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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诃总说要南丁格尔多休息一会,不仅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南丁格尔的疲惫,更多的是??他为此感到了不安。
在南丁格尔把那枚白骨戒指送给他后,在他们将要启程返回英狄勒斯城时,他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为什么?
云诃想不明白,他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白骨戒指,似乎这样就能带给他安全感。
然而那似乎并不起作用。
他从不会忽视他的预感,尽管他似乎遗忘了很多事情,但他的预感的确永远不会害他。
在离开白鸽之城,再次走入荒原时,他比以往在旅途中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注视着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偶尔会看见云诃近乎于偏执地想要一直盯着他,但他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摸了摸云诃的头,笑了笑。
这些亲近的动作本该让云诃感到开心的,但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安,与不安之后所席卷过来的恐惧。
他为什么而恐惧?
云诃不知道。
他没有窥探命运的手段,也从没学过,丰饶本来就不是属于「窥探命运」这一类的命途。
所以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南丁格尔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带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南丁格尔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却仅有短短的一秒。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但云诃却没有看见。
“南丁格尔,你会死吗?”
云诃突兀地问道。
南丁格尔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地说:“我是人啊,人当然会死。”
云诃抓着他手的力度更大了,但语气却近乎于一潭死水般。
“我可以让你不死,只要我不死,你就可以永远不死。”
他低下头,有些颤抖着说:
“怎么样呢?南丁格尔,你不会走的对不对。”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不安似乎要吞噬他,在他答应了南丁格尔后,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不同于以往的情绪。
恐惧、独占、疯狂。
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南丁格尔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什么。
云诃的动作顿住了。
南丁格尔不会一直陪着他,终有一天,南丁格尔将会离去,而他会一直活着,他可以让南丁格尔永生,但南丁格尔不喜欢永生,即使他爱他。
他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哀伤。
他垂下头,依旧在颤抖着,微弱的颤音断断续续地传出,他的头越来越低,哭泣声逐渐变大了。
在尝试爱之后,他懂得了很多情绪,也懂得了哭泣,懂得了如何发泄。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只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云诃。
他把头埋在南丁格尔的怀里,似乎是想要把那些不安所带来的压力全部宣泄出去,于是他不停地哭泣着,像是漂泊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它所栖息的地方。
放松?
不算吧。
也许他只是在南丁格尔的怀抱中,在那无尽的不安中,感到了一丝温暖,一个似乎可以依靠的地方罢了。
????
也许他们两个的命运纠葛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深,前有南丁格尔神前落泪,后有神使怀中哭泣。
连哭的次数都搞的有点强迫症般的对称。
但不管怎么说,云诃都压抑太久了。
他失去正常的人类情感太久了,以至于一发泄出来就有点失控。
不过说实话,发泄出来对于他倒也算是件好事。
起码那种环绕于他心上的不安散去了大半,不会让他仿佛离了南丁格尔就要死掉了一样,精神状态勉强算得上正常。
但他依旧很固执地想一直看着南丁格尔,像是对方一离开他视线就要死掉了一样。
“南丁格尔,我们走的方向没错吗?”
云诃不知道南丁格尔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地朝着一个方向一直前行,就像是?就像是他早已知道只要往着这里走,就一定可以回到英狄勒斯城。
“没错。”
南丁格尔轻声说,他轻轻将手中的灯提起,钴蓝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我的归途将永远明晰,因为那是我所来源之地,是名为英狄勒斯的城池。”
是我所统御之疆土,是我所庇佑之地。
那是我的故土,他来自那里,也将归于那里。
这便是他身为伯恩斯蒂亚的执着。
云诃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有些悲伤。
他偏过头,嗓音有些低沉地说:
“那就按你想的来吧,南丁格尔。”
“我听你的。”
他从没质疑过南丁格尔的选择不是吗?
即使他的直觉一直在呼喊他,让他阻止南丁格尔回去。
但他依旧选择了相信南丁格尔。
因为那是南丁格尔。
那是第一个选择了以与他平等的态度爱他的人。
回程的路不算太漫长,南丁格尔像是突然在脑子里装了个地图一样,他们一直走的直线距离,只用了不到外出的一半时间就已经抵达了“芯”所能照耀到的范围内。
他们所看见的光也越来越亮,英狄勒斯城也逐渐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英狄勒斯城的城墙上布满了腐朽的印记,即使不像白鸽之城和那座废墟一样破败,却也有着被时光所打磨出的历史感。
这就是被黑暗笼罩之地。
“我们回来了。”
南丁格尔笑着说。
见云诃似乎是想说什么,南丁格尔抢先说道。
“先回那间小房子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南丁格尔温和地摸了摸云诃的头,柔声说:“你不是老叫我休息吗?你自己也需要休息啊。”
云诃望着他,不由得摩挲着右手上的白骨戒指,上面细腻的花纹像是一根细丝一样拽着他的理智,让他能够去思考。
他第一次感觉南丁格尔离他似乎很遥远,遥远到他无论怎么追赶,都像是够不到他。
为什么?
南丁格尔不会在这时离开他的对吗?
他与南丁格尔并肩,走入了英狄勒斯城。
南丁格尔住的地方似乎总是不会有什么人,而南丁格尔就像是一个放弃了外交的家伙一样没什么朋友。
起码在他失踪了这么久,也依旧没有人发现他的失踪。
但这可能吗?
英狄勒斯城的月末需要上缴灯油,南丁格尔离开了这么久,他那份的灯油由谁上缴?
云诃有些出神地想着,似乎他突然发现平常那些看起来很正常的细节里藏着许多他所没有注意的??有关南丁格尔的事情。
“南丁格尔??”
他转过头,看向他身后的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的,他钴蓝色的,像是天空的瞳孔注视着他。
“怎么了吗?”
他轻声询问道。
云诃没由来地感到了刺骨的恐惧,那寒意深入骨髓,像是要把他吞噬殆尽。
“南丁格尔?”
他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叫的急促而又恐惧,像是他将要失去什么。
“你要去哪?”
他突兀地问道。
南丁格尔的眼神骤然变得复杂起来,他无奈地笑了笑,张开了双臂,拥抱了恐惧的云诃。
“太敏锐了啊,阿诃。”
他轻声说道。
“在这种事情上,你可以选择性地装聋作哑,这会让你好受很多。”
他轻轻抚摸着因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痛苦而颤抖着的云诃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他。
“这是人的本能,人总是会本能地去规避那些会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东西??但你不一样,阿诃。”
南丁格尔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说着。
“你会直接冲上去,因为对你来说,未知与失去才是你最害怕的,于是你总是会直面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
南丁格尔抱着云诃的手紧了紧,然后缓慢地松开了。
南丁格尔钴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云诃的模样,暗金像是天空的太阳一般灿烂。
“不??等等,南丁格尔,你还没教会我呢,人的爱,你还没??”
云诃惊慌起来,拽住了南丁格尔的袖子。
南丁格尔摇摇头。
“不,你已经学会了,阿诃。”
他轻柔地抚摸着云诃的脸颊。
“你学的比我快。”
他似乎有些遗憾,有些悲伤。
“而现在,阿诃。”
他的笑容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温柔到让人总是觉得他很悲伤。
“我要教你最后一件事了。”
他低下头,钴蓝色的瞳孔微微亮起,记忆的纹路似乎在眼底流转。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可能完美无缺,而天下也没有不散之筵席。”
“以及,对不起。”
南丁格尔笑了一下。
“我不后悔爱上你,但我后悔向你提出了这个诉求。”
他轻叹一声,捧住了云诃的脸。
“也许保持距离才是我们最好相处的方式,阿诃。”
他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歉意。
“我不请求你原谅我的任性了,阿诃。因为我就是一个这么自我,这么烂的人。”
他在云诃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眼中钴蓝愈发耀眼。
“那么,阿诃。”
他松开了手,避开了云诃下意识伸出的手,轻轻笑道。
“睡一觉吧,阿诃。”
“睡一觉,你就自由了。”
他的眼中似有怜悯,不知是否在为自己而怜悯。
“云诃。”
“我没有骗过你。”
睡一觉吧,即使那不会是个美梦。
但你将在里面找到自由,找到你所求的??
真正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