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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其实除了性子孤僻些,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或者是习惯,甚至于成绩优异,可是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一样。
人的本性是随波逐流,成年人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语言,深陷其中却不自知,更何况是一群尚未踏入社会的孩子。
那段时间贺从云几乎都是一个人,他无聊的很,便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日复一日,孜孜不倦的小尾巴身上。
他发现她也并不是每天都在,一周之内或许两三天,或许三四天她会消失,隔天又重新出现,偶尔她跟着他时,贺从云能听得出来,她的脚步沉重,呼吸也不太顺畅,甚至有时站不太稳,会偷偷靠在树后歇一小会儿,然后再重新跟上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持续性的,大多时候她都脚步轻快,仿佛每天都活的十分自由快乐。
那一天是娄旭给他打生活费的日子,因为总是不准时,所以每回都会特意打电话告诉他。
贺从云打算放了学去取,可一出校门他便发现,今天身后除了小尾巴,还有几个熟悉的脚步声。
贺从云习惯在身上带一把用来裁纸的美工刀,还没升上高中时,他身上揣的是折叠刀。
他的脑海中时常会跳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例如,明天一早有人推开教室门时,看见昨天不小心撞翻了他餐盒的男生被吊死在了风扇上会怎么样?或是在音乐教室,陆续搬开彩色的方体座椅,蓦然发现昨天那个在体育课上不小心绊倒他的同学静静的躺在后头时又会怎么样?
诸如此类,贺从云并不讨厌,可也不太想让它们发生,所以上了高中以后,他把身上的折叠刀换成了美工刀,始终放在背包的夹层里。
贺从云取完钱之后转头看向他们,他们只是笑着,像群没人关爱,所以总是想要恶作剧引起别人注意的孩子。
他也趁此机会看到了小尾巴,很瘦,不太高,戴着卫衣帽子,双手揣在了衣兜儿里,靠在树下,只露出半个身子,却看不清脸。
离开自助取款机后,身后的数个脚步声同时跟上来,不久,路过巷子时,贺从云只觉身后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不过幸好他扶住了墙。
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附和声,贺从云觉得无聊至极,目光越过几人的肩膀,看向巷子外明亮的街道,视野太窄,他看不到小尾巴在哪儿。
有人发现他在走神,于是上前一拳砸向他的肚子,贺从云闷哼一声,堪堪后退几步。
贺从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寡不敌众,反抗之后再被控制,浪费的时间只会越多。
生生挨了几拳,尾巴的脚步声响在了巷子外头,大概就在拐角的墙壁前站着,贺从云抬眼望去,却只见那兜着帽子的人儿进入了巷子里仅有的视野,然后又消失了,头也不回。
那是理所当然的,大多数人的选择就是理所当然。
贺从云想,可同时又有些气馁,说实话,他刚刚很是期待,即便尾巴长的比他矮,也比他瘦,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出现,他可以保证,她只需要出现,贺从云就一定会拼尽全力,让她周全的走出这个巷子。
贺从云突然便觉得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些累,对方依旧喋喋不休,于是他甩了背包,任由它落在脏污的泥地上,拔出了靴子里许久不用的折叠刀。
那天贺从云只伤了一个人的手臂,浅浅划了一刀,大概只是刚刚见血而已,可是对方却疼的满地打滚,滋哇乱叫,像是一群聒噪见不得光的老鼠。
贺从云离开了,捡起地上的背包,任由包上粘着的泥水流淌到衣服上。
第二天一早,贺从云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学校,日复一日,枯燥又无趣。
路过昨天的巷子时,贺从云无意看了一眼,那里头泥泞的地面上正躺着几个人,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七点半,不算晚,路上的行人很多,上学的,上班的,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那躺的最近的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嘴巴大张,鼻子是歪的,大概是断了,后头几个离得远,看不清晰,不过面孔倒是有些熟悉。
后来不知道是谁打了120,原本消息是没传到学校的,结果家长们闹了进来,也就纷纷传开了。
就医之后,据说其中一人不仅断了鼻梁,还被卸了下巴,两个手臂脱臼,还有一个据说下体被伤的不轻,除此之外,几人身上暗伤无数,手法极黑。
学校给不出结果,于是那些人便又闹到了派出所,只是巷子里头压根儿没监控,受害人又是学生,凶手的手法黑的吓人,专挑不显眼的地方下手,不可能是学生,但若是外头的人,天宽地广,无处可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贺从云知道,那是跟着他的尾巴做的,同一个巷子,同一群人,那天除了小尾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注意到那条背阴里的巷子。
贺从云激动之余贴着她的手背,小狗似的抬起脸来对着她笑,眼中不禁流光溢彩,“你早就来找过我,对吗?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褚酌夕没否认,那时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得到贺从云的确切消息,于是迫不及待的便收拾行李去了岚北,高三,硬是转了学,李知遇苦口婆心的也没劝动她。
随后,她就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无知的摊上了陈思守。
“他对你好吗?”贺从云这样问。
褚酌夕沉默一瞬,不知该如何回答,陈思守就像是个疯子,好的时候好,不好的时候又不好,像是专业驯养野兽的饲主。
“他教了我很多。”褚酌夕道,这是其中最无可否认的一点。
贺从云没说话,陡然抱起她进了浴室。
褚酌夕一时有些慌,可贺从云只将她放在洗漱台上,脱掉她的上衣,随即像是在她身上寻找什么似的打量起来,便连背部都透过镜子看的清清楚楚。
早在医院替褚酌夕清理身上的伤口时,他便瞥见她背上无意露出的疤痕,怎么看都不像是最近才有的,只是面积不大,又用过药膏祛除,摸着没什么异样,却也没有彻底祛除干净。
“那时候伤的?”贺从云的气息呼在她裸露的肩头。
现在想想,他的小尾巴那时估计常常伤的路都走不稳,却还要为他那些无厘头的事情担心,天天将他安全送回去才算放心。
也不过才十七岁。
褚酌夕被他的气息扫的有些痒,不禁缩了缩脖子,“嗯。”
“别的地方还有吗?”
褚酌夕闻言晃了晃没受伤的左腿,“太久了,不记得了。”
贺从云没再追问,只虚虚将她搂在怀里,看着镜中人压抑不住的阴鸷与偏执,抵着她的耳侧轻声道,“褚褚,……,你会难过吗?”
褚酌夕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贺从云再次捧起她的脸,密密麻麻的吻虔诚地落在她唇上,再次重复了后半句,“褚褚,那样的话,你会难过吗?”
直到对上那双毫无掩饰,完全将情绪暴露在她面前的眼睛,褚酌夕才终于意识到,贺从云他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顿时面露惊诧,陡然抓住他一双大手紧紧握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贺从云!”
“我知道,我知道…褚褚,我从不对你说谎,更不想让你担心。”
他平静地挣脱褚酌夕的双手握在手心,又随即十指交缠,轻抚她惊惧的眉眼,始终虔诚,“放心,我不蠢,我才刚刚找到你而已,我还舍不得。”
“放心,我会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