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嫁

颜兮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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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昔娇先往老太太,李夫人那里请过安后才出的侯府大门,待她出现在夏子卿面前时差点闪瞎了他的双眸。

    珠光宝气,委实还未说到点子上,暗忖她还能再亮些才好,如此才能与当头炫阳比肩。

    金钗玉饰在日头底下徐徐生光,身上那件孔雀蓝长裙映着品红披帛更是张扬,明明是大俗之色,但袭她身上竟有股说不出来的贵气,再看她脖颈上竟挂着一大一小两个项圈,手腕上四个镯子碰的叮咛作响。

    周婆子先扶着顾昔娇上马车,而后夏子卿也钻了进去。

    顾昔娇低眸拿绢帕轻拭鼻尖,一眼都未瞧夏子卿,她略有尴尬之意。

    夏子卿原不想与她多有交集,但眼下有机会独处,便问她:“昨日我有说了什么?”

    “未有。”顾昔娇全当失忆,指尖只轻拂自己的广袖。

    车子里一阵缄默,而后又听夏子卿问:“你为何要嫁进侯府?”

    顾昔娇觉着说实话委实不太好听,便避重就轻道:“适婚年龄,自然就嫁人了。”

    “我问的是你为何嫁进侯府,不是问你为何要嫁。”

    “都说侯爷是京城第一的美男子,且又是富贵权势人家,想必是谁都想入侯门吧。”

    “什么?”夏子卿诧异,他未料她竟如此直白。

    顾昔娇佯装不知,侧过脸望向夏子卿:“什么。”

    “什么什么?”

    “我也不知什么什么。”顾昔娇亦是一副迷惘的形容。

    夏子卿终于明白了她这是在同自己绕弯,便直接问她:“你不知我已有妻三年?”

    顾昔娇面无声色,道:“侯爷的意思是想问我居心叵测进侯府作甚?”

    “我父亲与你府上到底谈成了什么条件?”

    顾昔娇并不知,只得答:“我们从小就指腹为婚的。”

    夏子卿微挑了挑眉,不再作声。

    顾昔娇自顾道:“父母之辈的相交岂是好胡乱揣测的,我只知,事已至此。”

    “我觉着你在编故事。”夏子卿冷笑。

    “那一句叫侯爷以为我是编的?”顾昔娇也不慌张,淡然问之。

    “每一句都是。”

    “那就当是编的吧。”顾昔娇懒得辩解,反正也确实是编的,但她不知顾府与夏府之间如何谈妥也是真,只知当日夏赫与自己父亲大人相谈甚欢,一聊至深夜。

    待第二日就说两家结了亲,两老头欢乐的都是非比寻常。

    夏子卿诧异她淡定如斯,更误会是她心机深沉有意隐瞒,稍作思量便对她提醒:“从我这里可得

    不到任何好处。”

    母亲大人送她来就是为好处来的,但顾昔娇眼下也未想过要对他怎样,只说:“知了。”

    “虽说你名义上是平妻,但绝不可对妍清不敬,她是先入门的正妻,你要仔细些才是。”夏子卿此言更像是警告,又道,“府上所有事都由她做主,但凡是好的优的要先让她,你不能争不能抢不能僭越。且她身子弱,每日要处理之事却甚多,故没什么事就别去她那头。”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讲,“少些惹事生非。”

    这婆婆未立规矩竟是夫君喊起了话,但顾昔娇闻言也不恼,只应了一个单音字“嗯”,一面撩起纱帘往外头望去,却见只有树林便又放下帘子,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但夏子卿却以为她太过敷衍自己,阴着声音问她:“我方才说的你未听清?”

    顾昔娇睁眸与之对视,柔着声音道:“我方才已是应下了。”见夏子卿黑着一张脸,连忙恭敬道,“是,昔娇记下了,往后定当守侯府规矩。”

    夏子卿这才饶了她,此后再无别话。

    马车终在皇宫门口缓缓停下。

    顾昔娇在夏子卿身后下了马车,微风卷起她的披帛轻扬,带起一丝香气,她抬眸而视烈阳下威严雄壮的高墙绿瓦稍有紧张。

    夏子卿走前,顾昔娇随后而行,两人一道往夏雪迎的寝宫去。

    或是前面之人走的太快,顾昔娇竟有些跟不及,踩下楼梯时候差点没摔个半死,幸而夏子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腰,见她连绣鞋上都镶了玉,便蹙眉道:“你平日里也是这样?”

    顾昔娇先有不解,而后直白告诉:“只怕比眼下更张扬些的。”

    这话说的不假,原说脖颈上理应挂三件,头饰也要再多戴两枝步摇,只因怕进宫太闪才稍有收敛,但看在夏子卿的眼里却依旧太刺眼,他并不喜铺张浪费,更觉她骄傲太重,嘴角微微抽搐,不屑轻嗤:“招蜂引蝶。”

    顾昔娇不服气,整了整衣裙道:“穿的好看就是招蜂引蝶,穿的素就是良家妇女,那怎么通身白的寡妇也有耐不住的。”又道,“以相待人,不该是侯爷的性子。”

    “顶嘴?”夏子卿侧眸切齿。

    “原来这叫顶嘴。”顾昔娇佯装自己不知,又轻声柔气道,“我亦是道出事实,那四个字不是好词,用在我身上未免不配,也玷污了侯爷的门第。”

    夏子卿此刻也觉着用词不当,未言只拂袖往前行,心里想着这女子挺利害,莫不是仗着自己父亲大人成事,皇上下旨才趾高气扬起来。而顾昔娇更是看出他对这桩亲事有怨在心。

    前头正过来一男一女,待走近才看清是四王爷及她的正妃。

    “参见四王爷,四王妃。”夏子卿福身作揖。

    顾昔娇见此也款款欠身:“参见四王爷,四王妃。”

    四王爷是当今皇上之兄,手掌重兵,是朝中肱骨之臣,娶的就是王妍清之长姐王妍淑。

    她已知夏府平妻之事,早就为自己那妹妹抱不平,而今见顾昔娇真身更是愠恼,却故作不知的轻笑道:“方才见七王爷领着一位娇美玲珑的女子要献及皇上,怎么侯爷亦是一样?”

    这话说的好没趣,且夏子卿亦不作答,只得顾昔娇替自己争口气,浅笑说:“昔娇既不娇美亦不玲珑,王妃如此夸赞叫昔娇如何敢当。”

    王妍淑未料到她不愠不恼且还答的体面,暗想商门多悍货果然有理,便不再睬她,只对夏子卿问:“这几日妍清身子如何,我听说稍有抱恙。”

    夏子卿答:“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王妃不必担忧。”

    “这京城上下谁人不知侯爷与妍清是门当户对,叫人羡慕的一对伉俪情深,有侯爷照顾,我自然是不必担忧的。”王妍淑话中有话似在张扬,又对顾昔娇冷言冷语尽带毫不掩饰的讽刺,“都言商户多无德,我那妹妹可是个好性的人,且又没什么心机沉府,你可要让着些才好。”

    这话似乎说了个颠倒,顾昔娇心里不悦却依旧带着暖人心的浅笑,细声细语道:“昔娇自小就只懂得三从四德,逆来顺受,虽不是出生权贵皇亲之门却也受父母兄长之严肃管教,知道如何德行处事,各样礼术更不敢忘,否则哪敢称夫人为姐姐。”

    好一张利嘴。

    你可抵毁我,却不能贬我顾府。

    奸商出刁女,果然不差。

    官宦之家的女子也不是个个大气。

    我偏以权势压你如何。

    你压你的,我挣我的脸。

    这位王妃不好惹,仗着娘家势力且又有王爷宠幸便张狂的很,更是京都城里整小妾出了名的辣手,夏子卿虽以为她言语的稍有过份却不好多言,故听顾昔娇驳她也不斥责。

    她一个无德商户之女嫁侯府,那侯府成了什么。

    立在一旁半句未言的四王爷觉着顾昔娇有趣,说话柔声柔气似水旖旎,却又透着强硬,她虽说门第不高却也不卑不亢,且这模样也是难得,倒羡慕起夏子卿这飞来艳福,更以为王妍淑不必管他府闲事,便说:“府上还有事,别耽误了。”

    王妍淑也知不该在宫里收拾她,当下就与四王爷离去,却在心里盘算起治她的法子,不信连个贱商都打压不得。

    夏子卿侧脸打望顾昔娇,冷笑:“三从四德?”顿一语,挑一眉,又道,“逆来顺受?”

    顾昔娇只笑不答,暗忖方才应了你侯爷之言难道不是三从四德,嫁进侯门不叫逆来顺受?

    大红大绿装扮,面上柔气却实则骄傲爱强嘴的女子算什么,一点都不可爱,夏子卿暗嗤。

    谁稀罕你打评可爱,顾昔娇也默默腹诽,她落的此时此刻就叫私奔不成,身不由己。

    夏雪迎早已吩咐宫女备了茶水等他们来,此刻正立在案边作画,见底下人进来通报便放下了笔。

    她眼下虽为昭仪却得宠的很,身上装饰一概金贵,且这寝宫更是奢华至极,翡翠香炉里飘出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内屋。

    她自小与夏子卿感情甚好,夏赫从皇上那里求来的平妻一旨亦有她出的一份力,如此才急着要见顾昔娇,只怕委屈了自己的弟弟。

    夏子卿入宫是平常之事,姿态走的从容,叫边上宫女都微低下额略带羞涩之态,直叹侯爷翩翩风度无人可比,再看他身后的顾昔娇。

    哎哟,好闪呐。

    顾昔娇虽说第一次进宫暗觉新奇却也不敢四处张望失了体面,见夏雪迎一身锦服立在案边才知这天下女子亦真有如画中走出来一般貌美似仙,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之态。

    夏子卿福身作揖:“微臣参见昭仪娘娘。”顾昔娇也随之欠身作礼:“昭仪娘娘万福。”

    夏雪迎大方打量顾昔娇上下,原以为商户之女难见端庄从容,却见她似墙上那副《百花仙游图》中的紫牡丹仙,艳丽妩媚中又有清秀之姿,是个佳人,笑言:“这里未有外人,不必行礼,过来吃茶。”讫语转身先往案边入席。

    夏子卿也不推让,自顾往前掀袍落座,关切道:“姐姐这几日可好?”

    “尚好。”夏雪迎笑答,一面挥袖示意宫内所有宫婢都退下,这才问及夏子卿,“如何今日气色欠佳,还显浮肿,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瞧瞧?”

    “并无大碍,是我昨夜多饮了几杯酒。”夏子卿也不瞒着夏雪迎。

    他从不喝酒,喝的如此只为一人,夏雪迎心中有数便不再多问,又听夏子卿道,“妍清说想在宫里请个绣艺尚好的司制往府上教两日,几位姊妹正吵着要学新鲜样式的女红。”

    “府上的姊妹们精进了。”夏雪迎浅笑点头,而后唤贴身宫女去尚宫局走一趟,叫尚宫大人挑个手艺精湛的妈妈先带来给她瞧。

    夏子卿提盏浅抿,道:“这话我带回去给妍清,府上之事多有她操心,如今各处安好都是她的辛苦。”

    夏雪迎只笑不语,只往顾昔娇那里看,原还有些担忧,如今见她却以为配自己这弟弟极是。

    这位娘娘平日里就不是什么倨傲浮夸之人,并不以门第论及,温声和气问顾昔娇:“平日里都喜好做些什么?”

    “看两本书。”顾昔娇未敢说帐本只说成书,又道,“针线之类的也常做。”

    “可会作画吟诗?”夏雪迎问。

    “不会吟诗,偶作一两副画,却难登大雅之堂。”顾昔娇谦逊。

    “这倒不怕,也不过是个玩趣,打发些时间。”夏雪迎这话全是宽她的心,又问,“欢喜作什么画?”

    “花卉,别的不太会。”顾昔娇轻答。

    夏雪迎点头,见顾昔娇稍有拘谨便言:“吃些点心吧,不过是家常话,你随意些就好。”

    “谢娘娘。”顾昔娇低眸点头,而后端起桌上玉盏浅抿。

    此时从殿外进来两个宫女,各人手捧一件锦绣华服,端到夏雪迎面前与她细看。

    顾昔娇侧脸一瞧便知那绵缎是她顾府去年所织,且上头的花纹还是她绘图纹制的,只见夏雪迎用指尖轻抚,叹道:“这匹锦缎比新送进宫来的好些,且这锦纹更是不同别样,倒是很中我的意。”

    夏子卿撇了一眼,很是不以为然,道:“衣不如新,娘娘不必为几缎锦帛感伤。”

    夏雪迎轻笑,突想起一句话来,便脱口而出:“确实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且她并不知伤到了夏子卿的心,但他嘴角微微抽搐却叫顾昔娇看的分明,她亦觉着此言极是。

    此二人的心终似碰到了一处,人不如故啊。

    夏子卿慌乱移目,见顾昔娇一脸怜惜之色,便想她什么意思。

    我怜惜我自己的一段旧情碍你什么,这是什么眼神,顾昔娇见他俊眉微蹙亦是不大爽。

    她一个小女人是在同情我。

    他一个大男人是在嘲笑我。

    “今日在宫里用膳吧,我叫下人去准备。”夏雪迎却不知他二人心思,刚要吩咐底下人去准备却被夏子卿打断,说,“妍清今日身子不妥,我还是回府里。”

    夏雪迎一愣,往顾昔娇那里看一眼,而后说好,又家里家短拉扯几句便吩咐宫女送他们出宫。

    宫内桃花缤纷,随风落了无数,有两个宫女正立在院内手捧绢帕一片片接起来,小声交头接耳道:“昭仪娘娘最爱桃花,待收拾多了就做个香囊送过去。”

    顾昔娇嘴角微扬,直跟着夏子卿身后上了马车,回了府里。

    夏子卿径自下了马车也未理会顾昔娇,刚要转进书院却被顾昔娇唤住,道:“我这几日想要外出瞧几间铺子,还望侯爷应允。”

    “你去同妍清说,府内之事都交由她手上关照,不必来问我。”夏子卿言毕便大步入内先往自己书院去。

    顾昔娇忽想起母亲大人之言:把你丢在正妻手上,说明你很不招侯爷待见,就该发奋图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