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 外(下)

沈星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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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漠进了卧室之后,蒙河、度恩和景寒反倒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景寒因为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又饿了起来,嚷嚷着要出去买夜宵,度恩立刻从爱修觉的冰箱里端出一只裸鸡,把蒙河和景寒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蒙河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两个孩子当真是把爱修觉的房间当成自己的家了。

    “烤鸡配红酒,我就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这里会没烤箱。”

    “没烤箱可以做别的口味嘛。”

    “你会做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景寒。

    “有电饭煲我就能做。”

    厨房里乒乒乓乓折腾了好一会儿,二十分钟之后,景寒香喷喷的葱油鸡端上了桌。

    景寒看见李度恩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有成就感,相比之下,蒙河的小斟小酌显得有些勉为其难。

    “说真的,你手艺真不错。”

    “那是。”

    “你想去雷漠家,是为了给他煮饭吧。”

    吃到一半,度恩突然凑到景寒耳边嘀咕道。

    “你说什么?”

    “女生一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就想要给他煮饭,真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蒙河皱皱眉,看看眼前这两个孩子,貌似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呀!”

    景寒脸颊上的红酒晕蓦地散开,一直溜到了脖子下面。

    “放心吧,我不会跟他抢,你不是我的菜。”

    李度恩很讲义气地对她笑着。

    眼看着和谐的气氛又要发生逆转,幸好,被爱修觉桌上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蒙河走到客厅的书桌前面,拿起话筒。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雷漠披着外套走了出来,也许是铃声把他吵醒了,但是,他看上似乎并没有真的睡过。

    “你怎么起来了?”

    雷漠没有回答度恩的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蒙河面对窗户的背影上。

    少顷,蒙河转过身来,挂断了电话,抬头的瞬间,与雷漠的目光不期而遇。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度恩警觉地走上前去。

    “雷漠,你必须在24小时之内赶到索马岛。”

    “索马岛?不是安吉利曼尼么?”

    雷漠不知所措的声音按耐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祥的梦境再次闪过他的脑海,他感到心脏难以负荷。

    李度恩见蒙河的眉头越锁越紧,心就越发下沉。

    “不,不是安吉利曼尼。”

    “是一个叫索马岛的地方。”

    “他们在那儿的雪山上,发现了你父亲的尸体。”

    度恩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能地握住了雷漠手。

    雷漠的手冷若冰霜,就连脉搏也全然静止了。

    **************************

    一段浑浑噩噩的旅程。

    雷漠无数次睡去,又无数次醒来,度恩最后一次把他摇醒时,飞机已经降落在大马沙巴的亚庇机场。

    来机场接他们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矮个男人,操着一口马来话。大胡子带着他们驱车进入郊外的一片森林,一路上,度恩就着手电筒在谷歌地图上搜寻索马岛的位置,结果却发现,那上面根本就没有它所存在的标记。

    蒙河是唯一能和大胡子沟通的人。他们说着听不懂的陌生语言,焦急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车子在穿越森林的途中突然停了下来。大胡子把车灯打亮,雷漠和度恩开门下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原来,密林深处,还隐藏着一个更小的飞机场。车灯明晃晃地照射在排列整齐的黑色直升机的尾翼上。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度恩忍不住问蒙河。

    “这里离岛屿还有一段跨海飞行的距离,我们必须在明天中午以前抵达索马岛,否则就赶不上雷漠父亲的葬礼了。”

    葬礼?谁会在岛上帮雷图举行葬礼?

    雷漠僵直麻木的思绪针刺般地触动了一下。

    大胡子男人走到一架尾翼刻着贝壳图案的直升机前,打开驾驶座的舱门。雷漠觉察到那个图案是玛雅数字的“0”,度恩也发现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然,所有的飞机尾部,都刻有类似的图案,从“0”到“10”,总共十架。情况越来越难以预料,从上飞机到现在,除了蒙河和大胡子,他们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雷漠无法想像,此时此刻,正在处理他父亲后事的会是些什么人?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绝不会是他的家人。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从这一刻开始,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儿。

    一路上,雷漠的思绪在半梦半醒中游走,过去的岁月,模模糊糊地在他脑海里重塑。父亲出生在一个很富有的人家,但是,自从雷漠出生那天起,亲戚们就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一直希望父亲能够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但是,他却选择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塔罗占卜师做妻子。在雷漠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冒险亢奋中的男人,就算他们相依为命了数十年,父子感情依旧很平淡,很多时候,他更想念自己的母亲——那个有着深褐色明眸的无比温柔美丽的女人。

    直升机冉冉升起。

    雷漠在飞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中想起了父亲离家时的容貌,他穿着一件旧皮袄,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母亲时穿的衣服,这些年,每次出门探险他都只穿这件旧皮袄,他说,这件衣服会给他带来好运。父亲嘴角带着一丝惬意的微笑,站在家门前对他挥挥手:

    “我会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他对他说。

    “十八岁,我一定会回来。”

    父亲的声音那么清晰,又那么地不真实。他以为他会在某个野人部落里喝着椰子酒跳着蛮牛舞,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母亲一样,突然消失在地球的某个地方,但是,不该是今天、现在。

    机尾发出一声异常的巨响。

    飞到半空的直升机忽然失控地摇晃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度恩紧紧抓住座椅的把手,机身更加剧烈地上下、左右震动。

    雷漠口袋里的塔罗牌啪啪作响。

    “他来了,那个可怕的家伙,他就在我们附近。”

    大胡子听不懂雷漠在说什么,只能不停地胡乱按钮,全然束手无策。

    蒙河迅速看了一眼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仪表盘,缓缓地抬头仰望——

    机舱外,朝光微显的天空中悬浮着一团黑压压的浊云,正迅速地向他们逼近。

    他果然来了。

    蒙河立刻松开了自己的保险带。

    “蒙河!你干什么,危险啊!”

    度恩只看见蒙河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闪了一下,就瞬间失去了知觉,紧跟着,是雷漠,最后,是大胡子。

    阿卡玛娜,库哈!

    蒙河双手平举,身体脱离了座椅飘向半空,一道刺目的金光从蒙河体内迸发而出,掩盖了整个天空。

    螺旋桨瞬间停止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