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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高楼平地起啊!”
张学丰以一句俗语开场,接着笑道,“作为地方企业,特别是处在困难之中的云峰集团,我真心希望主流媒体能够多为云峰集团鼓劲加油、摇旗呐喊啊!”
这话说得含蓄,但潜台词沈洁茹听得明白,于是职业化地答道:
“张董客气了。为企业发展摇旗呐喊,本来就是主流媒体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况且,市委、市政府对新闻媒体在应对金融危机、帮助企业解困发展方面,最近也提出了具体要求。云峰集团是行业的领军企业,市里的纳税大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力!”
张学丰当然知道这是官话,但他理解,沈洁茹也只能这么说。
其实,在云峰集团的发展史上,媒体给予的帮助和产生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关于这一点,张学丰从公司荣誉室中陈列的一组照片、以及这组照片背后的故事,就深有感慨。
“谢谢,谢谢!”
张学丰连声致谢。接着说,“现在还谈不上什么具体要求。但云峰正在打响解困发展的三大战役,需要得到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张学丰点到为止。
沈洁茹笑道:
“张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引起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关注云峰集团?”
张学丰双手击掌,乐道:
“聪明!”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沈洁茹脸一红,嗔怪道:
“张董就会取笑人。”接着正容问道,“哎,你说的三大战役,具体指什么?”
张学丰有些得意,笑道:
“这三大战役,简单地说,就是解决困扰企业的三大问题……”
张学丰所指的三大问题,一是收回核心产品古昊养生液的经销权,二是夺回云峰集团云滨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的控股权,三是终止与同盛堂公司的租赁承包协议,收回云滨制药有限公司的经营权。张学丰详细介绍了这三家企业的演变过程和目前的状况。说完,已是一脸焦虑。
沈洁茹对企业经营并不在行,对其中涉及的专业知识,大多一知半解。特别是其中涉及的错综复杂的法律关系,更是让她感觉云遮雾绕,不知所云。
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一点,归纳起来就一句话:不解决好这三个问题,作为上市公司的云峰集团就只是一个空壳,且面临巨额国有资产被非法侵吞的严重危机。
商场如战场。沈洁茹明白,张学丰之所以将解决这三大问题喻之为“三大战役”,无疑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和取胜的重大意义。
“事关企业的生死存亡。所以,还望沈主任能鼎力相助。”张学丰的神色非常凝重,诚恳地看着沈洁茹说。
沈洁茹的眉头蹙了一下,问道:
“有具体方案吗?”
“有。”张学丰说着,从黑色的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给沈洁茹,神色缓和了一些,说,“这是具体的方案,请沈主任不吝赐教。有什么要求呢,我一定尽量满足。”
接过方案,大致翻看了一下,沈洁茹说:
“好,回去我再仔细拜读,有问题我会及时与你沟通。”
谈完正事,张学丰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竟然露出了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显得很可爱,这让沈洁茹颇感意外。沈洁茹喝了一口咖啡,淡然地问道:
“张董,这几个月来,对云滨的印象怎么样?”
张学丰想了想,说:
“还行吧,至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这话让沈洁茹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想,北方人也太直率了,怎么这样说话,一点也不知道委婉。再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也许在北京人的眼里,除了北京、上海等特大城市,全国各地都是乡下。
张学丰显然注意到了沈洁茹的情绪变化,忙解释道:
“哦,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来之前,朋友听说我要到云滨来工作,有点担忧。他们告诉我,对云滨,外地人有一个说法,叫做‘火车好坐,云滨难过’,指的是云滨的治安状况很差。但这几个月来,我感觉,他的话有点危言耸听了。”
沈洁茹的脸色微露羞惭,很是无语。
一个城市的口啤,就是这个城市的名片。对于城市的居民而言,事涉自己的脸面。沈洁茹没有想到,云滨人背负的这个恶名,至今仍然还没有完全从一些人的心中消失。
其实,张学丰所说的评语,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留下的。客观地说,那个时期,不仅云滨市的社会治安比较混乱,全国的治安形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也难怪,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心中普遍做起了快速致富的梦想。但刚刚从计划经济中走出的中国,一切都处在探索之中。这一时期,旧的规矩不断被打破,新的规矩却没有迅速建立起来,一切就显得有些混乱。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不仅老百姓弄不明白,就是一些执法部门也显得手足无措、无章可循。
正是在这一特殊的时代,一些好逸恶劳、发财心急的人,就焦躁得如同一群无头的苍蝇一样在社会上到处瞎逛,见利就取。
那个时候,广东是中国城市改革的前沿。在人们的心中,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因此,想发财的人就一窝蜂地往南涌。南下的主要交通工具,只有火车。
那时,中国的交通状况还很差,北方连接广东的铁路,只有一条京广线,牵引机车是燃煤的蒸汽机头,速度慢得像老牛拉破车,运力严重不足。这一交通条件,造成车站滞留旅客的情况非常严重。
因为云滨市位于京广线的南部,是南下广东,东出上海的必经之地,滞留旅客的情况就更加严重。那一时期,云滨火车站几乎天天人满为患,混乱不堪,这就为一些不法之徒提供了作案的便利。于是,在云滨火车站,就有了一群靠铁路吃饭的歹徒。
他们的作案方式很特别,就是拎包。一种是在候车室和车站广场作案,趁旅客长途奔波、疲惫不堪熟睡时,顺手拎走旅客的行李。另一种是在站台上作案,趁火车停靠时,一些人混上车,趁旅客上下车的混乱之机,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递给窗外等候的同伙。
这两种方式,都会让身在旅途的人两手空空,内心的愤恨可想而知。虽然在云滨火车站作案的并不限于云滨人,但所有的旅客,都把这笔帐算到了云滨人的头上……
这个话题,让两人都有些尴尬,显然不适合继续交谈。
沈洁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笑道:
“哦,张董,你看过电视台蔡文凯主任写的小说了吗?”
张学丰一听,自然明白沈洁茹的用意,斟酌着说:
“看了几章。应该说,作品的立意不错,文笔细腻,写得很投入、很用心。但我感觉,作为小说,作品的故事性和可读性似乎有些问题。文学作品当然要重视功用性,但如果没有可读性,读者不乐意读,还谈什么功用性呢?”
沈洁茹说:
“对!我也感觉,我师傅的作品读起来有些乏味,累人。”
张学丰接口道:
“我最近注意了一下,网上很少有人光顾蔡主任的作品啊!也不知他自己有什么感想?当然,高点击率并不能说明作品很优秀,但至少说明作品的可读性强。说实话,赞助几万元出版不是问题,只要作品写得好,我个人掏腰包也无所谓。但我觉得,如果现在就急于出版,蔡主任的那部作品就可能彻底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沈洁茹说:
“哦——是这样啊?!”
张学丰一脸诚恳地说:
“是啊!我也知道,写书是一件苦差事,现实题材的作品更难写。优秀作品是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创造的,也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有机会的话,麻烦你转告蔡主任,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要英雄气短。只要作品修改好了,我一定会鼎力相助。在出版界,我还有几个朋友。”
沈洁茹动情地说:
“金玉良言!我一定转告。”接着端起咖啡杯,伸向张学丰,说,“来,张董,以茶代酒,我替蔡主任谢谢您!”
“言重了!”张学丰端起咖啡杯,轻轻地与沈洁茹的杯子碰了一下,说,“共勉吧!”
谈完蔡文凯的作品,两人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场面有些尴尬。
沈洁茹想了想,说道:
“哎,张董,我们认识也不短了,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不是……太严肃了点,让人感觉心里挺别扭的。”
张学丰一听,顿时喜出望外,笑道:
“是是,我也有同感。要不我就叫你小妹吧,这样……亲切些?”
张学丰的话,让沈洁茹感觉有点突兀,脸红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张学丰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一下子就想把两人的关系拉得如此亲近,也不知他是何用心?心里暗想,得了吧,现在还有纯情男人吗?哄小女孩去吧!认干妹、干女,不过是男人勾搭女人的一个惯用手腕而已,用脚都能想到。但心里这么想,沈洁茹还是觉得不好驳面子,只好就坡下驴说:
“好啊!我还真希望有你这么样一个老大哥。”她把“老”字咬得很重。
张学丰似乎没有听出沈洁茹的话外音,开心地大笑起来。看到张学丰眉飞色舞的样子,沈洁茹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接着,两人开始闲扯。
闲聊之中,沈洁茹忽然记起一件事,于是说:
“哎,对了,张哥,我有一个弟弟在你们公司呢,方便的时候……能不能关照一下?”其实,沈洁茹今天答应赴约,甚至答应与张学丰兄妹相称,也有这个原因。
张学丰说:
“哦,你怎么不早说。他叫什么名字?”
“纪小川。”说完,沈洁茹见张学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补充了一句,“是我表弟。”
张学丰笑道:
“想起来了。纪小川,昌都大学的高才生。嗯,小川不错,非常聪明,文章写得行云流水,妙笔生花,是棵好苗子。”
沈洁茹虽然不知道张学丰的话是否发自内心,但至少表明了张学丰的态度。此话足矣。沈洁茹笑容可掬地道了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