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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钏OVER了,可地球还在转。整个荣国府除了其老娘白寡妇和妹妹玉钏儿,也就贾宝玉这个罪魁祸首躺在床上伤心了几日,缅怀了几日,从贾母至王熙凤,再到袭人全都忘了脑后。
陈三爷是个尽职的挖坑人。从布局开始,闲的蛋疼的他便时刻关注事态后续发展。手下狗腿子也很尽责,天天蛮勤快地往外跑,打听消息、探听八卦,滋润的不亦乐乎。
“听说那位小爷被政老爷压在凳子上亲手打了可三四十下儿,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宽的僵痕。差点儿没残了!那府里的两个表姑娘,姓史的,整天大大咧咧嘴快的那位,眼睛哭得桃儿一般;另一个也有趣儿,拿个大红漆盘子,亲手托了一丸药,说了些有的没的。诶哟,弄得满府上下感恩戴德,活菩萨下凡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爷得了绝症,这位送太上老君的救命仙丹来了!”小厮在单方面描述荣府凤凰蛋儿挨打事件后续。
嗯?陈三爷挑眉,眼神示意:还有什么,快说?
随手抹抹嘴,咽了咽唾沫,小厮继续口沫横飞:“最有趣儿的就是那位小爷了,听说那位送药的说‘别说老爷太太心疼,就是我们见了也’事后对着自个儿屋里的大丫头就说”顿了顿,咳了一声,模仿着贾宝玉的说话口气道,“我不过挨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悲感之态,露出令人可玩可观,可怜可敬。假若我一时竟遭殃横死,他们还不知是何等悲感呢!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亦无足叹惜;冥冥之中若不怡然自得,亦可谓糊涂鬼祟矣!”
又停了停,换个口气说道“这里头,还有个趣儿的。一个小丫头,上起主子眼药,攀高枝儿功夫,小的简直望尘莫及。”
说罢又开始摇头晃脑地模仿:“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
“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倒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我常常掰着口儿劝一阵说一阵,气的骂一阵哭一阵,彼时他好,过后儿还是不相干,端的吃了亏才罢了。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
“二爷是太太养的岂不心疼。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总是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
袭人此番进言,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在其嘴里,宝玉身边除自己这个忠言逆耳不讨喜者之外,个个狐媚子勾引人。能近其身者,无不是牙尖嘴利,张狂拿乔;闭嘴不劝的,也是各有心思。总之,除了自己,竟没一个体会到老爷太太望子成龙的慈父慈母心。
果然,眼药搔到痒处,王夫人连连点头:“我的儿,你的心竟和我是一个样儿。”
王夫人被戳中心思,想起曾几何时自己身边那个狐媚子以及这次这个被抓现形儿的,连忙握着忠心耿耿好丫头大派定心丸“我的儿,以后,我只将宝玉交给你。将来,自有你的造化。”好丫头,跟太太混,太太保你当宝姨娘。
王夫人以为自己英明神武,在儿子身边安插了一眼睛耳朵,不在其身边,胜在其身边。殊不知,袭人此举,已经将她的心头宝拴在了自己裤腰带上。这个最老实最愚忠的,恰恰是她平生最恨的外表忠厚内里藏奸者。
“只听她这话,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啥忠心侍主的呢?偏那小爷身边儿一把好颜色水葱儿,独她是跟着那位有了首尾的,就是那个担了名儿跳了井的,还没得手呢。不想这位倒也机灵,赶着忙儿的,抱上了当家太太的大腿,上了一屋子人眼药,自己倒成贞洁烈女了!”
小厮挺有前途,学得惟妙惟肖。陈三爷听得很满意,随手在腰间解了个荷包,丢了过去“好小子,赏你的。”
小厮顿时乐的找不着北,三爷身上的,那怕是根头发,也是体面的。“嘿嘿”地笑着退下去了。
原来主子好这口儿!以为找着了主子所喜,小厮乐颠颠地发扬自己探寻八卦真相的本事。一双眼睛恨不得分作八对儿,直盯着荣府,誓要再找出些值钱的消息。
金钏儿一死,原本王夫人身边的四大丫鬟顿时少了一个,空出了一个位置,还是香饽饽型的,一些觉着自己很有钱途的便想抓住这个机会,往上再爬一爬。出了月子,身子调养的不错的王熙凤首先收到了不少婆子丫头拐着弯儿的好处。
“我看这些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儿,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王熙凤冷笑,当家数年,这些子狗才的手黑着呢,比主子还会捞。平常也不见到我眼前,不要白不要。
她那个姑妈惯是个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的主。据可靠消息,某个满府贤惠人借着宝玉挨打这事在姑妈跟前儿上了一系人眼药。尤其某个人,现在不妨事儿,但以后若对其景儿来,按姑妈的形式做派,是必要动动手的。说不准儿,这个倒霉鬼就是“女儿痨”。因此,空出来的位置,十有八、九最后还是要落到白家手里。
果然,当她在王夫人面前提到大丫头这件事时,王夫人便把多下来的一两银子恩赏给了金钏的妹妹玉钏。然后便借口“恍惚听说姨娘丫头的月例银子似有不对”然后又问老太太屋里丫头、宝玉屋里丫头等话儿,最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这是明晃晃提某人身份,板上钉钉准姨娘了。
当时薛姨妈、宝钗、三春都在,看着姨妈和宝钗瞬间黑了一半儿又生生扯出笑容的脸,王熙凤心里一阵舒畅。笑推薛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
“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怎么听怎么有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结果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王熙凤幸灾乐祸,立马顺杆子爬:“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反正大家出身公子成亲前有两个开荤、引导人事的屋里人也很正常。不过一般都是通房,是留是走,是要待着正经主子进门打发处置的。这也是一个态度。表明你以后是这家主子了,这通房没啥猫腻,随你处置。
“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王夫人羽毛一向干净,打算挺多,凡事都爱留一线。好丫头到处都是,这会子把事做满了,日后想再干些甚么就难了!
王熙凤的宅斗显然不是自家姑妈兼婶子的对手,虑事不及其周全。不过,这不妨碍其高兴。
这才真真打脸呢!人还没进门儿,倒有一个自幼相好的准姨娘了,还是婆婆自己提的,明公正道儿的,以后看你怎么处置。
王夫人手段不错,任命下来,玉钏是幸运儿。一两银子,买了满府好名。前段时间跑得厉害的,蹦跶的欢实的,个个如意算盘落空,不免心里有点记恨王熙凤拿钱不办事。
王熙凤听了冷冷一笑。这会子怨奶奶我,明儿得谢我呢!你们以为这一两银子好拿?看着吧,那位可不是她姐姐,最是个心里狠的,什么时候显出事儿来,你们瞧好吧?
她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这点小风小浪,才伤不着她!
如王熙凤所想,当周瑞家的把连着玉钏一两月例的二两银子送到玉钏手上时,玉钏面上感激戴德,心里差点没把银子砸周瑞家的脸上,挠她满脸开花。一个妈生的姐姐命换来的,也好意思,也不嫌烫手。
姐姐不尊重,她心里也怨。可是,要不是某人到处沾花惹草,许空头支票,姐姐纵自持美貌,也不敢起歪心思。那天她虽然不在,可到底在场的也不只是太太、宝二爷和姐姐三人,总有一个两个的听到些什么。一把钱,几块精致点心下去,总有管不住嘴的漏出些。尽管内容不详,不过前后推敲推敲,距离真相虽不中亦不远。
“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你。”
“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
“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傻姐姐,往常你自认聪明,行事灵巧周到,世人一万个也不及你一个。岂不知太太平素最恨妖妖娇娇,不安分者,你忘了周姨奶奶了?当年何等风光,怀了身子还不知是哥儿姐儿,就敢强霸着老爷,叫新婚的太太守空房。
结果呢,还不是叫太太弄了孩子,再不能生育。太太告她没福气,站不住孩子,才克的哥儿早早走了。老爷也对周姨奶奶冷了心,偏满府上独说太太慈悲,这等不吉利的,就该发卖了,却还留在府里金奴银婢地使唤着。便是后来赵姨奶奶趁着太太有孕爬了床,怀了三姑娘,后来又有了环三爷。可是现今儿,老爷是宠着呢,可三姑娘心心眼眼只有老爷太太,竟当赵姨奶奶死了似的。环三爷,倒念着姨奶奶,只是府里差不多也没这人了。都知道这样儿了,怎么还敢动宝玉的心思?你前脚出了事,后脚儿他就跑进了园子,和个小戏子勾上了,你唱戏我说词,好生快活自在。哪里还记得你?
贾宝玉命中似乎与戏子有缘。林黛玉带走了龄官儿,这位爷命中注定,提前与未来的“雄奴”芳官儿偶遇了!
周瑞家的心满意足地走后,玉钏儿呆呆地一人在园子里瞎逛。平儿奉王熙凤之命找鸳鸯有事,说完话看时间还早,贾母又歇了中觉,暂时不会叫人。吩咐完丫头,两人也一起逛园子,三人巧遇。
看着玉钏神色颇不对劲,相处日久、姐妹情深的平儿看时间很充裕,决定替好姐妹分担分担。
“我不过是一两银子钱的丫头,哪有我的心事。”知道面前二人不是嘴松的,又经不住不停询问,玉钏也顺势吐了吐心中烦闷。
“还为那小爷的事儿恼呢?”平儿这两天没少听丰儿等人说话,玉钏是个柔中带刚的,比她姐姐是另一番性情。
玉钏苦笑:“为不为的,这里哪有我说话的地儿。是我姐姐自己不尊重,起了糊涂心思,怨的了谁?现今儿死了,也好,来日,若果真如了她的愿。只怕,好点儿的,不过日后遇着个像大太太的奶奶,再好也不过那院儿那几个,不然也就再多个周姨奶奶赵姨奶奶,再不济,一刀子抹了脖子,重新投个人身,只是,只求再别投在这样的地儿,做个老实本分人吧!”
一语说完泪如雨下,鸳鸯递过自己的帕子,心里很是赞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便是捡了高枝儿,还是改不了根本,仍是奴才。还不如安安分分服侍主子一场,到了年纪,找个小厮小管事的嫁了,堂堂正正做人来得强!若是有福,脱了籍,出去了,做个正头娘子,那便是再没想到的福了!
平儿心惊于一向不多言的玉钏口出惊人之语,她想的要更多些。反复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才有些紧张地叮嘱:“这话,说了便罢,且别处处嚷嚷。白大娘,现今儿可只有你了。别起糊涂心思。宝玉,到底是爷!”
玉钏擦了擦泪,冷笑:“他是主子少爷,我是奴才丫头,怎么敢恨他。我说句话你们听,太太想的难免过好些。世上哪有十之如意事,如今走了个林姑娘,又来个史姑娘,这便罢了。横竖不过手膀子拧折了,这个袖口到那个袖口。明儿,若再来个什么木姑娘、石姑娘、珠姑娘、贝姑娘,那才现在我眼里呢!我,只等着那日。”
鸳鸯、平儿心里同时一抖,平儿拧了玉钏儿一把,笑道:“你这丫头,疯魔了不曾。出来久了,奶奶只怕也寻我了。老太太只怕也找人了呢。”说着拍了拍玉钏的肩膀走了。
鸳鸯也看了玉钏儿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事得回去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觉得袭人的话不对劲吗?忠心耿耿、忠言逆耳者好像不是这腔调吧?有熟读红楼的亲知道玉钏儿后来出场的情况么?好像失踪了似的,王夫人身边就彩云、彩霞蹦跶蹦跶!
明天开始“红楼”暂停,更新“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