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助手叛变,专家牺牲

伊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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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墨一行在地牢折腾几天,目标已经缩小到13个人。这几个人,凭着经验,盛墨也觉得他们有问题,没有家属,找不到保人,说不清出行目的,里面有几个甚至有行伍经历,盛墨军人出身,对行伍痕迹比较熟悉。当然,这年头,散兵游勇太多了。这几个人应该都是有对抗审讯经验的人,又不敢太用刑,毕竟要留活口,所以要等待着另一套有针对性的审讯方案。

    唐钺这几天也不消停,日本人要换发给武将军部的物资已经到位,需要重点核查,其实76号这项工作的实质是要盯紧他们的物资使用和流向,这支武装是由于他们的实际主人被暗杀才心生嫌隙归到汪先生门下的,但他们和日本人之间有着隔阂,日本人总担心他们难以控制,所以配发的物资不是缺东少西,就是老旧破损,也因此每每导致的纠纷不断。唐钺与军部来人每次都需作大量的安抚工作,总之76号在这方面的工作是有难度的,那些老兵油子虽然只敢背后骂日本人,但骂76号的人却是当面,盛墨为此还和他们其中的一个团副直接动过手。不过这次的物资倒是没有缺斤短两,枪支弹药、被服帐篷、粮面糖油抽检出的都是标号,账物相符,但其中一部分药品,唐钺却是发现了异样,其中一个批号的消炎药品,两月前从自己通道运走的那些药品里,也有这个批号。唐钺反复想过这个问题,能致死人命的药品,应该是出在这类药品上。救不了命,还能要人命,唐钺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日本人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唐钺签过物资通行函后,让人转给秦城,真正到物资交付还有几个审核环节,唐钺想看看其他几个签字环节的反馈再说。

    老金苏联回来复命,告诉唐钺关于那个苏联专家助手被抓的一些消息。那个助手是被日本暗线抓的,据苏联境内传出的消息,专家和助手的行踪,是被国内他们自己人出卖的,旅程消息非常准确。那个年轻男性助手是在列车上被抓的,列车上好多人是目击者。唐钺随后让老金去一趟南京,老金是暗线身份,平时不会在76号盯班,行动相对自由。

    秦城拿来一份盖章文件,让唐钺他们去日本宪兵队提人。这么快人就转过来了,看来日本人对这个病毒专家很在意,唐钺叫于连准备,去日本宪兵队提那个病毒专家助手。

    唐钺一行到日本宪兵队提人的时候,山田大佐外出公干,一个叫戈武骏的少佐办了交接手续。戈武骏是日本世家出身,英语说得好,待人也算谦和,与唐钺打过几次交道,彼此都是不卑不亢、不远不近。戈武骏办完手续,指着那个助手有点轻蔑地告诉唐钺:“他是个胆小鬼”,口气里有轻蔑、有满意、也有唐钺不好回击的挑衅。

    “戈武君是个有趣的人。”唐钺用英语回复。基本的日语唐钺也是熟稔的,但唐钺与这个戈武骏无关紧要的对话,确是经常用英语,包括一些不快的交谈。留下戈武骏在那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唐钺带那个助手上车扬长而去。

    那个助手是个清秀的年轻人,显然并未遭到太大难堪,行动利落言语正常。唐钺在车上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得到的信息是:廖锦轩,25岁,武汉人,父母病故没有兄弟姐妹,之前一直在包头作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他是一年前被苏联一个秘密组织招募培训的电报员,20天前被派遣到国内一位外科医生身边服务,给了密码本,但没有发报机,医生说到了上海有人提供发报机。刚随医生上车即在列车上被捕,医生也在列车上,但不知去向。那个医生叫徐伯云,目前无业,见面后二人在旅馆小住了半月有余,说话口音是南方人,其他情况廖锦轩也不清楚。唐钺一听,这些也挺符合他们的工作性质。唐钺清楚,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也可能他真的只是一个发报员。日本人移交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指认那个病毒专家。

    76号地牢中,没有太多挣扎,廖锦轩指出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就是徐伯云。唐钺吩咐于连将指认情况报给76号李主任,廖锦轩单独关押,那十三个人不要惊动,仍然原监关押,随后拿来几天内徐伯云的审讯记录仔细查看。唐钺挑着关键问题看了一下,这个徐伯云是有对抗审讯经验的,几天的审讯几乎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他自述自己是一家已经倒闭的小公司的职员,家庭住址及众多家庭成员应该都是假的,来沪是想找工作。唐钺指示于连做一份预审方案,明天让廖锦轩和徐伯云见面,先攻破徐的第一道心理防线,然后乘胜追击。

    一夜无事,第二天于连已经做好了预审方案并得到李主任特批,唐钺叫来程立、盛墨一起参审。像徐伯云这种日本人都重点关注的案子,需要三人共同审理外加一个记录员,防止中间出现什么纰漏。

    廖锦轩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以前那些叛徒的恐惧和撕裂的崩溃,倒真的很像一个临时雇员。徐伯云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廖锦轩,先怔了一下,然后浅浅一笑,廖锦轩也客气地点头笑了一下,像极了两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唐钺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微表情,这二人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像,都是清秀的书生模样。

    “徐先生,我们请廖先生来,和您小聚,对您的同志,您有什么嘱咐的吗?”于连按照预审方案进行第一轮提问。

    “我们刚认识不久,小廖是个好兄弟,对我生活上的照顾很是周到,这次是我连累到他,还请廖先生不要介意。”徐伯云很是平和地说出这番话,眼睛里闪烁着久违的感情因素,像是终于摊牌的放下,也像是鱼死网破后的坦然,更像是一种成竹在胸的不以为意,可能这个发报员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对面的廖锦轩静静地看着徐伯云,眼里倒是慢慢有了一点不易觉察的泪光。

    “廖先生先去休息,咱们单独谈吧”,唐钺示意带走廖锦轩。廖锦轩起身向徐伯云鞠了一躬,抬头时深深看向对面一直浅笑着看他的徐伯云,然后一言不发决绝地转身离开。徐伯云倒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共产党人的修养、视死如归的泰然吧。

    “徐先生,您此次来沪的任务,廖先生已经和我们讲了,我们可以帮您”,于连继续着刚才的提问。

    “我是西医,帝国大学的蓝星奖获得者,想进上海最好的医院,可以吗?”徐伯云忽然用流利傲慢的日语回复,让在座的四人不禁对视一眼。

    “一个外科医生,用得着发报员和电台吗?”于连问。

    听到这话,徐伯云像是心里更有底一般反问:“小廖吗,他是我的助手,他可能误会了我的工作,我是一个医生。”徐伯云切换成南方话开始温言细语:“我虽然招募的是一个会摩斯电码的人,是因为我想在上海开一个诊所,会进口一些德国的医疗设备,我的同学在德国从事医疗器械采买工作,我需要一部电台联络起来比较方便。”

    “私人拥有电台是违法的,徐先生难道不知道吗?”于连被牵着鼻子走了,开始追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比如开诊所的选址、营业执照、合作伙伴等等。唐钺敲了一下桌子,示意于连回到预审方案。

    “徐先生是隶属于苏共,还是中共?上海接应你们的人是谁?”于连突然转回正题。

    “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绕了一大圈子,徐伯云累了一般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沉吟良久,忽然睁开眼睛,望着他们很真诚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有点推心置腹交代后事一般:“我受组织委派,来国内执行一项任务。至于这项任务是什么、涉及哪些人和事,我们有纪律,我不能说、也不会说,你们懂得。不用想着那些刑具,我在苏联受过三年的特训,熬刑的过程对我来讲还不如一个小的外科手术。你们现在需要找到我的软肋,否则我没有与你们合作的理由。”徐伯云的话充满了挑衅,结案陈词一般斩钉截铁。只能先告一段落了,唐钺想着,除了试试刑具,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

    唐钺回到办公室时,日本宪兵队的戈武骏少佐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等候。唐钺看着戈武骏不像是立马要走的样子,会心地开始泡茶。一盏茶过后,戈武骏慢悠悠地用英语告诉唐钺,那个苏联专家曾在帝国大学医学部学习,成绩佼佼,前些年在哈尔滨陆军医院工作了一段时间,所以有机会参与了山崎良久医生的实验。在实验取得实质性进展的最后阶段,有一项关键的实验数据和制剂却被他偷走了,直到半年后的现在,他和他的助手被抓到。他的助手认识他时间很短,只是密电员,被捕时身上物品都甄别过,没有与实验室有关的东西。山崎良久医生已经在来沪的路上,他需要拿到那些被带走的东西,所以现在需要76号一定想办法找到被徐伯云带走的那些实验室制剂和数据,一旦找到,与人一起交给山崎良久医生。

    “其实只要撬开徐伯云的嘴,问题也就解决了,我理解的对吗?”唐钺这种釜底抽薪的问法,戈武骏只是笑了笑:“如果那个医生死了,那个实验也就结束了。但山崎良久医生会觉得遗憾,他对那个实验很有期待,单靠他自己无法完成,他需要那些数据。”唐钺有点难以捉摸戈武骏这句话的意思,所以轻蔑地笑了一下。

    “唐先生,如果有一天我们刀戈相向,我希望是在战场上,公平交战,我相信我能胜你。”这句话戈武骏是用日语讲的,每当说到一些带有火药味的话时,戈武骏就会切换到日语。若是在和平时期,戈武骏至少应该是个语言学家,他的英语、德语都无可挑剔,所以与其他日本人相比,他总是对中国人表现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快下班的时候,于连过来汇报了一些情况,徐伯云在大量致幻剂作用下,还是吐露了一些信息,他们南京的组织派了一个女人带着电台来接应他们,密码本已交给了助手,助手是苏联一个组织招募培训的,刚认识,互相不了解。至于如何联络,他只说了女人,呼叫金陵城外。

    “前些日子码头上抓的那个共党女联络员,地方法庭审判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提来和徐伯云见见面,没准会有收获。”唐钺若有所思地看着于连:“他们来沪的时间也就前后脚,没准就是接应徐伯云的人,如果真的是一波人,于队长就又是大功一件。据秦城说,行动队要升格成总队了,到时于队长就不必在三处屈就了,于处长就要回来了。”

    “我也听说了,谢谢哥,到时您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于连对唐钺是真的佩服,也学着盛墨的口气连连叫着哥。于是则虽是亲戚,但多疑苛刻,对于连非打即骂,他出去的这段日子,于连真的扬眉吐气了一阵,唐钺对他那真是高看一眼,反正于连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处理完一些琐碎工作,唐钺才伸展一下腿脚走下楼梯。老陈在车里静静地等待。唐钺上车的时候,看到远处的盛墨打了一下招呼,唐钺坐在车里问老陈:“在盛婉真的问题上,盛墨能和我们保持一致吗?”

    “要是以前,没有问题。但这个盛婉真,毕竟与他关系特殊。他最近心神不宁,可能也有所察觉。那个盛婉真来历不清,怕是会害了盛墨。要是告诉他,没准可以提前防范,至少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也好。”

    “他们的关系,还是再看看吧。”回到家二人各自回房就寝。

    大约凌晨4点的时候,老陈敲门进来告诉唐钺,徐伯云死了,在地牢的临时监舍里。唐钺一惊,老陈接着说,官方通知还未来,再睡会儿吧。唐钺猜想了一遍可能的原因,是熬刑不过?是自杀?还是出现了什么状况,唐钺已无睡意,等待着电话铃响,但直到天明上班的时间到了,唐钺竟然还未接到76号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