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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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也凑上来看一眼。他是倒着看的,装模作样点点头:“真是好字。”

    “你懂个屁,”乾清转而对小厮问道,“这是厢泉吩咐的?让我亲自去三鑫杂货铺买石灰,然后亲自送到梦华楼……”

    小厮点头:“易公子于几日前下榻梦华楼。我是梦华楼的伙计,今早打扫的时候看见的字条。字条旁还有二十文铜钱,应该是跑腿费。”

    乾清眯起眼睛打量了小厮一眼:“如此大费周章,就让我买四两石灰?人家买石灰都是几担子几担子的买,掌柜的估计都没见过买四两石灰的人。”

    小厮摇摇头:“话我带到了,夏公子如何做,那便是您的事了。听说易公子怪的很,我劝夏公子还是照做。”

    乾清看了小厮片刻,点了点头,示意小厮可以走人了。按照以前,他会多打点小厮一点铜钱,但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还求着别人施舍呢。待其走远,乾清哼一声:“易厢泉穷的要命,怎会住在梦华楼。那可是汴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住宿之人非富即贵。”

    柳三眨巴着眼看向乾清:“我早听说梦华楼那边风水不好,夏小爷最近这么倒霉,还是不要去为妙。倒不如在家中带上几日,说不准你爹就松口了,银子就有啦!”

    二人闲聊几句,乾清便嫌弃柳三聒噪,将其赶走,约到晚上一同喝酒,自己则走到角落,将袖中的请柬掏了出来。

    请柬是今日清晨,自己出门时有人送来的。

    请柬看着华丽,展开而阅,字数却是不少。它邀请乾清在正月十五夜里前往梦华楼参与猜画活动。

    猜画不同于猜谜,以画中内容为谜面,应出题人要求解出题目来。乾清本来对这种凑热闹的事还是比较感兴趣的,而最令他感兴趣的,是猜画活动的赏金。

    五幅画,难度依次上升,奖金也随之上涨,最高额度为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乾清最是清楚。他没有同柳三讲,那厮见钱眼开,碰见这事不得扑上来。乾清思来想去,这是发财的好机会——猜画就是变相的猜谜。

    他不擅长解谜,但某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解谜。

    易厢泉。乾清无意识地念了这三个字。

    “这次活动怕是身居高位之人都请了,能力过人之人也请了。呵,若是易公子前来解谜,我们岂不是都要输掉。”

    乾清正在做着美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赶紧转过头来。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位锦衣公子哥,皮肤很白,斯斯文文,眉宇间存着善意,举手投足尽显贵气,长得也很是清秀。他手中也握着同样一份请柬,正笑盈盈地看着乾清,好像在有意搭腔。

    乾清识人能力很强。他将此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立即不悦起来。汴京城真是天子脚下,公子哥遍地都是,长相好的、有气质的公子哥不胜枚举。眼前人与混混柳三、纨绔子弟陆显仁皆不同,一看就是家中富得流油、读书多、有教养的青年才俊,是传说中的隔壁家的优秀好孩子。

    乾清最讨厌这种小白脸。相较之下,自己就是没读过书的土大款。

    对方真是有涵养,立即察觉出了乾清的不悦,退后一步道:“对不住,是我唐突,本以为这请柬只有几份,哪想到路边就能看到,故而冒然搭腔,恐吓到公子——”

    “吓什么,谁让我姓夏呢,”乾清讨厌这种小白脸搭腔,有些没好气,“这种请柬见人就发,不定发了多少,倒时候梦华楼的门槛都踏破了。猜不猜的出来又怎样?反正也没几个赏钱,大家图个乐。过年好,再见。”

    他不等对方回答,便转身走了。徒留那位“小白脸”公子哥站在路边,并没有出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空中散落零星雪,却并未增添寒意。正月十四,汴京夜市热闹之景更胜往昔。乾清被关了数日,今日算是第一次出来透气,欲去金雀楼买些吃食,再回家小睡片刻。晚上再起来折腾。他路过潘楼街,远见金雀楼前的棚子搭起,方知打擂即将正式开始。金雀楼的大门口悬挂红绳,红绳下坠了密密麻麻的名牌,那是打擂人的名字。

    这打擂,不知比到哪日去了,然胜者只有一位。乾清远瞅一眼,看那挂在头一位的便是陆家那个叫长生的家丁。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不少银子全押在金雀楼。

    他押那个叫长生的输,可是却不知要押谁赢。

    挣钱,挣钱,如何挣钱?他只想到两条暴富之法,一是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名牌里揪出一位赢家,二是赢得汴京城正月十五猜画活动的头赏。不是头赏,五幅画猜对一幅也成,个个赏金都不少。

    然而这两个看似都不可能实现。乾清却在内心偷乐,只有一个人能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可是他自来了汴京城,就没见过易厢泉。

    乾清心中有些烦闷,心里打着小算盘慢吞吞回家去。他并未小睡,偷偷从家里取了一些自己用的小物件,玉佩玉腰带之类,还将屋内挂的文于可的画取下来,自己现画一幅的挂上去,奇丑无比。

    他将画塞在怀中,玉器放在在大包袱里,包袱表面上放着一些吃剩的包子做伪装。乾清满意点点头,悄悄溜出门去。

    他刚跑两步,就跟大管家夏至撞个满怀。夏至温和问道:“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当铺?”

    “去给易厢泉跑腿,给柳三送些包子。”乾清心中暗暗叫苦,面不改色撒起谎来。

    夏至眼睛轻轻一挑,也不全部戳穿:“易公子要你去做什么?”

    “后院还有没有三鑫杂货铺的石灰?”

    夏至一愣:“有的。”

    “取四两石灰送去梦华楼,”说罢,乾清正正经经的掏出易厢泉的字条来,“喏,你看易厢泉的字条。你快快找人送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夏至拉住他,一只手接过来细看:“确实是易公子的字。只是这字条——”

    “厢泉做事一向古怪,你且后院去舀四两,随便打发个送柴火的下人送去。”

    乾清好说歹说,终于打发走了夏至,自己便抱着包袱去寻柳三。大相国寺一带有数家当铺,而东华门外也有数家。乾清还算精明,现在去当铺只是为了估价,货比三家,明天晚上再当掉。

    乾清与柳三就这样转悠了几个时辰,估价完毕,满面红光。

    那一包袱玉器和画卷,约摸一千两银子。

    二人高兴坏了,勾肩搭背的又去张家酒店吃喝一顿。银瓶酒七十二文一角,二人也不嫌贵,待醉醺醺地出来,天黑得透透的。

    街上灯贩都已出摊,街道旁灯笼高挂。这些扎着彩绸的精美物事,透着微光,绘着彩绘,安静地悬挂在汴京城灰瓦竹竿之下,在暗夜中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