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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老太太跟姜福友的父亲是隔着挺远的姑表亲。当年曲学文小哥仨出事后,姜家是帮了大忙,出了大力的。
当时两个大的没了,曲学文虽然捡了条小命,但连冻带吓差点病死。
曲振江的媳妇生完曲淑娴就坐下了病,身体很糟,下地都困难。俩儿子没了受的打击太大,挺了两天走了。
正赶上咱们和毛子明面上虽然还没彻底撕破脸,但关系已经极度紧张了。
双方一面试图武力威慑,一面积极防御,边境线上已经对峙的架势。曲振江所在的团处于备战状态,后方根本联系不上。
家里两个小的还没入土,儿媳妇也没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除了高烧昏厥的曲学文,能动的只剩下老太太,和屁大点饿得哇哇哭的曲淑娴。
曲家几代都人丁单薄,几乎没啥亲戚。老太太娘实在没招了,厚着脸皮求到老姜家。
三年自然灾害呀,哪有好过的,家家都勉强吊着一口气。
老姜家不但出钱出人帮着料理后事,给曲学文抓药看病,还从牙缝里硬挤出粮食接济着。连拉带扯,总算帮衬着老太太和俩孩子挨过了最艰难的两年。
曲家这边挺过来了,姜福友的爹娘,还有家里最小的弟弟都走了。说是病死的,但得了重病肚子里还没食儿,神仙也遭不住呀。
如果不是帮衬老曲家,仨人兴许就能挺过来。
活命之恩!
曲振江回来了,还成了县里的干部,肯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去年的时候,姜福友有意把姜玉兰给曲学文。可曲学文小时候经过那一难,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后来病的,落下了不能对人言的病根。
曲振江哪能害恩人家的闺女,还没法讲实话,只能厚着脸皮装糊涂。搞得姜福友误会了,以为两家门第差距太大,曲振江才委婉的拒绝。
这回姜福友又说“曲红旗这个小伙儿真不错”,虽然没明着讲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说话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曲振江直亏心。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含糊的应承了下来。
本来就打算这次“曲红旗”过来时探一下口风,结果被李焕娣的事一岔给忘了。
刚才准备走了,才忽然想起来。开口时曲振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曲红旗对姜玉兰也有意思,背地里不可告人的谋划就算了。
反正小伙儿确实挺不错,不如将错就错,认下当干儿子也挺好。五百年前是一家嘛,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当亲孙子养,也大差不差!
曲卓毕竟在社会上打拼了那么多年,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有点功力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爷爷提到姜玉兰时,语气和表情跟之前提到李焕娣时截然不同。内心应该赞成他和姜玉兰凑成一对。
这让曲卓有点慌。
他记事儿的时候,姜福友已经辞了官儿,带着全家迁回了鲁省祖籍。
要说他也是挺惨,一辈子刚强,结果何卫东当兵后了无音讯,闺女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惹来了无数流言蜚语。
这还不算完,咱们跟南边猴子开战,他家老三因为畏战怯战受了处分。
敬英雄颂英雄的大环境下,完蛋玩意被遣送回来后丢的可不止老姜家的人,全县人都觉得脸上无光。
吐沫是真的能淹死人,姜福友受不住压力,求曲振江帮着想招挪户籍,带着全家灰溜溜的走了。
那年头通讯极度落后,姜家人走后也没脸再跟长岭这边的故人联系。所以,曲卓并不知道姜家人的存在,更不清楚两家的旧事。
但这段时间通过姜福友的表现和只言片语,能猜到两家的关系确实很不一般。
说实话,姜玉兰在四里八乡,算是个比较出挑的姑娘。但在曲卓眼里,就是个柴火妞。
而且,因为之前那次在工具间外面偷听的事儿,对姜玉兰的印象非常不好。
为了防止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发生,曲卓不敢瞒着。果断说:“您可能不清楚,姜玉兰跟何卫东是一对儿。就是跟李焕娣搞出事儿的那小子。”
“嗯?”曲振江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
曲卓又补充道:“俩人晚上在我们三队的工具间里幽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少人都知道。”
“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曲振江严肃了起来:“你们大队长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最多察觉到俩人走得比较近。”曲卓多少算是给姜福友留了点面子。
曲振江沉默了几秒:“行吧,我知道了。跟别人可不敢乱讲。”
“放心吧,我有数。”曲卓应声……
曲振江在县里有间干部宿舍,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蹬着自行车回去了。
曲卓踏踏实实的吃了晚饭,曲淑娴白天干了一天活儿累的够呛,没心思学什么狗屁英语。听曲卓讲完了击毙姜文革的过程,打着哈欠去隔壁老徐家睡觉了。
曲淑娴前脚走,后脚曲卓就从工具箱里拿出几粒比羊粑粑蛋小两圈的中药丸。
“这啥?药呀?”老太太问。
“我这段时间晚上总做噩梦,睡不好觉。”曲卓说着话倒了半碗水,把“药”顺进肚子里。
“把一个大活人打死了,心里能安稳嘛。”老太太有心数落两句,可一想,都弄死了,说啥也没用了。
“没啥事。我们点里有个小子是中医世家,给我弄了点药,说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啥药呀?我瞅瞅。”曲学文插话。
“不知道叫啥名,不过效果挺好,吃完睡觉安稳多了。”曲卓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粒药丸递过去。
曲学文捏着药丸看了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瞧出什么门道。
曲卓松了口气,多亏他“买”之前把山楂的成分去掉了,不然一闻就露馅了。
伏笔埋下,曲卓不慌不忙的洗漱,上炕准备睡觉。
不出所料,躺下没多久,老太太就撩门帘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小盅药酒。
不等老太太说话,曲卓就抢先开口:“大夫特意交代的,我吃的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千万不能沾酒。”
“啊?”老太太端着酒盅傻了两秒:“那,不能喝呀?”
“嗯,那药跟酒犯冲。”曲卓一本正经的点头。
老太太一听这话,不敢冒险了。满是无奈的叨咕:“犯冲……算了吧。”
成功渡过一劫,曲卓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转过天百无聊赖的混了半上午,正犹豫着再蹭吃蹭喝一天呢,还是下午就找个理由回去,发现外面好像来人了。
透过篱笆墙一瞅,居然是姜福友。还有俩人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姜福友的媳妇和姜玉兰。
擦!不会是来上门提亲吧?
太吓人啦!
曲卓正惊疑不定呢,外面姜福友吆喝:“家里有人没?”
“来了……呦,姜叔!”躲是躲不过去,曲卓索性应声出去开门。
稍微打量了下,发现三口人的情绪都不高。姜福友脸色发黑,郑桂芝和姜玉兰好像刚哭过,眼睛肿的一个比一个挺厉害。
看出仨人不像是奔着亲事来的,曲卓心里松快了不少。
姜福友知道曲卓在这,看到他并不意外。进院后问:“家里有人吗?”
“都在地里干活呢。”曲卓回话。
“那个……”姜福友瞅了眼左右的隔壁院,压低了声音说:“你跑一趟,喊老太太回来。就说我有急事儿找她。”
“行!”曲卓痛快的应声。跑出去跟人打听了一嘴,找到了场院阴凉处,跟一帮老人和妇女挑豆子的老太太。
俩人回到家,姜福友两口子拉着老太太在屋里小声叨咕了一阵,紧接着老太太急匆匆的出门。
不多时,领着窦瘸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