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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立秋时节,傍晚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迎面吹拂而来,让白日的闷热稍稍退去几分。一身白绸袍服的金岩大步走在回内院的青石路上,发丝轻扬,衣袂飘飘,优雅的仿似谪仙般。而此刻的他心情却不似外表那般优雅从容。细看去,俊美的脸上少了他惯常挂着的和煦笑容,薄厚适中的嘴唇也微微抿起。似乎是在跟谁堵着气般。
事实上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悦,心内更是烦闷而怅惘的。就在不久前,他在庆王那里知道燕于飞已于三天前离开京城去了边郡。当庆王嘴边挂着玩味的笑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瞬间的难堪让他差点失控发怒。好在他及时控制住情绪,眼里的错愕只是一闪而过,接着他便淡笑着道:“这事我是知情的,前日她的丫鬟送信给我了。”
他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那样说,是不愿在好友面前失了面子,还是不愿让好友看出他对她的不告而别很在意。或许二者都有吧,他当时本能的就冲口而出了那句话。
后来又心不在焉的听庆王说了些朝堂上的事。便匆匆告辞回府了。
这件事让他很是不悦,不是为燕于飞离京去边郡之事不悦。而是作为她未婚夫婿自己,竟然是从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此事,这种被排斥在她的生活之外的感觉,令他十分不悦。就算她与侯府比较亲近,但是自己这个未婚夫婿也在京城啊,她在京城又无其他亲友,要离开京城不说与自己商议,起码也该派个人来知会自己一声吧。
难道她一点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是正如母亲所言,她缺乏管教,欠缺礼数?
想到此,金岩猛地打了个激灵。自己真是着相了,怎能因为自己的不忿就将她想的如此不堪呢?太不应该了,自己不是最欣赏她的洒脱大气吗?也许确实是事出有因吧,他为自己也未她找着借口。看来明日该去拜访下安西侯世子才对,免得自己在这里胡乱臆测。
按捺下心中烦闷,他转身走到府内小湖边,抬眼看着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深吸了几口气,将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又转身往揽月轩走去。
刚走到一处假山前,却听见一个婆子粗哑的声音传来:“此事当真?你是如何得知的?”
金岩只当是府里下人吃过晚饭后乘凉闲聊,并未在意,继续往前走去。才走了两步,又有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传出:“自然是真的,我表妹的夫婿可是那侯府三小姐的乳兄,这还能有假?只可怜咱们公子只怕还蒙在鼓里。”说完还充满同情的叹了口气。
听见他们说公子,金岩停下了脚步,这金府现在称为公子的只有他一人,这帮奴才竟然敢背后议论主子,看来自己平日对他们太过宽和了。正欲出言呵斥,却又听那声音粗哑的婆子语气愤愤的抱怨道:“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为公子定下个小家小户的姑娘也就罢了,如今还跟野男人跑了。”
听到此,他再也无法淡定了,方才压下的愤懑,此刻燃烧的更盛,一股无法言喻的怒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皱着眉厉声喝道:“哪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在那里嚼舌根,还不给我出来。”完全没了平日清俊儒雅的形象。
假山后的人闻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从假山后转出,待看到竟然是他们刚才还同情着的公子时,更是吓的煞白了脸,哆嗦着跪倒在地上不敢出声。
金岩看那婆子有点眼熟,似是在他的揽月轩当差的,另一个穿着花哨的仆妇却是眼生的紧。金岩面沉如水的看着匍匐在地的二人,直过了半晌才沉声道:“这府里没规矩吗?由得你们乱嚼舌根?”
跪在地上的人闻声更是噤若寒蝉,自知刚才她们所言触犯了主子,也不敢开口求饶。
金岩神色莫名的看着脚下的人,思索着该不该继续问清此事。他心下肯定此事定是谣言,可是这种谣言怎么就偏偏传到了自己府里?必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恐怕在燕于飞将将离京之后就开始传播了。罢了,自己一个未婚男子,向内院仆妇询问此等流言,只怕会弄巧成拙,还是交给管家处理吧。
双手负于身后冷冷看着脚下两人,良久,金岩才冷声道:“自己去石管家那里领罚,要再让我听到类似谣言在府中传播,马上杖毙。可听清楚了?”
地上两人闻言稍稍抬起头对视一眼,似是对公子就这样放过他们很是意外,随即便松了一口气,急急磕头口称:“谢公子开恩。”
金岩不再理会二人,微蹙着眉头往揽月轩而去。
到了揽月轩,金岩刚洗漱完换了衣裳,便见兰馨进来说石管家求见。
金岩转身在外间主位上坐下,示意兰馨让石管家进来。
石管家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带愧色的道:“小人管教不严,请公子责罚。”
见石管家如此,金岩心下诧异,若说管教下人不严该罚,顶多罚点月俸便是,何须跪地求罚?看来必是另有隐情。
金岩微微蹙眉,淡淡的道:“石管家不必如此,犯事的是方才那两个仆妇,责罚了她们就是,干管家何事?”
石管家闻言不但没起来,还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公子有所不知,刚才犯了口舌的那两个妇人,其中一人是小人贱内。”说便长叹一声,轻轻摇着低垂的头。一副惭愧难当的样子。
金岩想起方才那两个仆妇,其中一个穿着花哨的妇人自己不曾见过,看来那便是石管家的女人了。金岩挑了挑眉道:“既是如此,那你就看着办吧。我不希望府里再有此等流言,该怎么做你自己斟酌。还有,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查出这流言自哪里传出,为何会传入我们府中。”
石管家见公子并未责难自己,而是让自己斟酌处理,心下又喜又忧。喜的是公子为自己留了脸面,没有在府里当众责罚自己家女人。忧的是公子所说让自己看着办,这又让自己有点为难。处罚的轻了,难以服众,今后自己不好管束其他下人不说,公子那里也说不过去。责罚的重了,自己又不忍心,那毕竟是自己家女人啊。石管家喜忧参半的又磕了一个头道:“谢公子。下人这就去办,公子放心。”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京城另一边的安西侯府。此时关于燕于飞离府的流言也已经传的漫天飞了。三天时间,侯府里从厨娘到扫地的小丫头,从少爷们随身小厮到外院马厩的马夫,几乎无人不知寄居于侯府的燕家小姑私自离府了。而且版本繁多,各不相同。
侯府老夫人刚用过晚膳,此刻正由桂妈妈搀扶着在松鹤堂的抄手游廊里消食。
桂妈妈见老夫人神色怡然,便笑着开口道:“老夫人就是宽和大度,老奴还担心那燕家小姐不告而别会让老夫人气闷呢。”
老夫人闻言,边缓缓往前走着边挑眉笑道:“就这点子事也值当我气闷?那管着这偌大的侯府几十年岂不是早气闷死我了?”
“真是百无禁忌,都是老奴多嘴。”桂妈妈急急的跺脚朝廊外啐了一口。
老夫人不言语,又往前走了几步,顿住脚回头道:“有话便直说,你我主仆多年,你还在我面前绕什么弯子。”
桂妈妈本来还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提醒老夫人,这下被老夫人说破,便也不再犹豫,忙笑着道:“就知道逃不过您老的法眼。最近几日府里下人间传出一事,老奴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当告知您老,请您定夺。”
“哼,你一提我便知是何事。这燕家丫头才离府,你就说下人传事,除了关于她的事还能是何事?这事不必理会,随他们去吧。”老夫人说完,又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桂妈妈小心扶着老夫人,看她面上虽是一派平淡,心内却是知道那燕家小姐不告而别,定是惹恼了老夫人。她伺候老夫人四十多年,知道老夫人行事从来以谨言慎行四字为准则,对身边之人也多是如此要求。平日里最是见不得下人间乱传谣言。此番关于那燕小姐的流言传的如此之盛,老夫人却说不必理会,随他去。看来老夫人心里定是恼了那燕家小姐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老夫人转过身抬眼看向前方,边往会走边慢悠悠道:“那燕家丫头既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撺掇着三丫头一起算计于我,我虽是长辈,不与她计较。但也该让她长长记性。不让她吃点亏,她怎能明白遇事要谨言而慎行的道理?”
老夫人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听起来好像完全是为了燕于飞才如此,可桂妈妈却是明白,老夫人这是借有心人的手变相的惩治燕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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