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荔枝、梨子、金桔和桃

七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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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与乾清对视,乾清才敢看她的双眼。微翘,分不清杏眼还是丹凤眼,只觉得双目漆黑,暗夜灯火照在她双目浅处,光亮却闪在双眸深处。

    乾清坐在她旁边总有一种莫名踏实感。

    “你说,你若是能猜中……你会猜中五幅中的第几幅?”乾清发呆的时候,女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扭头笑着看着乾清。

    “第一幅。”乾清傻呆呆地,想都没想就答了。

    女子眉眼弯弯:“那个胖胖的主持的老爷子说了,五幅画是按难易程度分的。从易到难,赏金是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五千两,八千两。”

    乾清第一次确切地听到钱数,有些瞠目结舌。

    今日来的除了看戏的百姓,大多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伯叔此语一出,如同板上钉钉,这笔将近两万两的赏金定然是要发出去的。可是这笔钱……实在太多了,太多了。

    还有一种可能,猜画的内容非常难,抑或说本无固定解,无人猜出,赏金自然不用付了。俗话说无奸不商,乾清觉得伯叔定然是把题目定的很难。

    但是,若是赖账,必定信誉全丢,商人的诚信毁于一旦。

    青黑衣姑娘取了茶来,轻抿一口:“这茶真不错。”

    乾清被她的声音点醒,他本是极不喜欢花茶的,但此时却努力找个话题:“好端端的花为什么做茶?”

    姑娘眉毛一挑,温和道:“茶本就是草叶,喝的就是自然的味道,花也源于自然,与草叶香相融合,当然是很好的融合体。茉莉本来产自南边,如今北方也喝的到了。日后不久便会大行于世。”

    乾清一时语塞,看女子虽然相貌美丽却衣着普通,说话仪态并无小家子气,说话也句句有理,想必是读过书的。乾清越来越觉得奇怪,便张口问道:“兴许唐突了,只是我在京城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我并无他意——”

    乾清正自责于自己酸溜溜的措辞,话音未落却听得“咣当”一声,锣响,观众叫好。

    女子眉头一皱:“糟了,规矩没听全,这是要开始猜了?”

    乾清没有回答,那些繁琐的规则他一句都没听见。只见舞台上几名壮汉搬着架子上来,上覆红布;五名样貌姣好的女子上前,扯去红布。只见这是一个雕花乌木架子,五幅卷轴横立于上,旁边有红色长绳。

    伯叔上前一笑,拉住绳索:“大家仔细看好了,这第一幅画——”

    他一扯绳子,第一幅画“唰”的一声展开。

    乾清看清了画,却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些是什么?”

    他指着第一幅画,目瞪口呆。

    四周响起一阵嗡嗡议论声,几乎淹没了乾清的自言自语。他木愣愣看了片刻,转头看向女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一堆水果?”

    只见第一个卷轴打开。上面画的居然是普通之极的果篮,果篮之中是水果。书画在大宋极度流行,而书画大师也是技艺精湛,非他朝可比。水果的样式绘制的格外逼真,重在描摹,缺少了意境美,这点在当时的书画中并不常见。

    “但是为什么颜色不对?”乾清见女子不理他,便又自言自语起来。

    画卷题名也很怪:荔枝梨金桔桃图。

    女子蹙眉不动。看客议论纷纷。

    图上绘着四种水果。荔枝数颗,有的已被剥开,果肉黄色,皮却为蓝色。梨子的果皮为白色。金桔的皮为红色,桃子翠绿。

    乾清摇了摇头:“这是违背常理的,违背常理!”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场内一片混乱。伯叔命人敲锣让现场安静,但是没人理会。

    大家都在看那幅画。以水果作图极度少见。画,素来是气韵好的就是好画,很少有描摹实景的。乾清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逼真的水果图,只是水果的颜色极度奇怪。

    红衣姑娘蹙眉思考,默不作声。台上的伯叔见状,清清嗓子,用洪亮至极的声音道:“诸位莫要议论。这是第一题。图中果子千年不坏,万年不腐,乃自然之色。请于十五日之内将画中水果带入梦华楼,先到者胜。”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果然是骗子!”说罢乾清愤然地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分明在骗人!这是什么怪东西!对了,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乾清话题一下子就转移了。而女子被乾清这么一拉袖子,先是愣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反应。乾清这才意识到不妥,这是典型的“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而且自己偏偏与她才刚刚认识。于是乾清咳嗽一声,正襟危坐起来,目光却没有移开。

    女子看了看乾清,眼睛里闪着不定的光:“我……我叫韩姜。”

    周围依旧吵闹,乾清却觉得此时安静异常。明亮的灯光似乎要晃了眼睛,空气中还有茉莉花的茶香。但红衣姑娘眼眸低垂,声音很低,那“韩姜”二字的音调也低,那两字就好像是冬日里的雪,是冻结的湖面,是寸草不生的荒地。

    乾清傻愣愣的、鬼使神差似的看着女子,吟了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谁都会背的诗,乾清也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句话。也许是韩姜听起来就是“寒江”,这才有了一丝凉意。他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这样的句子来形容一个年轻女子,怎会不凄凉孤独?这是典型的说错话,实在该打。

    乾清赶紧想改口,但是却被打断:“不是,是韩姜,两个姓氏的组合。”韩姜过了许久,才缓缓应答。

    乾清觉得更怪。两个姓氏组成的名字听起来冰冷异常,并非女子之名。

    韩姜怔一下,察觉乾清的疑惑,语气第一次显出不善:“我就叫这个名。”

    乾清很会察言观色,立刻转移话题:“你说说,这第一幅猜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姜看了看他的衣饰,又看了看画,没吭声。乾清狡猾一笑:“你肯定猜到了,为什么不说?”

    她居然笑了:“我猜到有何用,你猜到才有用!”

    “你真的猜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认识人家不久,人家凭啥告诉自己?

    “你都没说你叫什么。”韩姜显得很豪爽,又有些不快。

    乾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报上自己名讳,便酸溜溜的介绍了自己。韩姜闻其名先是一阵错愕,看了乾清一眼。

    这是二人第一次对视。乾清不明白韩姜为何要看自己,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然而韩姜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挪到台子中央。乾清很懂得捕捉旁人的目光,他看出来了,身旁的这个人显然没有一丝恶意,但……

    她好像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