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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落起了大雪,是今年的第一场冬雪,突如其来的叫人惊喜。
而今日亦是夏雪迎的生辰,正巧应了她的名字,且也是第二次在她生辰之际落雪,人人都说这是大吉之兆。
整座皇宫都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
都言后宫从未见过公平二字,但大朵大朵的雪花却拂照着每一个角落,也应衬着夏雪芊的寝宫越发寒碜,她身着单衣倚在亭内美人栏上静望这场大雪,翻涌起万千思绪,她依旧心有不甘。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模样端正的宫女,将手上的厚毛披斗披在夏雪芊的身上,小声道:“回去吧,外头风大雪大,受了寒伤可了不得。”
夏雪芊未有睬她,只伸手去接外头落下的雪,瞬间就在她的掌心里化了,微启着发紫的嘴唇,道:“她们都说这是姐姐对我的宽恕。”
夏雪迎对夏雪芊确实已是仁至义尽,未将她打进冷宫,只幽禁在原来就住的寝宫里,且还有宫女下人伺候着,怎样都应该感恩戴德,但其中苦涩有谁能知,宫女下人们也只能看到层皮毛,只劝她:“回去吧,一会受了风寒,奴婢不好向娘娘交待。”
“你们当她是个好人?”夏雪芊带些负气的将披在自己身体的披斗甩在地上,而后红着眼眶道,“她留我这条命亦不过是想让我瞧着她走上令人妒羡的皇后宝座。我若是死了,她还骄傲给谁看呐?”
宫女低眸不语,只捡起地上的披斗放在夏雪芊的身边,而即离了院子往夏雪迎那里禀报。
夏雪迎浅笑嫣然,不恼反觉着可笑,轻挥衣袖示意宫女退下,微侧身对一旁的顾昔娇问:“本宫是不是太过残忍,应该赐她一死,才算是待她好?”
顾昔娇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她就是知道姐姐不会要她的命,因此才敢如此肆意任性。”
“我们夏府的女子都任性,男子也皆有骨气。”夏雪迎的口气里略带些赞许,又问,“子默可好?”
“他的身子比以往更弱了些,劝他吃药也不肯,终日关在屋里独处。”顾昔娇实言相告,一面抬眸去瞧夏雪迎的脸色,见她露出几分怜悯,轻言,“幸而这性子未随了他的母亲,只是也可惜了。”
顾昔娇亦觉着造化弄人,当日赵氏虽听得涂氏之言很是寒心,但她对夏子默终是情根深重,且又听他如此护着自己,就拜托女医千万要保住自己的孩子,那是她最后祈愿,而她则是在产子后便香消玉损了,此事叫众人都唏嘘不已。
夏雪迎自顾思量,而后凝望住顾昔娇,言:“子默这般品性之人倒与我们像是一脉的,往后该多照顾些他那孩子。”
“姐姐放心,我会的。”顾昔娇点头,又说,“外头风大,姐姐往屋里去坐吧。”边言边要扶她,却见从远处走来安阳公主,便微作了一礼,口称,“民妇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本宫是来找贵妃娘娘闲聊的。”安阳温和浅笑,后又关切问,“府上老太太的身子可有好些?”
“已是大好了,多谢公主挂心。”顾昔娇客气作答。
夏雪迎深知这位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要紧事寻自己,因此对顾昔娇道:“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顾昔娇顺势应诺下,作了一礼后便随着宫女离了宫。
安阳公主盯着顾昔娇的背影深望,不冷不淡出言:“她虽不是门名权贵出身,却好教养,那一日与她同坐一车,不仅毫无惊慌之色,拘谨之态,反倒大方从容。本宫一路无话,她亦一句不问,好沉的住气呐。”
“公主谬赞。”夏雪迎皮笑肉不笑,她并不是不知这位公主的心思,只是她未说明便想敷衍过去,耳边又听她缓缓道来,“只是至今无出,怕是件短处吧。”
“她嫁进夏府未满一年,此事也不着急。”夏雪迎不以为意。
“传言她此生无子,难道娘娘就忍心看着夏大人绝后嘛?”安阳公主虽面上言语的轻描淡写,却是在试探。
夏雪迎未再接言,只转身往寝宫里走,她不愿与她废话。
这雪,未见停,且扬扬洒洒的越发落的畅快,转瞬就将车轮在路上碾压出的痕迹覆盖住,似是从未有谁来过。
待马车停稳在夏府门口之时,这雪已是肆意的猖狂。
彩君撑起大伞单手扶着顾昔娇从马车上下来,边上红玉赶紧递上来一个汤婆子,说:“小姐快拿着暖和下。”
顾昔娇接过后用双手捧着,直往自己的院落里去,进了屋子便脱下方才进宫时面见娘娘所穿之锦衣,换上了素服又往夏子默的院落里走。
夏子默正对着赵氏的灵位发愣,边上有奶娘抱着小公子,见顾昔娇进来便微欠了欠身:“二夫人。”
顾昔娇往夏子默身边去,见他面容憔悴便好言劝他:“如今她已入土为安,公子节哀顺便吧。”
“她为我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如今落的这般下场,也是我无能。”夏子默沙哑着声音出言,眼眶里憋着泪不敢落,又说,“早知如此,何必要这孩子。”
话音才落就听得外头有人高唤:“正是为了这孩子,否则图个什么!?”
顾昔娇放眼望去,正是涂氏带着两个婆子一前一后走进屋里,摊开手直言对夏子默道:“把孩子给我,我来带。”
夏子默垂头丧气,带着些怨气对涂氏问:“你既厌弃这孩子的母亲,又为何要这孩子?”
“这孩子姓夏,身上流着夏家的血,与她母亲自是不同的。”涂氏言语的理所当然,要往前抱孩子,却被那抱着孩子的婆子避开了,似是也对她有所不满。
“母亲这是在说自己嘛?”夏子默冷笑,他如今恨涂氏的紧,已然没了往日好言好气的形容。
“你大不孝,竟敢对我这样讲话!”涂氏又气了,她如今与夏子默是半句说不得,不然他就是眼下这样腔调,并且连孩子都不给她看一眼,今日不愿再等,这才带着两个婆子来领孩子。
“孩子不能交给母亲。”夏子默口气坚决,一副外家人的姿态。
涂氏诧异:“不交给我,你交给谁去?”
这也是顾昔娇想知道的,她不清楚夏子默在打什么主意,只见他神情似有些恍惚,对涂氏甚为厌烦道:“他不必你来操心,我自会安排。”
“你要将我的大孙子安排到哪里去?”涂氏怨气冲天,讫语就又要上前往婆子手里夺孩子却被夏子默拦住,对她切齿道,“母亲半生辛苦,何必还要为一个自己厌弃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操心呢。”
“夏子默,你怎么这样糊涂啊!”涂氏恨铁不成钢,对他直呼其名以示自己的威严,她这儿子是头一次顶撞自己,且还是没完没了的,转念一想他与她好歹多年夫妻,便又带上笑颜讨好说,“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还该往前看呐,过往之事就此作罢,我们眼下要好生教养这个孩子才是,你日后还要指望他呢。”
夏子默用手抚额,强忍住心中悲痛,突而情绪激动的指着婆子手里抱着的孩子道:“谁要他出生的,谁许他出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娘亲,且母亲也是帮凶!”
婴孩似是听懂了父亲对他的埋怨,大声的啼哭起来,撕心裂肺的让顾昔娇都觉着心疼,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涂氏瞠目结舌,而后冲着夏子默大喊大叫:“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认了!我养你这么大就是帮着外人来教训我的嘛!?”一面又上前打了他两拳。
夏子默打不还手,他此刻巴不得早些死去,但涂氏却不知他心情,只越打越尽兴。
顾昔娇终是看不过眼,上前拦住涂氏,劝她道:“姨娘作罢吧,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们院里之事无须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涂氏重重推了顾昔娇一把,害的她连连往后退步,幸而被一旁的彩君扶住,当即就不顾及身份的对面前之人不服气道,“我们夫人也是好心。”
“她会有什么好心?”涂氏将自己这股怒气全力都撒在顾昔娇身上,口不择言道,“无非就是想看场好戏罢了。”又用手指了指灵位,道,“何况她与你非亲非故的,你这般为她操心丧事,又身穿素服是为的什么呀?”
原是简单之事无须解释,但到了涂氏这边就成了居心叵测,她也确实能折腾,此刻还真编出一个理由来,朝顾昔娇道:“难不成你知自己不能生育,就想来抢我的孙子,因此才来百般讨好?”
外头进来的夏子卿听到这席话便心疼起顾昔娇,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对涂氏道:“姨娘这话说的过份了。”
涂氏并不以为自己哪里有错,细细品味下来反倒越发觉得自己聪明,以为当真是看穿了顾昔娇的鬼把戏,因此更为心急的去抢婆子手上的婴孩,却惹的他越发大声啼哭起来。
顾昔娇看的心里头发毛,生怕涂氏动作太猛要伤及了婴孩,且那婆子也不肯松手,因此二人都挣执不下。
夏子默最烦涂氏这副全天下之人都要害她的模样,他捏紧双拳已觉得再强克制,上前拉扯开自己的母亲将婴孩抱在自己怀里,再撇一眼顾昔娇,见她面色淡然未有一分愠恼便觉着方才所言亦是个不错的主意,又见夏子卿也在此地,便说:“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直拖累你们实在惭愧,怪就怪今日这孩子没了母亲,且我亦是无力再关照他,还望你们先帮我照看两日。”
未等顾昔娇反应过来就见夏子默已将婴孩丢进了自己怀里,惊的她不知所措,而夏子卿更是惊骇。
涂氏气不过,更觉面上无光,朝夏子默怒吼:“你这是要做什么?交我手上不放心,如今却狠心扔给旁人?”
“他不哭了,说明我没交错人。”夏子默言语的有气无力,一面歪歪斜斜的倒在太师椅上拼命咳嗽,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夏子卿见状赶紧唤人去请大夫,而涂氏此刻一心就为大孙子,二话未说只从顾昔娇怀里抢人,不顾及那婴孩的哭闹,只往外头大雪里奔。
“她到底是什么做的。”顾昔娇对她之行为竟无言以对。
夏子卿拥住顾昔娇的双肩,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稳住子默的情绪,莫让他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