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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瑛前脚刚走出茶室,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道士领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来了。
本以为声名远扬的四方大师当是个两鬓花白的老者,没想到比想象中年轻许多。
小道士躬身致歉:“施主久等了,四方大师来了。”
那清瘦的中年道士上前向萧濂行礼,“久仰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大师客气了,我们坐下详谈。”萧濂朝门口望了一眼,心想她一时半会大约是回不来了。
四方大师看到茶几上的两杯茶,道:“王爷和王妃竟一起来了,贫道真是没想到。”
萧濂颇感意外:“大师如何得知王妃也来了?”
四方呵呵一笑,解释道:“昨日收到太后手谕,说今日王爷会亲自来访,不过太后倒没提王妃也会来。方才我徒弟来报,说有个自称忠亲王妃的女子来访,贫道起初还不信,如今看二位煮茶共饮,想必真的是王妃了。”
她竟自称是王妃,萧濂心中暗喜。
“不巧,王妃她去正好净手了。”
“无妨,王爷不若先将你二人的生辰八字给贫道。”
拿到生辰八字后,四方大师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不断推算着什么。
半晌,他神色凝重地睁开眼。
“大师,可是有何不妥?”萧濂虽不信这些,可太后信,他不希望有任何问题影响他们的婚事。
四方一改之前泰然自若的神情,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奇怪,真奇怪……”
“大师不妨说清楚,何事奇怪。”萧濂的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客气。
“王爷先不要着急。您命格贵重,自有祥瑞护体,只是王妃她……”
“怎么?”
“贫道推算命格多年,像王妃这样的命格,实乃生平之罕见。贫道穷尽毕生之技,竟如何都推算不出王妃的命理走势……”
萧濂的声音冷了下来:“大师若是推算不出,便拣些吉祥的话说。”
“这……”四方大师一脸的为难。
“怎么,大师难道连这点都办不到?”
“不是办不到,实在是违心……”
不等四方大师说完,萧濂“啪”一下把杯盏重重地按在茶几上,那杯盏未碎,可底下的茶几竟生生裂开了一条缝!
“王爷,您这是……”四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对待,甚至可以说是明晃晃地威胁。
“本王来你这里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你若不识好歹,本王不管你是三方还是四方,刀剑无眼,大师自己小心。”
“你……”四方大师被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本王与王妃八字相配,乃天作之合,婚期就定在三月之后。除此之外,你若敢向旁人吐露一句多余的话,就如同此杯。”话音刚落,萧濂手一发力,当着四方大师的面将那杯盏捏了个粉碎。
萧濂兴致全无,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了此间,留下四方大师一人呆坐其中,摇头叹气。
小道士在外只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迷了路遇到“假”大师的李瑛了。
下山的路上,萧濂骑着马,默默跟在李瑛的马车旁。
马车里很安静,似乎从刚才出来开始,她便有些不对劲。
难道她知道了?不可能,萧濂摇摇头,他亲眼看到她迷了路,她不会听到他跟四方大师的对话。
是婚期太紧了?要知道自己说出三个月的时候,萧濂确实也有一些心虚。可她都自称王妃了,自己早些为她坐实这个名分,她应该高兴呀。
萧濂猜了又猜,实在猜不出李瑛忽然心情低落的原因,他靠近马车,用车指敲了敲车厢。
马车的帘子被拉开,传来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王爷有何吩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瑛很想不管不顾地质问他:“换做是你,三个月后要嫁给上辈子杀了你全家的凶手,你舒服吗!”
当然,她还不至于不想活命了。李瑛深吸一口气,无妨,她还能忍。
于是萧濂便听她说道:“方才撞得猛了,头有些晕罢了,没什么大碍,臣女休息片刻即可。”
原来如此!是啊,刚才她撞到自己怀里那一下,他虽然没什么感觉,可她如此柔弱不堪,定会难受的。
都怪他如此不小心,还一点都未意识到她的难受,萧濂心中暗悔。
等下了山至繁华的大路上,萧濂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李瑛才不管他去哪。
*
太后正在仁寿宫中翘首以盼,这个时辰,濂儿也该下山了,怎的还没来向她回复。
正盼着,太后便瞧见殿门口风尘仆仆的身影。
“祖母,孙儿回来了。”
太后由许嬷嬷搀扶着迎上前:“总算回来了,哀家都盼了好久了,怎么样?”
萧濂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四方大师说了,我与她是天作之合,婚期就定在三月后。”
太后喜上眉梢:“哀家就知道,你们二人定是相配的。”随即又愁眉不展道:“三个月?那岂不是仓促的很?”
“错过这个婚期,便要等到三年后了。”萧濂顺口就编了一句。
“那怎么行!”太后急了,“三个月就三个月,宫里头这么多人,还怕准备不及么。”
“有劳祖母了。”萧濂又问道:“祖母,孙儿记得您这里有治头晕的药,在哪儿呢?”
“头晕?是你吗?”
“当然不是,是瑛儿她……”
“瑛儿怎么了?”太后神色紧张。
“说来话长,总之她被孙儿不小心撞了一下,现正犯头晕了。”
“哎哟,那还了得!许嬷嬷,赶紧去将拿膏药拿来,濂儿,你赶紧送给瑛儿去,要是落下病根子可就不好了。”
萧濂还未来得及跟太后行礼,就被太后一把推了出去:“快去快去,可别耽搁了!”
萧濂揣着膏药,快马加鞭地朝李府去。
也是巧,他和李瑛的马车同时到了李府门前。
李瑛刚下马车,便看到萧濂站在她面前。
“这个给你。”萧濂不由分说地朝她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李瑛不明所以地看着手里这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问道:“这是?”
“我从太后那里讨的膏药,专治头晕的,你试试。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看着萧濂远去的背影,李瑛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当真啊!
*
这段时间萧濂大概是忙于公务,没再出现,李瑛难得地过了几日清闲日子,当然,是在不想起三个月后就要嫁给萧濂这件事的前提之下。
一旦想起,李瑛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很想活命,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罢了,过一日算一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日,天气格外闷热,远处的天空一团黑云笼罩,眼看就要下雷雨了。李瑛将小院中的椅子、书还有几盆不堪一折的花搬至屋檐下,以防被雨水打湿。
正忙活着,新竹忽然来报:“小姐,老爷和夫人叫您去前厅一趟。”
“叫我?什么事?”
“好像是有客人来了。”
“客人?”李瑛纳闷,父亲初来乍到,他们在京城中没有任何交际,更没有亲戚,怎么会有客人?
李瑛边想着边走向前厅,还未走到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活像一只老母鸡。
李瑛猛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是她外祖父娶的续弦生的女儿,嫁给如今的宣平候府做续弦的,她该叫一声“姨母”的——赵敏莹。
上辈子李瑛刚进宫的时候,据说这个所谓的“姨母”也上门来巴结过,只不过后来见李瑛在宫中没混出个样子,沾不到什么好处,便又作出原先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了。
呵,有些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会儿,这位姨母正拉着赵敏益的手,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姐姐,我们二人松阳一别,有多少年没见了……”
“这一晃也有十几年了,孩子们都大了。”
“可不是呢,你们来了京城,今后我们也有的作伴了。”
赵敏益附和地笑着。
当年李瑛的外祖母病逝,人刚下葬,她的外祖父转眼就娶了个继室,这件事就如梗在赵敏益心上的一根刺,从那以后,赵敏益与家中的联系渐渐就淡了,与这个所谓的“妹妹”更是没有任何交集。
也是听人说她挑来捡去,最后步自己娘的后尘,又去给人做了继室,还真是讽刺。
她的这个妹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上门,赵敏益心里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看到自己女儿要嫁入王府,上赶着巴结来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敏益原本也打算逢场作戏应付过去,可不知这赵敏莹是当惯了宣平候府夫人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是真的蠢不可及,聊着聊着忽然来了句:
“瑛儿能嫁入王府是好,只是可惜,怎么就没能选上秀女呢,若是能进宫服侍陛下,那才是真天大的福气呢!姐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