啊!真是肉麻!
执欢正纳闷他在跟谁说话,只听见房顶之上传来洪亮的一声“得令”,随后一个黑影从房顶上飞起,蹦跶蹦跶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执欢说不出话来,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一直在?”
苏景容点点头,“我的手下,一直在屋顶。”
“哦……”这要是大冬天的,一直在屋顶岂不是要冻死。
“坐吧,陪我聊聊天。”苏景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颈项,“别让我仰着头看你。”
执欢应着坐了下来,心中暗自嘀咕,这可是苏小侯爷啊……一向都是低着头俯视别人来着,方才让他仰视了她许久,真是罪过罪过。
“今日我听景华说,你去相亲了。”
执欢微微一窘,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将目光聚集到了茶壶上,“并非我本意。”刚与江沛春义绝,便去做相亲这种事情,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事已至此,也挽回无能。
“我已教训了景华,今后也不会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你且宽心与她一起。”
执欢心中一动,苏景华有这样一个细腻的哥哥,当真是幸福。
两人在静谧的月色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估摸着她着急等消息,所以没有什么心思与他闲扯,他也便不开口了,只是偶尔看她一眼,把她担忧的神情看在眼里。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罗哲在外面浪荡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什么让他查探消息,全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等着执欢入套呢!
“将军,已打探清楚。”罗哲回来身上披着黑色到底斗篷盖住了整张脸,“今日驸马爷带着陆家公子一起同皇上狩猎,皇上在林中遇刺,陆家公子舍命相救,负了重伤,被送至离的最近的京兆府养伤。由于陆公子受伤还在昏迷中,不宜移动,所以京兆尹派了人去陆府请陆大人过去,但不曾想被传达的人传错了话,才导致误会产生。”
执欢吓得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罗哲,“你可知我弟弟现下如何了?是否已脱离危险?”
罗哲又把头埋低了一些,道:“陆小姐放心,陆公子已脱离危险,陆老爷正守着他。”
执欢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没事就好,父亲去照顾着怕是忙的没顾上回来报一声平安。”
“应该是这样,陆老爷现在还在公子身边候着,一刻也不敢懈怠。”
执欢终于换上了笑容,“辛苦你了,谢谢。”
罗哲没回应,转身便飞上了屋顶。
执欢看着那消失的人,心中嘀咕,你主子是个冷傲的,你也学他么……
“既然都是误会,你也不必担心,”苏景容站起身来,“回去同你母亲说一声,报个平安。”
“嗯。”执欢轻快地回应,却发现他已走到她身边,“多谢大叔,来日我再做些酸梅汤送来,景华说你爱喝,权当我给你回的谢礼。”
苏景容挑眉,“听说你糕点做的也不错,不如也做些过来。”想了想又道,“就明日吧,我在府中等你。”
执欢终于深刻体会,他和苏景华果真不愧是一个爹娘生的,把这“想一出是一出”贯彻的非常彻底。
“大叔若是不嫌弃,明日我就给你送过来。”执欢福了福身,“执欢先行告辞,打扰了。”
苏景容却一把抓住了执欢的手臂,“让我送你,这大半夜的若你出个什么事儿,回头你父亲该找我要人了。”
“……”执欢身子有些僵,他那只手如火钳一样,钳住她,火烫火烫的。
“发什么愣,走吧。”苏景容并未放开她,径自拉着她往外走。
执欢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手臂上他的手,才走了两步,连忙挣脱了他的手,“那个……我、我自己会走。”
苏景容抬起手,左右翻了一下,“唔,确实有些不妥,大半夜孤男寡女的……”
“走吧!”执欢忙打断他,先走一步。
两人走到门口,丫鬟墨兰已经不见了,门口还有一匹马,执欢正要询问,听苏景容道:“我已让人把你的人送了回去。”
看着那匹马,执欢心想他不会是要与她同骑吧?
她刚这么想完,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随后一个旋转,她安稳的坐在了马背上,惊魂未定之间,背后也上来一个人。
“大……大叔,你还是放我下来吧,你骑马就可以了,我跟着走。”
苏景容不理会她,“驾”了一声,马边飞快的跑了起来。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放你下去,别人若知道了,岂不是说我不会怜香惜玉。”执欢整个人都是蒙圈的状态,背后他坚实的胸膛还半露着,要是别人瞧见了,还指不定怎么说呢。耳边又一热,他说:“放松一些。”
执欢哪里敢放松,她这是和谁共骑一匹马?那可是大晋朝大名鼎鼎的苏小侯爷,铁面将军的马啊!倘若京中的姑娘知道了,还不定把她这个下堂妇撕成什么碎片样。
在执欢痛苦煎熬下,终于到了陆府,他迅速下了马后,又要抱她下来,这次她反应极快,自己下了马,不给对方机会。
苏景容挑眉看着她,心下也是一声无奈,“进去吧,别忘记明日的糕点和酸梅汤。”
“好。”执欢应下,看着他上马,调转方向,驰骋而去。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心一直是扑通扑通的蹦跶着,久久不能平复。她发誓,以后绝对不要与他接触更多,这样一个神一样的男子,会让人丢了矜持,心如死灰的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