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米的不是 之二

柴米人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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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在吵架的时候,大米那硬打硬上的革命干劲更是不足取,女子的三从四德啥啥没有,这更让老木厌弃,也更易为人所诟病。

    在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里,女人就得随手准备个泔水桶,夫妻间的腥臊恶臭全盛下还要一声不吭,等到快盛满了就得快麻溜悄悄倒进茅屎坑,倒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千万别飘出怪味儿来让别人闻到,不然的话臭着别人也就臭着自己了。万一哪一天不愿盛了,啪嘁摔地下,一屋子就全臭了,而这个女人自己就臭得更厉害。要是再有个傻女人,自己受的委屈太大太多,实在盛不了了,看到有些个所谓的闺蜜与自己交好,竟拎着这泔水桶就去倾诉去了,那可就糟大发了——不管对方是善是恶,最终都会瞧不起这个来诉说的女人的。即使她们当时对这个饱受婚姻之苦的女人非常同情,但同情之余她们还是会在心底蔑视这样的女人——你还是自己不行,要是行的话,你老公还能对你不好?你还能受到那份儿亏待?都是自己赚的,怨不着别人!活该你受罪。

    有句话问得很哀怨也很无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女人就愿、也就能为难女人,尤其是那些不足够强大的女人。祥林嫂不知道这一出,把自己的不幸一遍一遍拿出来晒给不同的女人去看去听,时间一长,女人们都像躲怪物一样躲着她——也不能怨怪那些女人,谁架得住祥林嫂那般聒噪?谁也没有经历过她的遭遇,那份蚀骨锥心的悲苦谁能体会得到、理解得了?

    大米在上高中的时候,除了同情,也笑话过祥林嫂,那个时候年纪小,十七八岁,更是半懂不懂的年纪。但彼时的她压根儿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当她身陷婚姻迷局久久迷茫困惑,当她苦苦抗争也始终不得善果,当太多细碎又难以言说的折磨轮番压榨催逼着她时,她竟也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跟单位里自己认定的闺蜜诉起苦来,然后由这个闺蜜所带来的人际交往上的更大的困境——更多人的冷眼、嘲笑、蔑视、排挤,就接踵而来……

    此为后话,先放过不提,且说这男女婚姻之事。

    在大部分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做丈夫的在家里厉声呵斥自己的老婆而那老婆竟然一声不吭逆来顺受,这简直就是一幅完美的夫纲图画——丈夫威武,妻子贤惠;如果倒过来了,可就悖天理违人伦了,实属大逆不道——这样的老婆就是悍妇泼妇,这样的丈夫则是熊包蛋软皮蛋窝囊废,令人耻笑,叫人纳闷儿且痛恨;要是夫妻两个打个平手,谁也不服谁,呈胶着状态,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两败俱伤,都不是好东西,但这女的得付百分之八九十的责任——在中国,有面子的事得往男的身上揽,有了不是了才往女的身上推。把这条原则奉行到极致的是贪官中的凤毛麟角们,一旦东窗事发,马上把贪腐之事推到自己老婆甚至是**身上,说是老婆瞒着自己收受贿赂,或者是贪污受贿实乃**所逼,诸多雷人言辞,吓煞众生。而把这条原则奉行到极致中的极致的,还得属唐玄宗手下的一班大臣们。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马嵬兵变,生生把个祸水杨玉环吊死了,至于真正的祸根唐玄宗,却放过一边。

    把男尊女卑的传统也暂搁一边,单就大米的婚姻来讲,大米的当务之急是得先认清一个事实,自个儿的丈夫不愿说话,那就是根儿里带来的沉默寡言脾气,他又不是专对你,对谁也是这样——这其中还有个笑话唻,也暂且不表,容后再续。他不理你,你不会充分尊重他?你不会一声不吭做个温柔贤惠夫不唱妇也随的哑巴妻子?这样还能吵得起来?不止吵不起架来,连挣个模范夫妻都是可能的。

    但是大米不。一想到两口子天天共处一室竟一声不吭或只吭几声,她就感到自己要窒息。这还是两口子吗?分明就是两块木头橛子。两块木头橛子杵在一起还处个什么劲?况且这个老木也太会糊弄人了,婚前婚后,他这表现差别也太大了。

    同样是那一个人,同样是那一张嘴。婚前,那人喜眉笑眼那叫一个温柔,那嘴嘚吧嘚吧那叫一个能说,差不多句句都轻敲在大米的心坎里,什么“自从和前女友分手后,我以为我就不能再想一个人了,想不到和你见面后,我发现,我很想你,你竟然还能叫我想你……”言外之意,大米魅力无穷也,竟能在情天恨海里治病救人。那时候,不管大米说什么,老木总是抿着嘴温柔地笑,说起话来也是温柔的三声,再加上时不时的魅力表达,把个大米忽悠得美滋滋甜蜜蜜的,都找不着北了;可等到领了证儿,办了喜宴,入了洞房,老木马上原形毕露了:天天绷着脸,整天不吭一声,一开口就是训斥人的四声!

    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大米一时间回不过神儿来——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好才惹得老木有如此的反差表现,等到细一观察才发现,闹了半天,老木这一家子几乎都是这样子的。公公天天绷着脸,不见一丝笑模样,见了大米偶尔干笑几声,比不笑更瘆人;小叔子更厉害,天天阴着脸,好像谁该他几百吊大钱似的,见了大米从来也不叫嫂子,偶尔说句话,也是气狠狠的口气;小姑子倒是能笑几声,但大多数时候也是沉着脸不开腔,一张嘴也是恨丢丢的;一家人里能起到调和作用的,就只有婆婆了。可是她笑起来“嘿儿嘿儿嘿儿”“咯儿咯儿咯儿”的,把个大米也瘆得不轻——感觉这婆婆的笑声怎么像硬挤出来的,还带着些不识好赖的滋味呢。尤其是这一大家子聚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的时候,那气氛才真叫人窒息——除了婆婆偶尔的一两声“吃吧”,剩下的就都是筷子碰碗盘的叭叭声和咀嚼食物时的吧唧声……

    原来,老木的诸多“罪过”都是家族通病。老话说禀性难移,而这家族遗传的秉性,那是根儿里带着的,更是不能移。傻大米可要吃尽“闪婚”带来的苦头了。

    但不管怎么说,再悲观的遭遇也架不住大米骨子里的那份乐观劲。她想,别管公公他们怎么样,只要老木能改了那些臭毛病就好,他结婚前又是抿嘴微笑,又是和大米说个不休——虽然大米说得多他听得多,但那时他也不会不耐烦,次次总是耐心听着,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的,可见他不是朽木,必能可雕。只要假以时日,他是会回复到婚前的状态的,甚至会更好。那时,他们两个就真是夫妻恩爱苦也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