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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是顺流而下?”顾晚将昨日采摘的果子递了一个给陈初。
陈初接过果子,“昨日我好像没有在崖底留下讯息,大师兄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留了。”顾晚吐出果核,“你现在才想起这个事情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你留了就行。”陈初摇摇头,“我背你沿着小溪走?”
“走的话天知道要多久,要不先做一个木筏什么的? ”顾晚看了看溪面,“做小一点应该能行,顺便再在这里等你陆师兄他们一下。”
陈初点点头,“那我去砍树。”
“左前方二十步,那边的两棵树应该就够了。”顾晚对提剑站起的陈初说道。
陈初走到树旁,往手中的长剑灌入灵力,先前那柄卷了刃的剑被顾晚收进了乾坤袋里面,手上这柄是顾晚重新取出来给他的。
树下的少年握剑横扫,一道白芒闪过,面前的大树缓缓倒下。
少年手中长剑飞速舞动,成片的木屑不断飞起。
长剑入鞘,一条木筏沉沉落在地上,少年一挥衣袖散去激起的灰尘。
“如何?”
顾晚看着陈初一旁的木筏,满眼震撼,“很不错。”
这家伙的刀工……
不,应该是剑上的功夫,还真的很不错。
两个大树做成的木筏很是宽敞,陈初做出来的甚至不能说是木筏了,简直就是一个小舟。
陈初先将木筏推进小溪中,再扶着顾晚上去,最后拉着顾晚的手也上了小舟。
两人乘着小舟顺着溪流向东而去。
溪流时急时缓,小舟的速度时快时慢。
“陈初,你没有做一个船桨之类的东西吗?”顾晚一上小舟就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发现陈初也寻了一处盘膝坐下调息之后不解问道。
刚才经过一处较为湍急的地方,猝不及防,她差点被甩到陈初身上去。
“需要那个吗?木筏不是自己在动吗?”陈初一头雾水,木筏自己在动的啊,还要船桨干什么?打鱼?
“现在是因为有着坡度,你没有船桨控制速度的话在平一点的地方小舟还会往前移动?陡一点的地方怎么降低速度?”顾晚皱眉解释道,“还有,你做出来的是小舟,不是木筏,你这个要是木筏的话刚才就翻了。”
陈初闻言,一指点出,一道剑气进入水中,小舟的速度骤然提起一截。
顾晚目瞪口呆。
陈初再次一指点出,又有一道剑气进入水中,原本沿着溪流快速前进的小舟突然间静止在原地,任后面的流水如何湍急,依旧纹丝不动。
忘了这家伙能使用灵力了。
陈初撤去灵力,小舟借着流水的力量再次缓缓向前流去。
顾晚见此情形,弯下腰双手从溪中舀了一捧水洗去了脸上的污垢,抬起头,甩了甩。
“你过来一下,我看一下的你眼睛。”
“这不是才第二天吗?”陈初疑惑问道。
“那你还要不要我帮你看了?”顾晚不耐烦。
“你能看得出来什么嘛?”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陈初发现顾晚除了会吃之外对其他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过不过来?”顾晚捏着指节威胁道。
陈初听着顾晚那边传出“嘎嘎”作响的声音后,乖乖站起身走到顾晚前面坐了下来。
顾晚伸出手绕到他脑后解开缠着双目的缎带,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生得确实很好啊,睫毛像帘子一样,比自己都要长上一些;那眉毛像把剑,还有那嘴唇和鼻子,都像是用剑雕刻出来的一样。原来这个家伙不止是站着像柄剑,整个人好像就是一柄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很冷,可偏偏又有点说不上来的莫名的温暖。
真奇怪啊……
“那个,我的眼睛怎么样了?你看出来什么了吗?”陈初感觉到香甜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现在的灵力只能释放到周围两尺的地方,但是他和顾晚之间的距离,连两尺都没有啊。
虽然顾晚是一个男的,但是任谁被这样盯着,都会有些不自然的吧?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冬泉城内的那算命的道士,那个家伙当初好像也是这样盯着自己看。
山下的这些人,都有这样……不太好的奇怪嗜好吗?
“你闭着眼我怎么看啊?”顾晚听到陈初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离陈初是有多近,猛得往后仰了一下身子,“你先把眼睛睁开。”
他方才说话时带起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很冷,很浓。
陈初睁开了闭着的双眸。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双眸同样是蓝色,但是一只璀璨的得像是天上的星辰,另一只则像是一片没有波动的辽阔大海,她在陈初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陈初又感觉到先前那股香甜的气息又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顾晚又贴了过来。
陈初璀璨若星辰的那只眼中好似有着一柄剑,一柄古朴的,刻着繁奥花纹的剑,但是却无比黯淡,没有丝毫属于剑应该有的锋芒;如大海般古井无波的那只眼中好似有着一朵花在缓缓漂浮,但是花瓣却有一些干枯,色泽暗淡。
那是什么花?
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那香甜气息扑洒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陈初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是被一双手给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鼻子,冰冰凉凉的。
倏忽间,扶着自己脑袋的那双手从自己的背后滑了下去,什么东西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某座山峰的大殿深处,坐在丹炉旁的白衣男子睁开了一直合着的双眸,璀璨若星辰。
——
顾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她挣扎着起身,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她当时想看清陈初双眼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凑近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刚看清了陈初眼中的那柄剑的全貌就直接晕了过去,像是有什么东西直击她的灵魂,她的头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对了,陈初呢?顾晚想起陈初来,陈初不会也昏过去了吧?
顾晚站起身环顾四周,借着星光四处寻找陈初的身影。
突然一个人头从水中冒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待她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陈初。
“你怎么去水里面了?”顾晚将陈初从水中拉了起来,“你伤好了?就下水?不要命了吗?”
陈初此时已经摘取去了缠目的白缎,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顾晚将他从水中拉起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有穿衣服,立马闭上双眼,从自己替陈初保管的那个乾坤袋中取出几件衣服丢了过去。
“赶紧穿上,我一会再给你处理伤口。”顾晚又取出一条巾帕递给了陈初。
“我的伤已经好了。”陈初穿好衣服,拿着顾晚递给他的巾帕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你现在是站着的吧?”
顾晚看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微微动了一下,又摸了摸腰间的道伤口,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很久吗?”
“没有,六个时辰而已。”陈初将巾帕递回给顾晚,“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要快上许多,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水都凉了很多。”
顾晚拿着巾帕,看着星光照耀着的林间,树叶已经是枯黄的颜色了,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一大片枯叶。
“你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她转过头来看着陈初,担忧问道,“还有,你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嗯,顺其自然吧。”陈初点了点头,听出顾晚语气中的担忧,反正他现在的灵力已经能释放到十尺之外了,即便是看不见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至于我的眼睛,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的,与别人有些不同。”陈初以为顾晚是在问他眼睛的颜色,下意识回答。
顾晚没有深究陈初眼睛的事情,他不想细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于是低头看了一眼陈初插在水中让小舟停止住的长枪,说道:“往旁边站一点,我也洗一下。”
顾晚将跳去岸边,将乾坤袋放在地上,解开腰带,将脱下的衣服放在乾坤袋旁边,先是伸出脚尖试探了一下水是不是真的如陈初所说的那般凉,在感觉到水的温度尚且能够接受之后缓缓沉入水中。
顾晚如同一条鱼一般在溪中游着,就在她游回溪旁想从乾坤袋中拿出新的衣物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陈初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岸边她放衣服的地方。
定睛看去,陈初的手正按在岸边枯黄的草上摸索着什么,手就要碰到顾晚放在岸边的那堆衣服了。
“喂,你在干什么?”顾晚冲着陈初大喊。
陈初被顾晚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是来找酒的,但是乾坤袋自带的灵力影响了他释放出来感应周围事物的灵力,他又看不见,只能在地上摸索乾坤袋。
“我想找乾坤袋拿酒来着。”陈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顾晚从水中冒出一个脑袋,盯着陈初,“就没想干点别的?”
“真的。”陈初点点头,他真的只是想喝口酒啊,他除了找酒喝还能干什么呀?
“你给我拿套衣裳出来,乾坤袋在你左手边,自己拿远点慢慢找酒喝去。”顾晚看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对陈初说道。
陈处在左手边寻到了那两个乾坤袋,发现其中一个乾坤袋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另一个乾坤袋里面也只有着陆师兄为自己准备的几套衣服,想了想,将自己的衣服拿出一套来放在了岸边,虽然想不明白顾晚为什么要让自己远一点,一个大男人洗澡还怕被别人看到吗?更何况自己现在都看不见了,但还是乖乖拿着乾坤袋到一旁找酒喝去了。
有人在月色下从水中钻了出来,如玉般的脸颊上带着点点水滴,一头浓墨色的长发瀑布般散铺在光洁白皙如初雪一般的背上,身姿绰约,腰肢纤细如柳,皮肤因为水凉的原因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粉红。
顾晚穿好衣服之后才感觉有些宽大,这是自己的衣服吗?
她朝不远处烤火喝着酒的陈初走了过去,问道:“这是我的衣服吗?怎么这么大?”
“不是,我没在你三叔那个乾坤袋里面找到衣服。”陈初喝了口酒,将身旁插着的鱼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我放在岸边的衣服是我的,可能有点不合身。”
顾晚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乾坤袋遗落在了悬崖上,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材质很不错,穿着也很舒服,颜色更是自己喜欢的黑色,还好三叔没在乾坤袋里面放衣服,不然自己估计就得穿他那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洗过的衣服了吗?想想穿陈初这家伙的也不是不能接受,这衣服甚至还有着一股好闻的药香。
“你帮我看一下鱼烤得怎么样了。”陈初又喝了口酒,冲顾晚招呼道。
顾晚一听有鱼,立刻就凑了上去,甚至都没有想陈初看不见是怎么抓鱼的。
深深闻了一口,好香!
“还没变成你说的那种金黄色。”顾晚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嗯,一会先给你吃。”陈初听到顾晚肚子的叫声笑着说道。
顾晚红了脸,但也没拒绝。
“嗯,真的好吃,昨天都忘记问了,你这手艺和谁学的?”顾晚坐在地上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微微鼓起地小腹。
“还有,你怎么抓鱼的?”顾晚此时才想起鱼的来源,狐疑盯着陈初的眼睛。
“大师兄教的,鱼是洗澡的是时候顺手抓的。”陈初递了坛酒过去,“要喝吗?吃鱼配酒更有味。”
“裴舟吗?回去得让顾子岑学两手。”顾晚将信将疑地接过陈初递过来的酒,问道,“鱼真的配着酒更好吃吗?”
陈初肯定点头。
顾晚轻轻抿了一口就将手中的酒丢回给陈初,一边将手在脸颊旁扇着,一边吐着舌头,“什么酒啊?这么辣。”
“桃花醉,还好吧。”陈初喝了一口,笑着问道,“长离师姐还嫌这酒不够烈呢,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
“我只是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而已。”顾晚辩驳道,“长离师姐是谁?”
陈初笑了笑,说道:“一个经常去我师父那里偷酒的师姐,她很喜欢喝烈酒,也很能喝烈酒。”
“酒给我。”顾晚朝陈初伸手。
“你不是不能喝吗?”陈初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酒递了过去。
“谁说的?”顾晚一把夺过,“刚才是没准备好。”
许是真的没喝过酒,顾晚喝了几口就有点迷糊了,摇摇晃晃走到陈初背后,从衣襟中扯出什么东西缠住了陈初的眼睛,转到身前的时候左脚绊了右脚,倒在他的怀里。
陈初盘坐在地,感觉到顾晚的一举一动,在他颈间喷出的鼻息都带着一股浓烈熏然的酒气。
他才喝了几口?能醉成这样?
陈初两手握在顾晚肩上,将他推开些许,“你要是喝醉了就躺着睡一觉?就这草地怎么样?地为床天为被,睡一觉你就酒醒了。”
“我才没醉。”顾晚一把拍掉陈初的手,坐在陈初盘坐着的腿上,双手在脸上胡乱摸着什么。
听到低低的呜咽声,陈初才发现顾晚竟是在哭。
喝酒,还能喝哭?
顾晚坐在陈初怀中,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直往下落,滴落在陈初的手腕上。
他只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如溅落火星般的灼痛,丝毫不知手腕上出现了一个闪着银色光芒的印记。
顾晚抓着陈初的衣襟,将一脸的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上面,哽咽着连续道:“娘亲……阿晚不想练剑了,阿晚……阿晚想你了。”
陈初听着顾晚低声的哭泣,身子有些僵硬,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知道是该推他还是放下,力气稍大一点他又会哭得更凶。
陈初从记事起身旁就只有师父,后面认识了裴舟和陆盏他们,或许是未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他无法明白顾晚为什么会哭,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名为——痛苦?还是思念的感情。
他犹疑着抬起手臂,在顾晚背后轻抚了两下。
顾晚哭过之后仿似倦了,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听到怀中的家伙渐渐平稳的呼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放下又怕给他弄醒了,要是再哭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陈初看着天边的圆月。
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他也是第一次见,最重要的还是他抱着这个刚刚哭完的男人,怎么想都有一些奇怪。
要是大师兄他们看到,肯定会笑话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