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嫁

颜兮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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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赫前一步刚踏进书房,就见夏子卿随后也到,便诧异问他:“你不在自己府上来我这处作甚?”

    夏子卿那脸拉的同黑白无常没两样,口气略有些冲,一副来兴师问罪的形容:“父亲大人是不是该对孩儿解释一二。”

    “将门关上。”夏赫蹙眉吩咐,而即甩袖往里头书桌去。

    夏子卿合上门后便大步去寻夏赫,见他悠哉瞧扇更觉有气,将手上圣旨置于桌上,面露愠恼之色:“这是何意?”

    “娶妻。”夏赫沉着声音答他,后又拿起桌上其中一柄纸扇细瞧,再又提笔在上头添墨。

    “我已有妻整三年,为何还要娶?”夏子卿不解,且他冤的很,今日对他说娶妻今日就要到码头迎,他可不是一个傀儡,三言两语好打发的小厮,便说,“还请父亲大人言明其中缘故。”

    “这顾家与我夏府有些渊源,对为父有恩,早年就已指腹为婚以示相好,之后失散才没了音讯,而今恩公寻上门来要将他家嫡女嫁你,怎可推托。”夏赫避重就轻,只说了个大概,却不解说其中真实缘故,他就是知道自己这儿子脾气硬的很,恭顺只是面子上的事,暗底里不容旁人摆布,就算是他这个做爹的亦要让及他几分,故此才选在最要紧时候告之他今日迎妻之事。

    “父亲大人还当孩儿为三岁孩童?”夏子卿似笑非笑,他只觉着蹊跷,如何往日不曾有提及,只近日凭空生出位恩公来,且他以为这不过是场面话,定是有要紧的不敢言说,便讥讽冷笑,道,“若说真要报恩也不是嫁予我,她以何身份嫁?从未听过有正妻还要娶的。”

    “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进我们夏府。”夏赫言语的极为正经,又指了指桌上的圣旨,加重语气道,“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让她以平妻身份入府,你不是也看到了,何必还来多此一问。”

    “好大的能耐,想来这是头一位吧。”夏子卿不得不怀疑是那顾府与自己父亲之间有了什么交易,否则他如何这样的上心。

    且他办的是滴水不漏,外头一概瞒着,就连在自己府上装饰屋子也对外宣称是给长姐预备的,若不是有这份圣旨到自己手上,竟不知这暗底下还有这买卖。

    莫不是他顾府卖女儿,这夏府卖儿子吧。

    夏赫抬眸凝望夏子卿似有不耐,口气不悦道:“你依旨办事即可,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自小大到哪件事情不是父亲作主,但今日之事是不是可由着孩儿?”夏子卿最不能忍受之事便是不管对错都要受旁人操控,且还没个商议,难免口气不爽,“府上那位正妻亦是听了父亲所言,且又要绑孩儿一次?”

    “绑了你,你眼下亦不是同她很恩爱。”夏赫也有些恼了,心想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孽障。

    到底是谁教的他如此猖狂,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也怨你做了不是老子该做的事,夏子卿亦是愤然,且一听方才夏赫之言更是旧伤新痛一道来,想当年亦是如眼下一般,逼的他不得不退让,但此刻无论如何不肯,气火上头,况且这里又无旁人,便更有些口不择言:“有一不能再有二,恕我不能应。”

    夏赫大怒也,摔下手中纸扇起了身,一派严肃道:“这一件必须听之,往后你如何我管不着!”

    夏子卿并不打算退让,只说:“我要进宫让皇上收回成命。”

    “荒唐!”夏赫怒不可遏,拾起桌上几把扇子往夏子卿身上狠狠丢过去,又“啪嗒”几声落在地上,吹胡子瞪眼手点着斥他,“你委屈什么,你为夏府做了什么,不过陪皇上说笑换得一个虚名罢了,而今叫你报一恩便这般推三阻四,是为大义大孝?”见他依旧不肯妥协,又恐喝他,“皇上已下了旨,你不去码头迎亲就是抗旨不遵,你进宫面见皇上收回成命更是叫皇上难堪!”见他终究低头不语似有退让之意便来记更猛的促催,“君无戏言,你还不去码头迎亲!”

    从清早第一缕晨曦等到夕阳西下,眼下更是天色大晚,船只依旧停靠在码头,夏子卿原想强硬推委,如今听夏赫一言竟也无可奈何起来,呆呆望着地上半展的纸扇发愣,终未在任性,切齿道:“只此一次。”

    “往后也用不着你!”夏赫负气,重重坐回太师椅子上,见夏子卿还不走就又提声喝他,“还不给我滚出去迎亲!”

    夏子卿亦不愿再留,提步往屋外走却见自家母亲大人正立在门口。

    李氏上前轻拍他的胸口好言相劝:“不过再娶一房,你何必生气如此,老爷亦是为你好。”又接过身边婆子递上来的红色锦袍,道,“快换上去迎新娘子,从清早等到日落,是我们夏府礼术不周,叫外头人瞧着亦不像回事,再者传进皇上耳朵里也不妥。”

    身边婆子亦都是好言相劝,但夏子卿却一言不发推掉李氏手上的锦袍只负气甩袖出了院子。

    李氏使了眼色给身边两个婆子叫她们跟着些,而她则是往屋里去,见夏赫气的脸色发白便吩咐下人去端茶,而后又做起了和事佬,道:“都是自家儿子,如何就气成这般了。”

    “都是你惯的他。”夏赫重哼一声,又似自言自语道,“自皇上封了他侯爷便越发的叫人生气了。”

    “凭他是个什么,都是咱的儿子,哪有为这个执气的。”李氏浅笑相劝,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亲自放置夏赫面前,说,“老爷吃杯茶消消气。”

    夏赫未有接茶,瞬而起身对李氏吩咐:“你去瞧瞧那不孝子到底有没有去码头迎亲了,若说再不去便以抗旨问罪,我亲自送他到刑部挨板子!”

    李氏心中也有疑惑,小心翼翼问:“老爷如何就这般相中那位顾家的姑娘,她并不是权势人家,也算不得与我府上门当户对,且又听闻她家里此刻很不风光,如何要费这样大的力气,也不怕平妻一事叫旁人说闲话。”

    “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否则何必还要到皇上跟前去请旨。”夏赫蹙眉搪塞一句,一副嫌弃李氏多嘴的形容,后又扫她一眼,嘱咐,“你且好生待她,虽门第不及王氏却是个好教养的女子,况且你不正为王氏三年未出闹心嘛。”

    这话确实,李氏点头记下便不问其他,只往夏子卿府上去看究竟,才刚走出院子便又觉着自己那媳妇定是要闹不快的,过去讨个没趣犯不着,便顿足吩咐贴身伺候自己的严妈妈去瞧瞧那头的情况。

    那婆子也不愿去,说道:“太□□心吧,侯爷已经去接了,只是未肯穿那锦袍及绣球花。”

    “罢了。”李氏轻叹,她晓得自家儿子的脾性,他如今能去接就是妥协,便吩咐,“多叫几个婆子丫头小厮去码头迎,要给顾家小姐多份体面。”

    如今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谁都知道顾昔娇被晾在船上整整一日。

    日出日落,岸上的看客亦是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今都四散回家各找各娘,各哄各妻去了。

    好在顾昔娇不哭不闹,只安安静静等着,倒是身边那几个丫头很是不服气,随陪而来的大哥哥顾辰峯更是心有不甘,虽恼夏府怠慢却也不敢作强。

    船上应有尽有,故此不觉乏闷,某人还有心情品茶,欣赏船外风景,但如今这一出怕是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哥哥在愁什么?妹妹在外多呆一刻便是自由一刻,哥哥该说夏府之人体贴才是。”顾昔娇浅笑如嫣,一面将顾辰峯面前的空杯添满,暗忖若是能随哥哥回去就好了,只叹是个白日梦。

    “是哥哥没用,叫你吃这样的苦。”顾辰峯自嘲讪笑一声,他如何不疼惜自己的妹妹,只叹府上大不如从前,失了给朝廷织造之事便再不是往日的皇商之门。否则何必叫她成为一件买卖嫁到此地,定是想她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只可惜,事不遂愿。

    “哥哥吓唬昔娇,亦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依旧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顾昔娇莞尔一笑,拈杯浅抿,又说,“来此处也好,只当没有过往,一切从头开始。”

    顾辰峯知道她此言何意,他也恼苏俊易所为,但眼下只有宽慰:“有些事确实忘却的好。”

    顾昔娇终是忍不住的,问:“哥哥也未曾见过他?”

    “不曾。”顾辰峯轻摇了摇头,又抬眸叮嘱起昔娇,“母亲说进了侯门,从此侯爷就是你的天与地,万不可再想旁人了。”

    顾昔娇顿住了提盏的手,突而想起了亲妹妹常有的那腔调,若说男人就是天与地,那这天地未免太小了些,女儿家当自强,万般怜惜自己才是真,总想着叫男人来疼,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话说的似有理似无理,也不知那丫头从哪里学来的话。

    外头哒哒的马蹄声渐近渐响,还带着银铃的清脆欢愉声,将昔娇拉回了神,升起些莫名紧张。

    人,终于到了。

    原在外头静守的彩君雀跃进船,笑言:“小姐,快将红盖头披上吧,夏府来迎亲了。”

    站在甲板上的墨茶与尔香面面相觑,皆有不悦之意却是敢怒不敢言,倒是红玉这丫头冷笑轻嗤:“若再不来,我们就该回去了。”

    顾昔娇略有失落,她巴不得他来的再晚些,放下杯盏撩帘往外张望,却见有一人从一匹白色俊马上从容而下,月色将他身上的素衣照的越发清白。

    她无谓,更未有半点埋怨的意思,纤手玉指将红纱盖住自己的面容,带起手腕上的镯子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稍显寒凉之意。

    春季的夜,亦是有些寒凉。

    顾辰峯原就恼夏府做事不妥,而今见他未袭红衣锦服更是愠怒,想先出去理论两句却被顾昔娇拉住,劝他:“哥哥忍耐些,如今我们没有退路。他给什么,只能受什么,待往后再讨吧。”

    顾辰峯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只晓得撒娇,并不懂得人情世故,听她此言才知她性子稳重,难怪娘亲放心她嫁来此地,说她不负相托,定能有所担当。

    方才夏子卿怒意未去,故此连锦袍都懒得换,但他在来时路上才回过神,人家小姐未曾得罪他,平白等了一整日亦未有怎样,而今再见这般安静,更是少了些许愠恼。

    夏府不算怠慢,此刻府上众下人女婢已是排成两行,各人手中提着的红色灯笼将嫁船到红轿的路映照的很是喜气,更将夏子卿一身素衣染的微红。

    顾辰峯出了船上了岸,对着夏子卿拱手作揖:“侯爷。”

    “有事耽误了。”夏子卿这一句算是给了交待,而后与顾辰峯擦肩而过,直往船只那里去,却见顾昔娇已被两个夏府的婆子小心翼翼扶出来,便朝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来牵自己。

    今夜的月色极美,带起些春风徐徐,惹的衣袂翩翩。

    顾昔娇透过薄红纱对夏子卿稍作打量,才知这世上确实有男子能比女子还要俊俏的,他的容颜正如母亲大人所言,比苏俊易有过之而无不及,京城第一美男子亦不是白叫的,只是她见了也未有动容,稍作思量,甩出手中绣珠花的红色帕子置于他的手掌上。

    她与他一样,也未必是情愿的。

    夏子卿未有计较,拽住那块绣帕牵着美娇娘往大红花轿去。

    长裙嫁衣拖地,随风拂过身边那人的素衣长袍,竟叫顾辰峯越发纠结。

    他千里送妹出嫁只能送到此处,无喜只有伤。

    他俩模样形容般配,但那两颗心却不合。

    顾昔娇立在花轿旁忽的顿足,而后回眸去望自己的哥哥,满腹不舍无处言,只沙哑着嗓子道:“哥哥回去告诉爹爹娘亲保重,昔娇懂事了。”言毕便低头进了花轿。

    顾辰峯盯着那花轿渐行渐远久久不能回神,耳边都是妹妹那一句无奈之言:“懂事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易郎是路人。

    娘亲说,进了豪宅唯有一个字可做,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