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镜花水月能几何 五

张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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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的窗户和门大开着,满院子的草药香。初夏晨后的阳光不是很晒,温温的暖暖的。

    訾槿懒懒地躺在房檐下,把玩腰间的玉佩,她眼眉弯弯地看着远处坐在井边洗碗的人。明明是粗布素衣,愣是让他穿出几分脱俗来,长长的银发垂至地上,沾染了几分泥土。

    訾槿起身悄然地走到小白的身旁,一点点地执起散落在地上的银发:“小白,我来洗吧。”

    小白侧目浅笑:“水凉,去躺着吧。”

    “小白,一会我和你一起去采药吧?”訾槿趴在小白的肩头,赖皮地说道。

    小白端起木盆,侧身看向訾槿:“你身子尚未大好,且在家等着。”

    訾槿愣愣地松开手中的银发,嘴角露出一抹傻气的浅笑:“家里?……家里?……你说这是家里。”

    小白看了訾槿一眼,但笑不语,转身进了厨房,将碗筷放好。

    訾槿三步作两步地奔上前去,伸手拉住小白的手朝卧室走去:“跟我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小白任由訾槿拉扯着,无奈地摇头,温润如玉的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訾槿将小白按到铜镜前的椅子上,拿起篦子细细地梳理着小白的银发。她歪着头俯在小白耳边轻声低语:“你的头发真好看,比绸缎还要软还要滑,仿若银丝一般。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头发。”

    小白微微蹙眉,蒲扇般地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莹粉色的唇因不悦而紧紧地抿着。

    訾槿将长发梳顺后,笨拙地绾了一个简单的男士发髻,将一个雕刻粗糙的木簪装饰在银发间,脸上满是笑容:“好看吗?你上山时我亲手刻的。虽是不值钱的柳木,但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勉强收下吧。”

    小白侧身扶正有点歪斜的簪子,眼底滑过一丝暖意:“不难看。”

    訾槿伸手环住小白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都在家闷了好几天了,我同你一起上山好不好?”

    小白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日怕是有雨,明日吧。”

    “不怕不怕,跟着你怎么都不怕。”訾槿听出小白已微微松口,连忙说道。

    小白回头浅然一笑,墨玉般温润的眼眸中,藏也藏不住的笑意:“还不快去准备。”

    未央宫内,安乐王惬意地坐在镜前,任由晓仆打理着自己的长发,眉宇之间早没了那几日的疲惫,狭长的桃花眼内一片生机勃勃。

    “王爷,今日用玉兰富贵簪可好?”晓仆轻声问道。

    “用腾龙金玉簪。”安乐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闭上眼眸回道。

    晓仆起身拿起一个檀木匣子,缓缓取出一支通体晶透的翡翠包金精雕的男式发簪,装饰在安乐王的发髻上。

    安乐王对镜而照,满意地一笑。他缓缓站起身来,晓仆连忙跪下身去,将衣角四处都拉平,连身上的配饰都摆正后,方才起身。

    安乐王一身锦绣雪衣,金丝绣边,精致的翡翠衣扣,腰间的琳琅玉佩,脚踏黑色长靴,靴底金丝掐边,配上一丝不苟的发髻与那千金不换的腾龙金玉簪,侧目之间,已美得眩目。

    宫人缓缓打开宫门,只见锦御单身跪在门外。

    “都可备好?”安乐王柔柔一笑,轻声问道。

    “都已备妥,随时都能动身。”锦御低头回道。

    安乐王美目流转,柔声说道:“一定要将独孤郗徽给本王牢牢困在宫中,不许有半点差池。”

    锦御抬眸道:“一千精兵已将迎客居牢牢封死,但请王爷放心。”

    安乐王把玩着鬓角的长发,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淡笑:“去将南姑娘请来,一同前去。”

    锦御领命而去。

    安乐王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独孤郗徽依在窗口,凝视着天空中大片大片云朵,琥珀色的眸中隐隐生出自厌自嘲之色。

    “国君不必过于自责,此事怪不得你。那辰国王爷奸险狡诈,做事滴水不漏,国君着了他的道也是在所难免。”少年,唇红齿白,目如幽潭,眉如剑锋,俊美无匹,精致无比却又英姿勃发。

    独孤郗徽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那时如果我不那么执迷,本有机会将她留下,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还对她……”

    “国君莫要追悔,此番只要能把槿找回来,日后还怕不能补偿吗?”少年蹙眉说道。

    独孤郗徽侧脸看向少年:“此番前去月国匆忙了些,虽带出了赤弟,却未将晴琳姑母带回。赤弟莫要挂念,待我找回了槿儿,立即派人前去月国将晴琳姑母接回。”

    “国君念及旧情将君赤带出,君赤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奢望。”君赤垂下头,低声说道。

    独孤郗徽若有所思地盯着君赤良久,缓缓开口道:“赤弟莫要如此客套,我们本是一家人,国君二字太过见外。当年晴琳姑母出嫁之时,我年纪尚小,无力阻挡,才让你母子二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如今你既已回来,若不嫌我当年的无力而为,便叫我声哥哥吧。”

    “承蒙哥哥不弃,君赤不怨任何人。”君赤躬身回道。

    楼烁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垂头躬身说道:“安乐王带领一十五骑与一辆马车,朝天都城北方山涧去了。”

    独孤郗徽沉思了一会,方才抬头说道:“让探子继续跟,令城外五百护卫整装跟上他们,跟远点,莫惊了他们。”

    楼烁微微抬眸,蹙眉说道:“迎客居已被千余人团团围住,如今我们想要出去,怕是不那么简单。”

    独孤郗徽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从这皇城初建之时,我独孤家的便已是后宫之主,世代如此……用这天都城困我独孤家的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天山相连,美丽异常,不时地飘过几缕白云。

    訾槿躺在草面上,感受山风的温柔凉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聚精会神挖着草药的人,满面的陶醉之色。

    小白将几株药草放到身旁的背篓中,转身看到躺在地面上的訾槿,微微蹙眉:“地上凉。”

    訾槿不满地撇了撇了嘴,眼底却一片笑意。她坐起身来,习惯性地玩着腰间的玉佩:“这里真好看啊,不过……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小白侧过脸去,不再看訾槿,耳根处爬上一抹霞色。

    訾槿缩手缩脚地走了过去,猛地扑到小白的背上:“哈……让我逮到了,你害羞了,你害羞了,来来让姐姐看看。”

    小白垂下眼帘,耳根红得更加厉害:“莫胡闹,天气不好,待我采完这几株,快点下山才是。”

    訾槿不依不饶地搂着小白的脖颈,趴在他的耳边说道:“如此……也好!”话刚落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亲了一下小白如玉的脸颊,迅速地撒了开手,跑到远处,坏意地大笑起来。

    小白怔愣了一下,垂下头去,专心地挖着那几株药草,虽看似不在意,只是那脸上耳根都已潮红一片。

    訾槿自觉无趣,三下两下地爬上位于峭壁的大石上,双腿悬空地摇晃着。

    眺望远处,天地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天都的山脉,少了秀丽之美充满了阳刚之气,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吧嗒”一滴雨水落在石头上,訾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

    一滴雨水打在了小白的手上,他蹙眉站起来,向身后看去,猛然一惊:“下来!”

    訾槿被这突来的怒吼,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掉了下来,连忙扶住大石朝身后看去。只见平日里一脸清淡平和的小白,一脸的惊恐瞪大了双目,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

    小白摒住呼吸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再次惊到坐在峭壁大石上的人。他压住心底的恐惧,轻声哄道:“下雨了,快下来。”

    訾槿看了一下越滴越快的雨水,对着小白吐了吐舌头,三下两下地走到这边,跳下了大石。

    小白无意识地吁了口气,拿起身旁的竹篓,满面阴沉地走了过去,将訾槿拽到了大石下,背对着她,挡在了她的前面。

    訾槿心虚地扯了扯小白的衣袖:“你生气了?”

    小白僵硬地站在訾槿前面,眸中有茫然更多的是怒气,他愣愣地看着巨石外越下越大的雨水。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小白默然回头,见雨水溅湿了訾槿的脚,他又朝后靠了靠,将訾槿和雨水彻底隔开。

    “咱们并排站吧,你这样会淋雨的。”

    小白不再回头,也不说话,温润的眸中余怒未消。

    “你站进来吧。”见小白浑身僵硬微微发抖,訾槿拉了拉小白的衣袖,不想被从来没有脾气的小白一把甩开。訾槿没胆地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天色越来越暗,暴雨倾盆而至。

    訾槿所住的小院落外,安乐王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蹙眉看向雨中马上的锦御:“怎会没人?”

    “早时,皇上与公子一起进山采药去了,怕是被雨挡了回路,想来只要等雨停了便该回来了。”锦御在雨地里大声回道。

    安乐王紧缩眉头,看着这砸在人身上都显得疼痛的雨滴,冷声问道:“可有人跟随他们?”

    “有,属下已吩咐二人在暗中保护了。”

    “让所有人整装,跟着标记走,准备迎驾回宫。”安乐王冷声说道。

    锦御面有难色地看向安乐王:“主子……此时雨势过大,山路陡滑……”

    “你也知道山路陡滑,若……皇兄有个万一,你可担待得起!”安乐王厉声打断了锦御的话。

    锦御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人喊道:“将包围村庄的三百人全部撤回,整装出发,迎驾回宫!”

    众人弃马步行,唯一辆马车在泥泞中蹒跚前行。

    车内,安乐王一脸冷霜地盯着对面的人:“本王所说的你可有记住?”

    鱼落微微抬眸,眸中满是挣扎之色:“这……只怕不妥。”

    安乐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休在本王面前装无辜,明明已对我皇兄动了心,此时再来伪善是否晚了点。”

    鱼落猛地抬眸:“王爷此话差异,皇上待我如珍如宝,我自该真心相对。”

    “呵!待你如珍如宝?他若知道那人是小哑巴的话,怕是看都不屑看你一眼。此事成败都与本王关系不大,你若执意忠于小哑巴,我自是没话说,只是你可有想过欺骗皇兄的后果?”安乐王眼底的嘲弄之色越加的深沉。

    “王爷为何出口伤人,王爷明明知道这原本并非出自我的本意,若非王爷苦苦相逼,我又怎会……”

    “苦苦相逼?!那日在流然亭你明明有机会与小哑巴相认,你明明有机会说出实情,可是你做了什么?小哑巴叫你的时候,你又是如何反应的?若非你不肯认她……她能绝望至此!?”安乐王睁大双眸,厉声说道。

    “我……当时只是害怕了,看到主子那般模样……我……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是皇兄!既然那日没认,今日也不必相认了,要皇兄还是小哑巴,你自己想吧,本王这次不逼你了。”安乐王缓缓地闭上双眸,疲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