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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执欢与苏景容说了决绝的话之后,他整个人都颓了下来,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已经达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
半梦半醒之时,都会念着“执欢”两个字。
脑海中全是执欢与巫赫在一起快乐的一幕,画面美到令人心痛。
他对谁都能狠下心来,唯独对她如何也做不出决绝的事情。
他多么想把她夺回来,即便她现在是巫赫的妻子,即便他们已经孕育了孩子,但执欢是他明媒正娶的人,没有他的允许,她不能嫁给别人!就算他死也不行!可是,如今造成这种局面,完全是因为他护妻不力,才让她在受伤后选择了别人!如果当初执欢不曾受到任何伤害,她也不会另择他人。
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怨她?
她隐姓埋名,远赴连城,甚至愿意与巫赫一起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完全是因为巫赫能给她带来安全感,让她能平静的度日。而他有华丽的侯府,高贵的身份,即便一呼百应下人成群,却也不能护她周全。
在平静无波澜的日子和锦衣玉食的生活二者之间,以她的性格自然选择前者。
荣华富贵不是她想要的,而他也不是她深爱的……
苏景容眼角滑下了一行清泪。
这些年为了寻找她,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跟个孩子一样蜷缩在被子中,抱着她打的同心结,感受思念一个人的痛苦。
如今寻得她,他的心更痛,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感受如此撕心裂肺。
“老大!!”
路虎急切地推开门进来,声音中还透着一丝欣喜。
床上的苏景容翻了个身,掩去了眼角的湿润,怒道:“滚出去,立刻。”
“那也得听我说完我再滚。”路虎闻言虎躯一震,小心脏有些颤,苏景容就是这样……对他们这群兄弟向来是下得去狠手的!“是关于夫人的。”
“滚!”苏景容怒吼一声,这个时候他没心情听任何关于执欢与巫赫如何恩爱如何幸福的,他不能承认、不能接受她再嫁别人这一事儿!
路虎咬着牙,浑身一抖,定了定神还是快速的说:“夫人与那巫先生并未同房!这几日我已打探清楚,他们向来是分房而睡,这所谓的夫妻之名有可能是假的。”
苏景容闻言身子一僵,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什么?”
“我今儿买了一斤糖哄了红笺一下午……”
“说重点!”
“重点就是……红笺说夫人与巫先生从来没有一间房睡过!”
苏景容眸子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一个没有心智之人的话你也信?他们没有同房孩子哪里了来的!”
“更重点的就是孩子!”路虎上前两步,但看苏景容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忙顿住了脚步,站在离他稍微远的地方继续道:“那俩孩子是承化十一年八月初生的,属下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俩孩子是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苏景容原本走在黑暗的一条路上,寻不到方向,而路虎的这一消息就如有人提着一盏灯缓缓向他走来,为他照明,带来希望。
执欢是在承化十年初冬掉落山崖的,那时他允她三月内让她怀子正努力与她恩爱,所以她是有可能怀上孩子,那俩孩子是八月出生,从十一月到八月恰好十个月……
“属下算了好几遍,不管是早产还是正常生产,这孩子多半是你的!”
苏景容仔细一想,很赞同路虎所说,有些欣赏的看着路虎,他这榆木疙瘩脑袋今日灵光了一回。
“这两日我时常找夫人聊,夫人每次都拒绝我,好似害怕我与她提起老大……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路虎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又道:“我跟巫烬探话时,他不小心说了句‘失忆’,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夫人是不是因为忘记过去才与你说那种话的。”
苏景容道:“她若失忆如何知道自己是陆执欢,曾嫁过江沛春?如何知道伤了眼被人害的事情!”
路虎想起那天和执欢的谈话,她一直在旁敲侧击,而他滔滔不绝的跟她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难道?失忆是真,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己大嘴巴?
“那个……老大你醒来看到红笺,确认夫人也在府中的那天,我还不知道那容欢就是夫人,所以她与我闲聊,我也就和盘托出了。估摸着……她所知道的那些都是从属下口中知道的。”路虎结巴的说着,不敢隐瞒任何,深怕军法处置啊!
“什么?”苏景容心中激动,如果执欢真的失忆,过往都是从路虎口中知道的,那么他还有希望!一无所知的她听到那些过往,感到害怕不愿意接受,所以才说那种决绝的话!
路虎却吓得退了两步,忙道:“属下哪里知道容欢就是老大你要找的夫人!她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了……”
苏景容笑了,面容也一改方才的阴郁,透出了喜色来,“如此说来,如此说来……”
“如此说来什么?”路虎只听他重复这句话,忍不住问。
苏景容打住了内心的狂喜,让自己保持冷静状态,扫了路虎一眼,“这件事情做的好,谢谢你。”
路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为老大分忧是属下该做的事情。”
“……行,那就继续做你该做的。”苏景容挥了挥手,“下去吧,有什么动静继续汇报。”
路虎抱拳:“是。”
路虎开门出去,而厢房一角闪过一袭白色,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待路虎远去,那穿白衣之人才从阴暗中走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巫赫。
房内二人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苏景容已然知道执欢失忆的事情,却不知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执欢……
这个陪伴六年的女人,终于是要人归原配了吗?
巫赫如此一想,拳头便捏地紧紧的,他不确定自己在执欢心目中的位置,更不知道当初苏景容在执欢心中的位置,他们到底孰轻孰重?
如果执欢回忆起过去,想起与苏景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是不是就要退出她的生命,从此他与她再无瓜葛。
“巫先生!巫先生你在哪里?”红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巫赫回过神,迅速离开客房区域,回到后院。
红笺见到巫赫连忙上前:“巫先生!夫人姐姐叫你回去休息!”
“嗯,知道了。”巫赫简单的应了,便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却发现他的房间就跟被洗劫了一样……
床褥没了,衣柜门大敞衣服都没了,案上几本他常看的医书也不翼而飞了。
正要叫巫烬时,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她的声音传来:“你看看还有什么常用的,我给你收拾一下。”
“我的东西都哪儿去了?”巫赫问。
执欢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搬到我屋里去了。”说完就进了门,左看看右看看,把软榻上的靠枕拿起问:“这个要吗?”
“你这是做什么?”
执欢笑道:“你我夫妻,自然要住一间房,分房住算怎么一回事儿。”
巫赫:“……”她这是要逼他就范的节奏。
“如果没有要带走的,那就走吧,回去休息。”她说着转身离开,手里还抱着方才拿的靠枕。
巫赫无奈,跟上她的脚步,“执欢……”
“叫我容欢。”打断他。
“你……”
执欢道:“我习惯你叫我容欢了。”
“好,容欢。”巫赫叹口气,“你这么做,以后后悔了找谁哭诉去?”
执欢不语,以后的事情自有以后的她来想,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随心而为就好……
进了执欢的房门,巫赫再一次失笑,他的被褥全部在执欢房内的软榻上,很显然她是要他睡软榻。
其实,她打心底里还是有所顾忌的,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吧。
“你先委屈一下睡在软榻上吧。”执欢朝他笑了笑,“就算没有苏景容……原本我也是打算这样的,我想给彼此一点适应的时间。”
巫赫笑道:“原来如此。”
“谢谢你……”
巫赫摆摆手往软榻走去,褪了鞋翻身上了榻,双手垫在脑后,作势要睡,“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先睡了,明日要坐堂。”
执欢轻轻地说:“你盖好被子,别凉着了。”
“好……”
执欢看着榻上的人,心软的一塌糊涂,这人就是太好了,好到让她自愧不如。
她转身上了床,把床幔放了下来,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顶。
在苏景容之前便已经嫁过一回,那苏景容居然也不嫌弃她二嫁,娶她进门,她掉落山崖后到现在,他也一刻不停的在寻找她。
她无法想象他对她的感情深到了何种地步。
就算是仇敌听到了这样的事情都会动容的吧?
虽然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作为理由非常不负责任……但是,于她来说苏景容就是个陌生人,没办法将他当做熟人来对待。
然而,她还是对这个陌生人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他六年的坚持寻找甚至讨伐辽国,让她打心底里佩服。
执欢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都是苏景容吐血时的情景,翻来覆去最后睡不着了,那个人的面容就如同铁烙一样,烙在脑中了。
“睡不着?”巫赫的声音。
执欢不敢再翻身,闷闷地回应:“不知为何,现在毫无睡意。”自然不能说闭眼看到的都是苏景容。
“睡不着就别勉强自己,与我说说话吧,我的困意也没了。”
“好。”
然而,房内没有谈话声,只是一阵静默,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巫赫道:“容欢,如果苏景容没有出现,你亦当真愿意嫁给我?”
执欢呼吸一滞,迟迟没有回答。
“似乎,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巫赫自嘲一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又过了一段时间,巫赫都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执欢坚定地回答道:“就算苏景容出现了,我也是要嫁给你的。”
巫赫猛地睁大了眸子,直直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床幔那方,“所言当真?是你的真心话?”
执欢听到了他的动静,也坐起身来拉开床幔,看向巫赫,“是我的真心话,只是你不嫌弃我嫁过两次就好……过去我自己没办法选择,我想我的未来能被自己掌控。”
巫赫望着执欢的眸子变得柔和了起来,方才的失望也逐渐消失,“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对于你的过去我曾经幻想过,比这种情况糟糕一百倍,后来想你的过去就算糟糕到极点又如何,只要在我身边的你是我看到的你就可以了。”
执欢笑了,自从知道自己是苏景容的妻子到现在,唯一一次笑容是从心底里散开来的……
“谢谢上天,让我在有生之年遇到这么好的你。”
巫赫微笑,“也谢谢上天,让你闯入我的生命。”
执欢傻笑。
然而,巫赫想起那还住在客房的苏景容,又将自己拉回了现实,她终究是苏景容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年他娶陆家女的排场何其之大?据说整个金陵城因为陆家女二嫁之事谈论了很长一阵子……
况且,她还是当今皇上与太后一起赐婚,她若当真弃夫而投他的怀,以后怕是有杀身之祸,除非苏景容先放手,然而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想到了这里,巫赫闭了闭眼眸,缓缓地开口道:“可是,哪天你恢复记忆了,可能心里、脑海里只有苏景容一人,而我将会是被抛诸脑后的人。”
这句话如冷水一样,泼了执欢一身。她呼吸不稳,心里已经冰冷一片,她确实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直强调自己忘记过去,不认识苏景容,可完全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她真的回忆起过去了,发现苏景容占据了整个心,她该怎么办?到时候巫赫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她的心便又沉了下去。
见她不说话,巫赫再度躺下,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比如人心。
“我不希望在你不明白自己的过去,不明白自己的心的情况下如此鲁莽的行事,更不希望你在这种状态下对我许下任何承诺,我怕最后承受不住现实残酷的打击人是我。”
执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需要捋一下关系,整顿一下……确实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鲁莽的做了决定,其他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不想伤了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