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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想到了我的弟弟杜诚,小时候被我欺负,也是这样露出一副像被遗弃的小狗似的神色。我不是个霸道姐姐,却总喜欢逗他,等到他快哭出来了再去哄他,把我最爱吃的糖果塞到他嘴里,看着他抽抽搭搭地吃糖,再胡鲁胡鲁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连最疼我的老爸都看不过去了,摇头叹息:“你也没个姐姐的样子,都这么大了,还老欺负你弟弟”。
而杜诚睁着一双明澈见底的眼睛认真地说:“爸,姐那是跟我逗着玩呢。这个世上,除了爸妈,就我姐最疼我。”
杜诚就是那种所有姐姐梦寐以求的弟弟。
而现在,身在异空,我真的好想爸爸妈妈和杜诚。心里想着杜诚,再看这个三殿下,就有种心疼的感觉,他是真的伤心最亲爱的哥哥把他忘记吧。忍不住轻声劝他:“三殿下别难过,即便太子殿下忘了过去的点点滴滴,但你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不会因为他的失忆而淡泊,他永远是最爱你的哥哥。”
我是有感而发,只当自己劝慰一个年轻人。但当太子妃和睿王都惊讶地看向我时,我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多嘴了。现在我的身份只是个王府婢女,跟这几位云泥之别,他们面前哪里有我插嘴的份儿。
我退后一步低下头,希望他们别再注意到我。三殿下倒是心无芥蒂地扭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阿芜说得对,不管太子哥哥记不记得,我也永远是太子哥哥的弟弟。”
听他如此亲切地直呼我现在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雪嫣说过,这个三殿下与夏青芜似乎有些交往,还颇有好感。我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赶紧屈膝行礼,低眉顺眼道:“是奴婢僭越了。”
看得出骆寒衣很疼爱这个小叔子,笑劝道:“三弟不必伤怀,太医说了太子殿下只是一时的癔症,过一阵子定会痊愈。再说殿下就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儿也没有关系,三弟日日来太子府将以前的事儿告诉你太子哥哥,时日长了,你太子哥哥即便仍然想不起来,也会重新印在脑子里了。”
三殿下眼神晶亮,忙不迭地点头,“那敢情好,皇嫂别嫌弃弟弟日日来讨饶就行。”
骆寒衣眉眼弯弯,“我自是不会嫌弃,不过是嘱咐膳房加双筷子罢了。再者三弟小时候的事儿我们听着都觉得有趣。一直以为三弟幼时必定乖巧聪慧,谁料原来如此顽皮。”
三殿下俊脸发红,急着为自己辩解,“刚才我那是急着唤起太子哥哥的记忆才专捡小时候淘气的事情来说的。我其实一直很懂事,父皇和哥哥们都夸我来着。”见众人发笑,他愈发着急,“是真的,连太傅和少傅后来都夸我敏而聪慧,大有进益。”他说这句话是眼睛却瞟向我,带着一股执着的认真劲儿。我赶紧又往后缩了缩,恨不得躲到花丛里。
一片和谐之中,睿王瞟了我一眼,忽然开口问道:“听闻最近侍奉皇兄跟前的都是这位夏姑娘,皇兄不是一直最宠信艳姬吗,整日形影不离,如今怎么不见他在跟前伺候?”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林越见睿王提及他的断/袖之癖脸都红了,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被子里。
三殿下看看我,又看了看林越,一脸的迷惑,“怎么是阿芜侍奉皇兄呢?艳姬呢?”
还是太子妃从中解围,淡淡:“艳姬毕竟身为男子,不如女子细心。我担心艳姬扰了太子休养,便遣他回避了。等太子痊愈再在跟前伺候。青芜当日救主有功,太子对她信任有加,我便让青芜近身服侍太子。”
睿王高深莫测地一笑,不再言语。日光渐暗,已是傍晚时分,骆寒衣吩咐底下的人将晚膳摆在府内会客的慕贤堂,并邀两位皇子入席,又吩咐我道:“青芜也劳累一天了,先下去吧。”
眼见骆寒衣差人搬来一张步舆,三殿下已经扶起林越,坐在步舆上。林越不着痕迹地冲我点点头,三殿下倒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称是退下。晚风一吹,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这个时空对我和林越来说危机四伏,单是那个睿王就总是阴测测的,仿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不知何时会冲出来给你致命的一击。而据我们了解到的,骆寒衣是睿王生母骆贵妃的亲侄女,他们应该是表兄妹的关系。不知骆寒衣又是哪种立场。
再想到林越至今还未见过的那个皇上老爹,背后的整个朝堂,林越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身份,一时更是忧心忡忡。让我们碰到穿越就够倒霉了,还穿到了这样的环境中。哪怕是穿到寻常百姓家里,我们还能白手起家,把穿越演艺成一个标准的种田文。可惜穿到帝王家,这是我们最不擅长的宫斗文的节奏啊!
一时觉得闷,便信步走出了长熙阁,来到府内的湖边,托腮坐在回廊里看着晚霞发呆。忽然有人从背后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吓得跳起来,回头才看见是三殿下,带着一脸忠犬笑容。
叶澜澈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挨我挺近的,肩膀若有似无地碰着我的肩膀,是那种亲密中又带着一丝小情侣羞涩的距离。他也不说话,只是不时偷偷扭头看我,却还偏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上扬的唇角却无法掩饰地泄露了他的秘密。
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心中却七上八下地打鼓,生怕自己在他面前露陷,被他看出来是个西贝货。毕竟照当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两个应该是很熟识的,更何况叶澜澈看着夏青芜那略带羞涩又情意绵绵的目光真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他们以前的关系。
他见我不理他,装作不经心地用肩膀碰了我一下,我小心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儿,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见状有些懊恼气馁,满脸恋爱中的男孩子苦恼地猜不透心上人心思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不一会竟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好阿芜,我知道你恼我去边关那么久。但我人虽在边关可心里一直惦念着你,一天也不敢忘。真的,我一回来立刻就来太子府了,当然看太子哥哥是最重要的,可也是急着来见你。”
我对夏青芜跟叶澜澈之间的过往细节一无所知,生怕露陷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晚膳才刚开席,三殿下这样溜出来,一会儿他们该到处找你了。”
他见我终于开口说话便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道:“我说我出来更衣的,你也知道,我常常来太子哥哥这里,这府里哪儿我没去过,熟悉得紧,太子哥哥和皇嫂都不会急着找我的。”接着,又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包塞到我手里,尽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挑眉道:“爷送给你的。”
我接过来层层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一个小瓷人,石头雕的小鸟,露着毛茬儿的竹编蜻蜓,漂亮的小石头……其中还有一颗拇指大的珍珠,莹莹放光,还有一颗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牙,白惨惨的。这一堆东西千奇百怪,互不搭调。
在我愣神的当口,叶澜澈一样样拿起来跟我显摆,“这个瓷人是我在樊城的市口看到的,我一眼就看中了,你看,是不是跟你很像,一样的眉眼,一样笑靥,连发髻都是一样的……”
我看着那个面貌模糊,着实看不出相貌的小瓷人,耐不住他一再坚持,只能胡乱点点头。
他更高兴了,依次指着那些小玩意,“这个竹蜻蜓像不像那年你编了送给我的那个?你送给我的,我一直好好收着呢。这只可不是我买的。这次出门偶然碰到竹编的小贩,便央那小贩教我。我手笨,学了一上午,好歹才编出这一个像样的来。这只小鸟,像不像我们一起养过的花姑?后来花姑飞走了,你哭了一天呢。这颗珠子可是有来历的,我在东海边上救了一个渔夫,他非要把他的女儿许给我,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当然不能要他的女儿,他便送了我这颗珠子……”
他讲得兴致勃勃,带着小男生的讨好和炫耀,最终拿起那颗兽牙,“我在戈壁巡视时,忽然遇到狼群,头狼身长五尺,威风凛凛。我与侍卫九人与狼群激战了一个时辰,最终我手刃头狼,在那头狼扑倒我之际,将长剑插入它咽喉之中。”说着将那颗兽牙放在我的掌心,声音也温柔了下来,“当时我想着,我不能就这样死在戈壁,我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的。”
他如此殷切,一时让我不知如何回应,同时对两个人的过往有些好奇,一个皇子,一个婢女,应该是早在夏青芜的老爹夏庭远获罪前就相识了吧。
我也不敢直着问他,只能试探道:“多谢三殿下费心惦记我。青芜如今只是太子府一个婢女,怎敢劳殿下如此费心。”
看我神色冷淡,叶澜澈一脸的茫然,“阿芜,你怎么了?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从未变过。我也明白你家逢巨变,心里不好受,但不要再说什么婢女不婢女的,你这是在戳我的心吗?”
我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飞速地在捕捉他话里的信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家逢巨变。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夏青芜以前也算是个名贵闺秀了,两个人应该是从小就认识。
见我依旧不语,叶澜澈神情苦恼,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须臾眼睛一亮,“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了,你是想你弟弟了对不对?”
弟弟?我心一动,府里的管事说夏青芜是有个弟弟的,我没敢细问,没想到今天叶澜澈提起他。虽然明知不可能是杜诚,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他还好吗?”
叶澜澈慧黠地一笑,带着终于找到问题结症的满足与喜悦,“阿城很好,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们姐弟许久未见面了,本来我今日就想带他来的.谁料去到小舅舅府里才知道,他随小舅舅游玩去了。你也知道小舅舅那个人,素来是在家呆不住的,听闻江南平湖景色别致,几个月前启程下了江南,把阿城也带去了。”
“阿城”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悲喜交集,仿佛在异乡见到了亲人。
不过除了一个弟弟来,貌似又多出一个舅舅来,这可是我在现代没有的。我迟疑了一下问道:“舅舅……他什么时候回来。”