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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丰饶」之名。”
白鸽之城的祭坛上,云诃轻轻将手中的细剑倒转,插入地面,白金色的火焰顺着剑刃流到地面,蔓延开来,像是一朵白色荼蘼花。
他的瞳孔中流淌着金色的光芒,那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像是神使为众生落下的泪水。
“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受安隐乐。”
现在其实并不是人们祷告的时间,但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白金色的火焰沐浴着他们,那没有带给他们痛苦,而是给予了他们希望与新生。
即使那并不是他们所信奉的神。
但现在也没人在乎了。
丰饶星神是不会拒绝祈求之神,是最为仁慈的神明。
但云诃没有强迫他们改信,信仰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起码对于他而言是这样。
“丰饶最为仁慈,而在此刻,在万物新生之时,我们为生命而唱诵赞美诗,仅此而已。”
云诃将手置于胸前,异常虔诚地说:
“赞美生命。”
“赞美生命!”
“赞美生命!”
人们激动地高声呼喊着,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水中的浮木。
这并不是对任何一位星神的赞美,而是对生命这个概念的称颂。
在此刻,他们将为生命而歌。
南丁格尔站在人群中,钴蓝色的眼睛倒映着那白金色的火焰,他垂下头,半闭着眼,像是在无声的祷告。
而后,他睁开眼将手置于胸前,与那些人一同高声赞颂着:
“赞美生命!”
“赞美生命??”
白金的火焰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回到了千机寻猎中,云诃双手握着剑柄,将它从地上拔起。
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的后腰上突兀地凸起了一块,像是要长出什么新的肢体一样。
云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居然还能有影响,看起来污染和超变因子的相性不太好。”
“等等,超变因子是什么?”
他无声嘀咕了几句,突然感到了些许疑惑,然后他缓缓松开手,任由千机寻猎消散在空中。
然后他环视了一圈,在一群热泪盈眶的白鸽之城居民中精准找到了有着一头火红长发的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云诃想。
在到达白鸽之城后,南丁格尔的情绪就一直不是很好。
怎么会呢?白鸽之城不就是他所想要找的,存活于黑暗中的生命与希望吗?
云诃并不理解南丁格尔的忧虑,他和南丁格尔的想法总是会有很大的差别。
在云诃的眼中,无论是通过让别人死亡的方式让自己活下来,还是站在无数亡者的尸骸上活下去,都不会是什么违背道德的行为。
因为牺牲在有的时候是必然。
云诃总是这么认为的,就像是他的记忆中总是有人这么跟他说一样。
于是,他的丰饶之道除却神的怜悯与仁慈之外,同样有着不仁的道义。
云诃眨了眨眼,身体化为了一团流火,来到了南丁格尔的身边。
“南丁格尔?”
云诃抱住了南丁格尔的手臂。
南丁格尔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看着那些正在闭目祷告的居民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些居民有的依旧在赞美记忆、赞美浮黎,而有的在赞美生命。当然,也有人在赞美云诃。
即使云诃可能不太需要哪些赞美。
“多好啊??”
他喃喃道。
“我到底在遗憾些什么呢?”
是他太过不知足了吗?
“南丁格尔?”
云诃又叫了他一声。
南丁格尔回过神,看向云诃,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
“我们该走了,阿诃。”
“现在?”
云诃皱了皱眉。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再待一会吧。”
“休息一下吧,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沉默了一会,然后在云诃固执的眼神下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明天??话说这个明天是按照十二时过后算吗?”
“按中午十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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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被涅盘火大范围净化了??更准确地说是吞噬。
毕竟云诃其实真的不擅长净化,他的所有净化手段都是依照肃清的标准延伸出来的。
那些污染太过庞大,需要在涅盘火内部被涅盘火烧一烧,烧干净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白鸽之城的人们感到了久违的轻松,起码在这一次弥撒之后,他们能多活几代。
他们在广场点起篝火,将怪物身上的灯油投进去。
然后,他们像是疯了一样笑着、哭着。
“给了希望,他们也活不了几代。”
云诃嘀咕了几句。
“南丁格尔总是这样??”
他向着那些人的聚集地眺望,撇了撇嘴。
“那些污染可真讨厌,烧也没办法那么快烧干净,还和我体内?那个叫超变因子的东西排斥,话说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来着?”
云诃思考了一会,发现自己似乎思考不出什么结果。
他的记忆向来很混乱。
“话说??这颗星球居然没有公司的人,我还以为那群鬣狗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榨出油水的星球呢。”
云诃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去。
“南丁格尔?你不是在睡觉吗?”
南丁格尔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坐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你不去那边看看吗?他们可都在称颂你呢。”
“没那个必要。”
云诃暗金色的瞳孔倒映出远处的火光,像是一面镜子。
“我不需要人们来感谢我,那都是无用的,多余的。”
他认真地看向南丁格尔。
“我的道路是“不仁”与“怜悯”,关注他们太过,不符合我的道路。”
“但你已经足够仁慈。”
南丁格尔平静地说。
云诃却摇了摇头:“不,南丁格尔。有的时候,有求必应也是一种不仁。”
“因为那让众生看见了自己的渺小,看见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有多微不足道。”
云诃用右手支着下巴,淡漠地说:“这就是不仁,是我自己的道路。”
不是星神的意志,也不是命途的意志。
慈怀药王从不强求祂的信徒去做什么,于是云诃踏上了一条不同于祂的道路。
远处的火光伴随着笑声,与不成调的乐声随着微风传来,云诃突然想起南丁格尔说过想看鸟的事情。
涅盘火内的污染净化过后可以聚合一大团生命能量,干脆他就用这东西,送给南丁格尔一个惊喜好了。
这么想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南丁格尔一定会喜欢的。
至于要什么鸟??那就白鸽吧,象征着和平与希望的鸟儿,而且这里刚刚好也有一座白鸽之城呢。
那边的人似乎已经开始跳舞了,不会跳的应该都是祭祀舞。
那的火光其实也算不得很明亮,毕竟他们不可能为了一次狂欢就用掉特别多的灯油,而那火光照射到云诃这边的时候,就已经几近于无了。
云诃静静地听着,没有动作。
南丁格尔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惹得云诃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南丁格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借着那微弱的光亮,向着云诃伸出了一只手。
“也许你会想跳一支舞?神使大人?”
他笑道。
“就我们两个坐在这里,难道不是太不合群了吗?”
云诃愣住了,他有些发怔地看向南丁格尔伸出的手,似乎是没想到南丁格尔会这样做。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已经快要遗忘的日子里,他也从没接受过这种??邀请。
似乎是因为畏惧,还是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云诃不会跳舞,更别说那种需要一定默契的双人舞了。
但他依旧将手搭上了南丁格尔的手,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擅长拒绝南丁格尔,而南丁格尔也不擅长拒绝他。
他被南丁格尔从地上拉了起来,轻巧地在南丁格尔的动作下转了个圈。
他的身高不算很矮,但和南丁格尔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南丁格尔握住了云诃的手,在上轻轻烙下一吻。
云诃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
随后,南丁格尔将手搭在云诃的腰间,轻轻迈步。
他像是一位最耐心的老师,一点一点地带着云诃在微光下起舞。
红发与白发交织,即使没有合适的音乐,他们的节奏依旧完满。
云诃不需要有人去教他如何做,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该学的东西融会贯通,而且??南丁格尔是一位很有耐心的导师。
他拥着云诃,于那微光下,于黑暗中旋转着,舞蹈着。
最后,他们停住了步伐,云诃抬起头,看向南丁格尔。
“你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南丁格尔。”
他说。
“想说那就说吧,我总是会聆听你的诉求,不是吗?”
南丁格尔垂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敏锐啊,神使大人。”
“不过,这个诉求??您可能没法完成。”
他松开抱住云诃的手,看着云诃,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枚像是由白骨,质感却更偏向于晶体的戒指。
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将那枚戒指握得更紧了一些。而后,他捧起了云诃的手。
“想试试吗?一种??哪怕是人类都不一定可以理解的事物。”
南丁格尔很生疏地说着,他似乎并不擅长于表达这一类的情感。
“一种情感,一种毒药。”
云诃看着他,暗金色的眼睛中混入了半分钴蓝,他像是想要把南丁格尔装进眼里。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好啊,南丁格尔。”
“教教我。”
那枚白骨戒指被南丁格尔小心翼翼地带到了他的右手无名指,神情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小得意。
云诃仔细打量了一下戒指上的花纹:一只夜莺依偎在荼靡花旁,还有一些来自云诃细剑上的纹路。
看得出来,南丁格尔手工活不错。
而且很用心,也不知道悄悄谋划多久了。
云诃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想笑,可能是为南丁格尔难得的别扭吧。
“好吧,这下又欠南丁格尔一次。”
他想。
“先记着吧,以后一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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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狄勒斯星 天才俱乐部驻地
黑塔人偶拿着记录的手,微微颤抖。
“南丁格尔·弗伊,红发,钴蓝瞳孔,目前可以确定是记忆信徒,且并不在乎自己的灯油是否能交上月末的税收,也不尊敬那位王。”
黑塔人偶语速飞快地念出了记录员从云诃的讲述中筛选出的,属于南丁格尔的描述。
“综上所述,介于南丁格尔是个假名,通过多项对比与分析,我们在资料库锁定了一位人选。”
黑塔人偶感觉自己的眼皮直抽抽。
什么人呐,能把人家一个王给掰成这鬼样子。
“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对此您老人家有什么头绪吗?”
云诃一脸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头顶那顶帽檐大到夸张的帽子被他抱在怀里。闻言,他并没有给予什么回复。
然后再黑塔人偶的第二次询问中,他施施然地开口:“你们不都锁定了吗?能有这条件的,胆子还这么大的,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但莫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微笑。
“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英狄勒斯黑暗年代的最后一位王。”
云诃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有些冰冷:“让我想想,他们是怎么评价他的?”
“一位狂徒,一位昏君,一位注定将被他的人民推上刑场的末代之王?”
“还是一个小偷,一个愚蠢的人,一个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家伙?”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烈,但也越来越冷漠。
黑塔人偶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生怕这家伙把他们的研究基地给砸了。
下次、下次她一定要在研究基地外挂牌子,就写:云诃和毁灭、神秘信徒不得入内。
“然后呢,你对于他的看法呢?”
黑塔人偶这么想着,然后询问道。
“我的看法?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云诃嗤笑一声。
“怎么?你老年痴呆了?天才俱乐部83#的黑塔女士?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黑塔人偶目光放空,装作没听见。
云诃哼了一声,把情绪稍微整理了一下。
“的确,这家伙是个愚蠢的人;但我从不认为他是一个小偷,是个必定被送上绞刑架的家伙。”
“他救了所有人,然后自己身为一个小丑悄然落幕。”
云诃闭了闭眼。
“这就是我为什么恨他,他骗了我。”
他垂下头,冷声说。
“一只愚蠢的夜莺,欺骗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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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云诃似乎才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黑塔人偶和记录人员正在一旁商量关于皮尔格林·伯恩斯蒂亚的记载到底要不要改一改。
“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您觉得冒昧可以选择骂我一顿然后不回答。”
一旁十分有求知欲的记录人员像是上课时的乖乖学生一样举起了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枚白骨戒指呢?”
黑塔人偶骤然看向云诃,目光灼灼。
的确,云诃的手上可没有装饰啊。
那枚戒指去了哪里?
云诃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往胸口摸了摸,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它当然还在我的身上。”
他笑着,露出了几分病态。
“它在我的血肉里,在我的心间,随着我的脉搏的跳动而在金色与赤红中起伏着。”
黑塔人偶眼皮一跳,觉得这家伙话中有话,似乎又要发表什么少儿不宜的炸裂言论。
“所以,你的意思是??”
云诃点了点头。
“是的,我把它封入了我的心脏里。”
他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毕竟,他的遗物并不多,而恰好,我的身体足以容纳它们。”
他张开手,微抬起下巴,有些骄矜地说:“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保存方式了吗?即使我的血肉总是会被我自己遗弃,但我总是会提前转移它们,它们陪伴着我,就像那个可恨的家伙一样。”
夜莺高声唱着,诉说着它的爱意。
而我垂眸,问它将付出什么。
夜莺盘旋着,落于我肩膀,张开翅膀,在我的耳边说:
它将会把不朽的白骨重铸,以铭记,致予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