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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赫离开医馆后直奔连城一家叫“食客”的酒楼。这酒楼的饭菜做的不错,孩子们尤其喜欢吃这里的糯米团子。在他们常订的雅间中落了座,静静地等待巫烬把他们母子三人带过来。
拿出袖中的那份刚从县衙中领过来的文书,翻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起来……
看到“容欢”二字时,他不由自主的去摸,那个人清秀的脸庞立刻印入脑海。这近六年的相处,就如走马灯一样,一转就是新的画面,从她醒来到她有孕,从她听到孩子先唤他爹时的震惊到后来慢慢接受;她不满他霸道的奴役却还是默默地做好他吩咐的事情,到后来他不使唤她却感到不安;她一点点的变化,从一开始的保持距离到后来的和平相处,到现甚至有一些依赖他……
每一个画面都那样清晰、真实,可现在苏景容的出现,即将要打破平静。那走马灯似被人点了火,慢慢的将这几年燃成灰烬。
他多么希望这承载着六年光景的走马灯能永远转下去,到看着孩子们娶妻生子,到他们双双老去,陪着孙儿们讲几十年前的故事……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执欢进来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察觉。
执欢看他坐着一动不动,不由好奇,伸长了脖子看他手中握的是什么。这一瞧,顿时脸有些烫,开口道:“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巫赫捏着文书的手一紧,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张白皙带点微红的脸,一双失神的眸,呆滞地望了她一眼。
执欢看着他眼神里藏着的忧伤,心口不禁一痛,“怎……怎么了?”说完,她不由自主的噎了噎口水,莫不是婚书刚拿到手他就后悔了吧?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他后悔也是正常的,毕竟她这个身世不明之人还拖着俩酱油瓶,给他造成的压力何止如泰山一样啊……
“孩子们呢?”巫赫把文书合起来放在桌上,小心的掩藏了那沉重的压力,有些东西该面对的不能逃避,他可能面临失去她的可能,却也无法选择卑劣的手段将她捆绑。
执欢眨眨眼,“和巫烬在楼下,恰好酒楼门口有人在杂耍,他们就去看了。”
“他们不在正好,我有事情与你商量。”巫赫抬眼,“坐下说话吧。”
执欢有些忐忑的坐了下来,手挪到了桌子上,翻开了文书。
红纸黑字,她与他从此有了牵系。
虽然文书上所写的日期是那年她醒来的那一日,但其实从今日开始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执欢嘴角勾起,心中十分雀跃。
可,巫赫的话却将执欢那分雀跃打回了娘胎,他说:“你的夫家寻来了。”
你的夫家寻来了,你的夫家寻来了?你的夫家寻来了!
执欢心中把这句话过了三遍……
直至不敢置信的望进了巫赫的眼中,难怪从他眸中看到了悲伤,看到了这么些年她从未见过的不安和焦灼。
“他正是住在我们府上的人,大晋国的英雄,苏景容。”巫赫说完,心中的一口浊气都散去了。他从医馆走到酒楼的一路上都在纠结,甚至想过不如就带着她和孩子跑路了,反正她与他已有婚书,她又不记得过往,如此安然度过余生,也未尝不可。
然而,他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不希望他和她之间有任何隐瞒有任何不实,不是怕她想起过往而怨恨他,而是他不想让自己的这段感情中有任何杂质,不应该让喜欢的人去承担后悔和痛苦。
他喜欢她,希望能继续和她一起过虽平淡却能咀嚼出甘甜来的生活,但前提条件是他们都能以诚相待。
所以,让巫烬出来寻人把她带到这里,而他也克制了自己做出令自己都惊讶的事情来。
“他醒后看到红笺,便确定你就是他要找的人,陆执欢。”
执欢已经震惊的不能言语,那个人如此高高在上,如此遥不可及的,居然是……
“不,这不可能。”她直觉的否定了这件事情,“你是后悔了么?婚书刚拿到你就编排理由,想把我推开是吗?”
巫赫并不理会她的问话,深吸一口气,又道:“苏景容、陆执欢,那个香囊上的名字,恰好是这两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容欢。”
执欢柔夷紧捏,从袖中拿出那个随身携带了多年的香囊,这是她身上唯一一件能确认她身份的东西,她以为“容欢”就是她的名字,以为这就是她秀给自己的香囊。
“承化十年,侯府丢了女眷,苏景容封锁了整个金陵城,众人都以为苏景容要造反,后查明并不是。没过多久有人故意引苏景容带兵伐辽,直至最后辽国要讲和才知中了计,这时才放出镇国将军夫人丢了这一消息……”巫赫平淡的口吻叙述苏景容的这件事情,他也不由佩服苏景容,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能伐辽,打到对方求和,这样一员猛将,若当真如此萎靡下去,国之损失。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我一概不知……我现在是容欢,不是陆执欢。”执欢依然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平平无奇,夫君怎么会是晋国英雄?一定是搞错了!
“我与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打算放开你,但我也不想强求你。”巫赫朝执欢温和一笑,“我不会更不想对你隐瞒,该你知道和清楚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至于以后如何,看你的决定。”
执欢道:“如何做决定?你叫我如何做决定?!”
恰逢她与他拿到一纸婚书时,她那所谓的“夫家”寻来了,她不知道那苏景容如何寻人,如何为了她伐辽,她只知道摔下山崖救了她的人是巫赫,收留她照顾她;她只知道难产之时守在门外的是巫赫;她只铭记救了她的孩子的人是巫赫,记得巫烬告诉她,他将视为生命的一副药引子拿来救了巫骊,而他却轻描淡写的与她说救人只需要几根银针;她更清楚这些年巫赫是如何对待她的,如果没有巫赫,如今她只怕是一具白骨,哪里还会有今日?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论是生活还是感情都有极度洁癖的人,却愿意接纳她和孩子,于她来说这是上天最好的恩赐,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在她下定决心跟他的时候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却在这个时候给她带来一个她丝毫没感觉丝毫没有印象的夫家!
“你慢慢想,决定跟我,便与苏景容断了关系。决定找回你的过去,便与苏景容离开,我自不会强留你。”巫赫闭了闭眸子,缓缓送出这句话,原以为自己不脆弱,此时才发现心很痛。
执欢无声的泪滑下脸颊,是了,巫赫是什么人她自然是清楚不过的,生活中奴役你那是为了锻炼你,在大事上或者情感方面,却从来不会勉强。
或者说……他会转换方式,循序渐进的让你清楚,他才是你该依靠的人。
他们在一起快六年多了,六年时间说长并非特别长,说短却又不是那么短,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啊!她时常嘴上说不在乎,甚至做出了带着孩子离开他的打算,可离了他才发现她的天都快塌了。
“巫先生……”
“你说。”
之后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笑着对巫赫说,“我会慎重考虑然后做出决定。”
巫赫心下一紧,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带着她和酱油瓶跑路的!
“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巫赫拧眉欲言被她打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走吧。”说着把那本文书抱在了怀里,背过身去。
“好。”巫赫应下,深深地看了眼她,便离开了酒楼。
他担心也害怕,告诉她这些事情,她很有可能会选择苏景容。
不为苏景容的身世,只因她是女人。那有着顽固旧思想的女人,但凡知道自己身世,定会选择回到夫家。
巫赫离开后,执欢再次打开那本文书,看到“容欢”和“巫赫”两个字并排而写的时候,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她不过想相夫教子平凡度日,这点小小的愿望居然都不能实现。
难过了好一会儿,执欢终于找回了理智,再次看了看文书,左思右想了一番,立马离开了酒楼。
回到医馆,执欢叫出了巫烬,让他把苏景容身边的副将路虎请了出来。
两人一番谈话后,执欢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了后院。
苏景容身体还虚着,还躺在床上,听闻路虎见到了陆执欢,惊喜的从床上爬起来,“扶我去见她,现在立刻。”
路虎却犹豫的不敢上前扶他,左闪右躲的终于开口道:“夫人再嫁他人了……”
“什么?”苏景容一惊。
路虎小声道:“救你的正是夫人现在的丈夫,医圣巫赫。”
苏景容瞪大了眸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孩子都有了!还生的是双胞胎,快六岁了。”
苏景容忽然力气大涨,直接抬手打翻了床边的高脚几上的盆景:“胡说!你他娘的再胡说我现在就军法处置你!”
路虎忙退了几步,“属下句句属实……夫人还让属下转告你,病好了就离开,别打扰他们一家四口生活。”
苏景容气的直咳嗽起来,整双眼都怒红了,“你……你……”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气晕了过去。
路虎忙上前扶住,把他安置在了床上,赶忙去把救苦救难的大夫给请了来。
巫赫帮苏景容看过后,只是对路虎道:“他今日刚醒过来,身体尚且虚弱,别刺激他。”
路虎连忙点头……
心想,夫人都被你抢走了,这个时候不说什么时候说?说晚了,要军法处置的好不好!
巫赫淡淡的扫了路虎一眼,转身离开。
他没想到,执欢的选择居然是自己。
只是,她这种做法不敢直面,更不够有力度啊。
几日后,苏景容终于恢复了体力下床行走,这刚能立起来,就迫不及待的去寻执欢了。
恰巧他被路虎扶着来到医馆后院,看到的却是一家四口和乐的在院子里玩耍。
“爹爹,再高一点哦。”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响起,期间还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另一个小男孩儿双手交叉在胸前,又是一副生气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连巫骊的小名儿都不叫了直接告状:“娘亲!你看爹爹又疼爱巫骊多一些了。”
一旁坐在是桌前正在逢一件白色男袍的女人,不正是苏景容苦苦找寻多年的妻子,可她现在面带笑容,很是宠溺的看着孩子,对他说:“那就把你爹爹抢回来,让他对你好一些。”
“哼!人家的爹爹都是一视同仁的,为啥我爹总是偏爱妹妹,还得要我自己去抢?”
执欢笑道,“这事儿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变成男孩子的,你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可没叫你变成男孩子。”
巫赫听到这话时,朝执欢道:“歪理,带坏我儿子。”
“那你带啊,给带出个人五人六的模样出来。”
巫赫无奈摇头,把在秋千上荡的巫骊抱了下来,“让哥哥玩一会儿,念儿去陪娘亲做衣服。”
巫骊乖巧的点头:“好!”然后蹬蹬蹬的跑向执欢,“娘亲,爹爹让我陪你。”
执欢放下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从篮筐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同心结递给巫骊:“拿着玩儿。”
巫骊接过,朝容焕炫耀了一下,“哥哥,娘亲给我的!你没有哦。”
容焕瞪大眸子,嘴巴一撇,“娘亲也偏心。”
不等执欢说话,巫赫就已上前来把容焕抱起,安置在秋千上,“儿子,抓紧咯,让爹好好疼爱你。”容焕被荡的老高,笑的特别开心,把方才的事儿也忘得一干二净。
苏景容看着这一幕幕似乎刺伤了眼,戳痛了心。
她……果真是嫁了人,有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家四口十分和美。
可是,他不相信!他的执欢怎么可能嫁给了别人!
巫赫早就发现了苏景容,只是故作没瞧见,与孩子们玩耍的差不多了,便让巫烬带着孩子去隔壁教书先生家学点字,这才和执欢正视苏景容的存在。
执欢看到苏景容时,满是陌生之感,心中也一直在强调,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苏景容看叶没看巫赫,直勾勾的看着执欢,问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苏将军说笑了,这普天之下不认识您的怕是只有瞎子和聋子吧?”执欢笑着回。
苏景容明显一怔,她那笑容当真是假,又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执欢好笑的说:“苏将军,你这问题当真可笑。”
“回答我!”
执欢道:“你要听答案,我便说给你听。我陆贤海之女陆执欢,曾嫁与刑部尚书江沛春,与之义绝后被赐婚于镇国将军苏景容,但我现在是巫赫之妻,与你苏景容没有任何关系。”
苏景容闻言双腿一软,倒退了一步。
他以为她被巫赫下了什么药,忘记了过去,所以才会嫁给他,没想到她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你是有夫之妇!你懂不懂什么叫人妇?”
执欢道:“我懂又如何不懂你又耐我何?我有自由选择权利!”
苏景容呼吸一滞,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从身到心!可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惊诧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
执欢道:“你自己想想,自从我嫁给你后,我都遭遇了些什么?三番五次被人陷害,眼睛被伤,被绑架,最后沦落个掉落山崖!我过过几天好日子?”
苏景容整个人没了支撑之力,全然压在了路虎身上。
她说的没错,自打她嫁给他后,骆汀蓉的几番陷害,他都没有预先阻止,就连他的表妹一来就要害她……
甚至当年她掉落山崖,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都没查出来!
她在他身边过的是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
难怪她被人救起后,没有来找他,甚至选择了躲避他……
在她眼里,他已经成一个可怕的、容易引来灾祸的人了。
“今儿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纸休书,你给或者我给,从此我们断了关系吧。”执欢心中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把话说绝了:“今后,你我各不相干,请不要打扰我现有的平静生活。”
苏景容心口一堵,紧接着一口血喷涌而出,不片刻便不省人事了。
路虎大喊:“大人!大人!”
巫赫扫了一眼那别过头的执欢,快步上前给苏景容把脉,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塞进苏景容的口中给他服下,这才对路虎道:“气急攻心,这药稳住了,不会死人。扶你家大人进去休息吧。”
路虎幽怨的看了眼执欢,忙把人架了回去。
巫赫回到执欢身边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从何得知?”
“那日和路虎谈了几句知道的,虽不知具体,但这一个大概我就已经听的心惊胆颤了。据说当初的我几番被害,落涯也不是意外,那个狼窝我再回去,那不是送死吗?你难道也想让我回去送死?”
巫赫直觉的摇头,轻轻地叹口气,“我是不愿意你回去甚至想绑你在身边,可……你失忆这是事实。”
“我庆幸我失忆了……”
一个人没有过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那日从“食客”回来,找路虎谈是想了解苏景容,了解自己的过去。然而路虎所说的一切,只让执欢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恐惧。
什么瞎眼绑架什么水银□□……当初她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或许你曾经很爱苏景容。”巫赫道。
执欢怔了怔,看向巫赫,只见他双眸含笑,又道:“曾经。”
曾经很爱……
她的过去一片空白,与她说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她只能把自己当做旁观者来对待,没办法切身体会。
“不提这个……我给你做的衣服快好了,你来试试?”执欢扯开话题。
巫赫也非常配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