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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南丁格尔提起手中的灯,表情有些恍惚地问。
“那是一座城,南丁格尔。”
云诃温和地回答。
“我们找到它了。”
你找到它了。
找到你所想找到的答案了。
“不要怀疑。”
不要怀疑自己。
不要怀疑你所看见的。
南丁格尔愣了一会,垂下头,语气难得的有些懊恼。
“嗯,我知道了。”
真是差劲啊,南丁格尔。
那座城里有光,也有特定的生命迹象。
所以云诃可以很肯定地说那座城就是南丁格尔所想要找到的,除了英狄勒斯城之外的,第二座存活在黑暗中的城市。
“走吧,南丁格尔。”
云诃回过头,向着他微笑。
“我们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
所以,不要畏惧它。
因为那真实存在着。
神使自天垂眸,为夜莺落下一瞥。
????
他们到达了那座略显破败,但依旧有着生命活动迹象的城池的不远处。
城墙上的守卫看着黑暗中逐渐明亮、好像正在逐渐靠近的灯光微微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警报。
“警戒——”
他们所派出的狩猎小队已经返回,那些喜欢自主狩猎的独狼们也都已经返回家中。
那么,黑暗中的,是谁?
他的心中其实有那么一种微弱的,令人激动,理智上却认为这不可能的想法:那是两名??对于他们这个城镇而言的外来者。
也是,除他们之外,存活于黑暗中的另一批人。
因为怪物是不会点灯的,火焰对于它们而言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它们身上的皮肉一旦接触到火焰,就会立即燃烧起来,并且如果不人为干预,绝不会熄灭。
但他仍不敢赌。
如果赌错了,他可就是白鸽之城的罪人了。
而且,城内存在着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所在意的所有人,以及所有怀揣着希望生活的人。
他不能去赌。
在拉响警戒之后,白鸽之城的防御很快就架了起来。
一级防御。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敢去赌。
未知有的时候会带来惊喜,但没有人会在自己与死亡屡屡擦肩而过后依旧去期待未知。
因为未知总是令人恐惧。
云诃对于他们架起防御的事情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南丁格尔则叹了一口气。
他能理解对方的做法,但尽管理解,心里也依旧会难受。
但他没有什么资格去说什么不是吗?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放松警惕往往就意味着死。
英狄勒斯是因为“芯”的存在,以及??他们的王。
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
在英狄勒斯城的坊间传闻中,一直有着这位王是当年赐福于这颗星球的铭记之主所选中的神使之后。
不管这条传闻是真是假,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的力量也一直庇佑着英狄勒斯城,不,应该说每一个伯恩斯蒂亚的力量都在庇佑着这里。
这可能也是人们即使对日渐增加征收灯油的数量很不满,也依旧没有什么放在明面上的反抗的原因。
而私底下的煽动、咒骂与不满,这些又有谁知道呢?
反正,王不在乎。
云诃与南丁格尔逐渐走近了,这让白鸽之城的守卫们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
一个白发,身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上面似乎有些看不清的花纹,做工看起来很精细,材料也是,看着并不是这里的材料。
这让那位莫名多了点神圣与非人感。
而另一位??
守卫的视线转到南丁格尔的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红发??
在白鸽之城的神话与各类典籍尽管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受到了磨损与破坏,但毫无疑问的,无论是哪一种典籍,它们在某件事上的描述都是相似,或者说相同的。
“自坚冰而来的神使已然被剥夺至无可剥夺,于是她放弃了漫长的生命,在铭记之神的注目下,引颈就戮,而她的后裔将继承她的遗志,以自身所能做到的最好去庇佑这片黑暗之地。”
“火红是她的象征,即使她来自坚冰,即使她所拥有的一切已被剥夺至无可剥夺,她的心也依旧在为人璀璨的生命而跳动。”
“她将铭记她所许诺的一切,即使是她的生命化为万物之灰,她也将为万物而悼亡。”
火红是神使之后的象征。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守卫吞了吞口水。
即使那只是一个传说,他也不禁对此而抱有强烈的期望。
白鸽之城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现在的他们,只是在渴求一点点希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至少让他们能够保存下来一部分血脉,一部分??能够见证光辉未来的血脉。
他们警惕地看着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走到城墙之下,手中的弓箭已经蓄势待发。
白发的青年抬起头,深邃的瞳孔直直地注视着他们,像是冷漠的神。
即使站在城下,云诃的气场依旧可以让他宛如在俯视人间。
当然,和南丁格尔的相遇是个意外。
谁叫那个时候他脑浆虽然没有和肉和骨头混在一起,但都成一坨浆糊了,想思考也思考不了,气场就更别说了。
让他像个活着的生物都有点困难。
幸好他调整的速度很快,不然南丁格尔对他的第一印象可能就是直接的:这家伙好像不大聪明,而不是先礼貌性警惕一下。
虽然这么说真的很伤神使弱小的心灵,但脑子不太清醒的云诃看起来是真的不大聪明。
云诃暗金色的瞳孔淡淡,他转过头,看向南丁格尔,用眼神询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南丁格尔精准接收到了对方的信息。
于是这位红发的,据说是神使之后的吟游诗人望向城墙上的守卫们,钴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沉思。
“我们并没有恶意。”
他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
城墙上的人窃窃私语了一阵,而后一个看起来是守卫统领的人站了出来,用一种与南丁格尔所说语言相似,但在部分语法上有着一定程度上不同的语言说:
“你们是谁?”
“过路的旅者。”
南丁格尔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来自英狄勒斯城。”
英狄勒斯城?
守卫统领陷入了沉思。
这座城在白鸽之城的历史中也有记载,在千年前,这座城被称作是离神最近的城池,也是这颗星球上最为繁华的城池。
曾经。
在陷入黑暗之后,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他们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该如何活下去。
比起在与怪物的搏斗中热血地牺牲,在漫长的黑暗中坚守与等待,才是更令人绝望与疯狂的。
活着从来不比死了轻松。
守卫统领看着城下的两人,面露沉思,似乎是在思考他们是否具有危险性。
云诃在一旁眨了眨眼,忽然回过头,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有东西过来了。”
啪嗒,一块石头从墙上滚了下来。
统领不由得望向远处的黑暗。
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兽潮!”
经验丰富的守卫统领一惊。
距离上次兽潮还没过去几天,这么快就有一轮新的兽潮了吗?
“兽潮?”
南丁格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钴蓝色的眼睛一片幽暗。
怪物是人类死亡后的异变,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理智会渐渐丧失,最终只留下本能的冲动。
饥饿,对人的恶意,对光的渴望与厌恶。
英狄勒斯城在一个好位置上,它从来都不在兽潮行进的路线上,但周围的怪物却又没有稀少到无法供给他们生存的地步。
幸运。
呵,也许吧。
南丁格尔想。
如果这就算是幸运的话,英狄勒斯城的确已经接受过太多来自神明的馈赠了。
真是讽刺啊。
他看着云诃拎起了那把与对方外貌十分不符的,大约长125厘米的细剑,忽然一默。
他真的很想说,这柄剑,真的,好长啊。
他很久之前就有思考过了,这么长的剑,云诃平时放哪?
鞘呢?
还有那些铁片。
这些真的很令人疑惑。
云诃:?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南丁格尔。
“怎么了?”
“没什么。”
南丁格尔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兽潮来袭的方向。
他们两个不在城墙的庇佑范围内,这就表明他们的生死可能没那么好把握。
不过嘛。
南丁格尔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他相信阿诃。
也相信自己。
庞大的巨兽踏入了火焰笼罩的范围。
所以,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南丁格尔想。
如果他死在这里了,不就只是说明了他身为一个伯恩斯蒂亚,却并不合格不是吗?
再说了,他不会死在这里。
南丁格尔·弗伊,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
不会死在这里。
????
南丁格尔在战斗方面总是有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优雅。
他游刃有余,又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云诃很喜欢南丁格尔的这个调调,总是缠着南丁格尔想学。
可惜他最终也没学会如何将南丁格尔的优雅融入到战斗中,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
他在模仿中有了自己的风格。
无论是战斗过程中的动作,还是完成战斗后的谢幕,这些与南丁格尔本身的习惯都有着不同,看起来两者似乎毫无关系。
又好像每一个细节中都蕴含着南丁格尔的影子。
即使他的战斗风格在很久之后被很多人诟病,他也从没有想过改变。
而足够幸运的是,星核猎手中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
这就足够了。
至于现在??
云诃也只是在笨拙的,用仿佛刻进了自己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去将那些怪物杀死而已。
至于杀戮这件事情本身到底是不是他身为丰饶令使该做的??
他现在可没时间想那么多啊。
云诃抓住一只怪物的鬃毛,在怪物下意识的挣扎下被一股巨力甩上了天,但他的表情看上去游刃有余。
“砰。”
他轻轻一笑。
带有古典花纹的黄铜色手枪出现在他手中,他的身后浮现了无数被构筑出来的枪管。
白金色的火焰自炮筒内喷涌而出。
炮火在怪物的哀嚎中轰鸣,绚丽的火花仿佛都要点亮这篇永恒的黑暗。
这才是云诃。
原本站在城墙上指挥队伍应对兽潮的守卫统领都不由得看向了那过于绚丽的光。
多漂亮啊。
“南丁格尔!”
云诃从天上掉到了南丁格尔怀里。
站在一堆怪物尸体里,连个衣角都没有被火焰燎到的南丁格尔拍了拍怀里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接住了你,你也没有打到我。”
他的语调依旧欢快,像是一首赞美诗。
“你做的很好,阿诃。”
????
这次的兽潮规模并不大,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才有过一次兽潮的缘故。
在云诃和南丁格尔直接在兽潮中央处理掉一部分后后,剩下的怪物也就被白鸽之城的狩猎小队轻松地解决掉了。
虽然这场兽潮来的有些突然,但对于云诃和南丁格尔而言却来的刚刚好。
不然他们可能还得和那些人沟通一下才能进城。
虽然他们看起来是个人类,但黑暗之中的异变一直都是难以预料的。
危险也许就隐藏在其中。
没人想去赌,也没人敢去赌。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被接纳了。
南丁格尔与云诃正在路上闲逛,因为守卫小队去处理那些怪物尸体了,暂时没有人给他们引路。
“这座城市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云诃忽然说。
南丁格尔的步伐一顿,他望向了云诃,钴蓝色的瞳孔里似乎透不进任何光亮。
“为什么这么说。”
沉默了一会,南丁格尔状似随意地问道,同时看向了那些虽然看上去有些畸形,但依旧充满了希望的面容。
“兽潮。”
云诃的话语很简短。
“还有他们的食物来源。”
“他们可没有英狄勒斯城的“芯”,自然也不会有改良过后的植物来源。”
“你应该知道那些怪物和植物的血肉中是带有污染的吧?人类的身体不可能完全消化那些污染,多年的堆积,还有一代又一代的残留??”
“他们的身体素质已经下降了很多了,因为没有其他食物来源,这些下降不会停止。”
加上兽潮的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这座城市究竟能不能支撑住,结果不言而喻。
“听起来有些残忍,对吗?”
云诃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总是有救下所有人的想法。”
南丁格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环视了一圈,似乎是想把那些面孔紧紧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些人的脸上依旧充满了希望,像是依旧期待着那早就不会再升起的太阳会出现在天空中。
就像他期待着神的降临一样。
一样的遥不可及,一样的痴心妄想。
“没有别的可能吗?”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低沉地问。
云诃看着他,暗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神性的怜悯与温柔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没有。”
他毫不留情地说。
“你救不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